皇宫不是久留之地,可除了皇宫兰春无处可去。
方贵妃往椅侧靠去,她说:“兰春,你说孙嬷嬷有没有杀那个孩子呢?”
兰春摇头:“奴婢不知。”
“你猜一猜呢,你一入宫就在孙嬷嬷手底下做事,对她总该有些了解的。”方贵妃看着兰春,“猜错了本宫也不怪你。”
这是怀疑她了吗?
兰春心中一凉,思索半晌,才道:“孙嬷嬷最在意她的家人,不会轻易拿他们的性命冒险。”
“说的也是,”方贵妃屈指抵住太阳穴,眸光锐利,“但我一见那小太监就想起她来。”
这个“她”指的自然就是江皇后了。
兰春小心翼翼地抬眸,说:“那小太监与先皇后娘娘并不相似。”
为了不让宫里老人看出来,商黎易容时完全是江皇后的反面来的。
方贵妃眼帘半垂,说:“是啊,半点不像。本宫也奇怪的很,为何看到他就想起江清月来。”
她记忆中江清月从来不是个安静的性子,很讨厌繁重的凤冠钗环,她只在大婚那日侍女们装扮过,其他时候都不许她们往她头上插三支以上的簪子。
她喜欢热闹,总是闲不住,但并不会咋咋呼呼惹人厌烦,很有生气。总而言之,是个极惹人喜欢的女子。
方贵妃闭目,说:“让人去查。”
“是。”兰春应声退下。
雀鸟啼鸣,春华万千,方贵妃倚窗向外探看。
江清月入宫后,皇帝让她教皇后管理后宫。江清月本就聪明,所以学的很快,不过作为她半个老师,方贵妃看的出她并不想做这些。
在她看来,管理这种事稍微有点能力的人都能做,随便挑个太监宫女教个几年,照样能把后宫管理的井井有条。为何她要把时间花费在这上面?
可纵使不喜欢,这就是皇后的职责之一。她身在其位,就必须负起相应的责任。
——我倒是还好,就是憋屈了些,方姐姐才是真可惜。这样的才情,这样的能力,单单帮人打理这些事,太浪费了。
——没办法,谁让我是个女子呢。
女子不能入朝为官,这是世间不曾明文的规定。
似乎这就是天经地义。
——规矩都是人订的,只要有本事没有打不破的规则。
——妹妹这般有想法,怎的还要和我学打理后宫的事?
——因为我没有姐姐的本事,也没什么梦想和野心。而且我喜欢世轩,他为娶我,力排众议,还给我寻了个靠谱的义兄,我为他做些让步也未尝不可。成婚不就是两个相互喜欢的人,彼此妥协组成家庭吗。不过是些琐事而已,学就学呗。若他哪一天拿三从四德什么的来要求我这那的,看我不踹了他。
世轩是皇帝的名,除却先帝和皇帝生母也只有江清月有资格叫了。
方贵妃的手搭上窗框,探指掐了片嫩芽在指尖。
也不知江清月死前猜没猜到是她这个好姐姐动的手,想是猜不着的,毕竟她很信任自己。
皇帝将她保护的那样好,若非有高人相助,凭方贵妃和方家怎么可能害的了她,又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毕竟江清月一死,最大的受益者就是方贵妃了。
皇帝悲恸至极,几乎把整个皇宫翻过来查了四五遍,方贵妃更是直接被软禁。无论太后怎么斥骂求情都不管用,那段时间,整个皇宫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甚至皇帝还疑心过是否有修士参与其中,请过修仙界督察司的人来调查过一阵子。
然而那人手段确实高明,皇帝最后只能相信江清月是难产而亡。
不过说起来,那个人到现在都还没有来联系过她呢,好像都忘了同她的那笔交易。
方贵妃从暗阁中翻出一块冰似的玉牌,在手心盘玩。
不知是不是让人给杀了,毕竟他们修士好像是不能随意干涉凡间因果的,更何况他帮自己的条件还是大夏的国运。
想了片刻,方贵妃将玉牌丢了回去。
死了最好,这样就算杀了南知意,也不用想法子同他解释了。毕竟他需要的国运,需要南知意为媒介才能获取。
方贵妃看着自己葱白的指尖,轻声说:“这些修士真是麻烦。”
针对对楠江的调查,兰春没花多少时间就呈给了方贵妃。
明面上能调查到的自然都是没问题的,至于暗地里的,能抹除的南知意早就抹除了,抹除不了的也藏了起来。短时间内,兰春根本查不到什么有用的。
宫里宫外这些暗流涌动,楠江一概不知,他近来总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作画。南知意开玩笑地问过他在画什么绝世大作,他就只是摇头,说要保密,惹的南知意好奇不已。
绿杨婆娑,乱花飞絮的时候,景王妃的生辰也到了。景王府为给王妃庆生,举办了宴会。
望宁城有头有脸的人家几乎都收到了邀约。
往年景王府给王妃庆生从没这么大阵仗过,景王妃不太喜欢吵闹,而这次主要还是因为景王夫妇觉得南昭年纪到了,不能继续不着调下去,该给他物色正妃人选了。
倒不用急着成婚,先定下来,让他收收心,顺带可以让二人相处一二,培养培养感情。
南昭对此表示强烈抗议,然而遭到了来自他父王的镇压,只能不情不愿地应下。
先前南知意让他不要纠结,直接向江溯舟表明心迹,他嘴上答应的好好的,转头去见过人后,又开始了没完没了的纠结。
结果等啊等啊等,没等来定安侯给江溯舟找媳妇,倒马上要等到自己的未来世子妃了。
而南知意知道后很不客气地嘲笑了他一顿。
东宫偏殿。
“他们实在太过分了。”南昭靠着躺椅,满脸绝望地望着房梁,“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楠江怀里抱着二毛,一边给他顺毛一边听南昭抱怨。
被南知意嘲笑后,南昭就只好找楠江诉苦了。楠江性子软和,不管他说什么都会认真听。
而且他们好像还挺有共同语言。
“哥他总说我墨迹,我看他根本不懂什么叫由爱故生忧。”南昭絮絮叨叨说个没完。
听起来似乎只是在为自己的退缩找借口,南昭有苦难言。这要是让他上战场杀敌,南昭保证眼睛眨都不眨的,可让他表白就跟要了他半条命似的。
这也没办法,毕竟那可是江溯舟,是他从小放在心尖上的人。
楠江倒是挺能理解这种感觉的,因为真的很喜欢,所以才不由自主地害怕。怕被拒绝,怕满腔真心只能得到对方的不喜与嫌恶,怕靠近不得,最终只能渐行渐远。
即便是南昭这种骄傲恣意的人,也在喜欢的人面前俯首称臣。
“王妃生辰宴上,你打算怎么办?”楠江问。
南昭坐直身子,一脸英勇就义的神情,他说:“我想好了。”
楠江歪头:“想好什么?”
南昭说:“我打算在生辰宴上和小舟说清楚一切。”
楠江惊了下,说:“你确定?”
南昭点头:“确定,这次再退缩我就去当太监。”
楠江嘴张大到能吞下一个鸡蛋,发这么毒的誓,看来他这次是认真的了。
可把这事学给南知意听时,他嗤笑道:“他之前哪次不是认真的?”
半晌,南知意叹了口气,说:“但愿他这次不会又临阵退缩了。”
“对了,”南知意说,“这次寿宴你还同我一道去吗?”
“去啊,”楠江奇怪地说,“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最近不是忙着画你的绝世大作吗,怕耽误我们大师的时间。”南知意调侃地说,“若是日后成名了,可千万不要忘了哥哥我。”
楠江鼓了鼓腮帮子,嘟囔说:“又拿这事涮我。”
南知意弯眸,笑的有些恶劣。
“那画什么时候能让我见到啊,”南知意说,“你藏的那么严,害得我抓心挠肝的。”
他要是真心想看,随时都能看,只不过是尊重楠江的意愿罢了。楠江不愿让他看,那他就不看。
楠江拿了块榛子酥塞进嘴里,含糊说:“早着呢,画好了肯定第一个给你看。”
他说着就要起身离开,南知意忽然叫住了他:“楠江,你觉得一个卑劣到骨子里的人,还有资格去喜欢别人吗?”
他说着就要起身带二毛离开,南知意忽然叫住了他:“楠江,你觉得一个卑劣到骨子里的人,还有资格去喜欢别人吗?”
喜欢什么人从来都只是一个人自己的事,至于对方的回应就是另一回事了。
就像他喜欢南知意,从来都只是他自己的事,哪怕他自知才学平庸,无权无势,于南知意没有半分助力,他还是喜欢南知意。
“你是这样想的啊。”南知意叹息般地说,“自己的事吗……”
末了,南知意轻轻一笑,说:“这些话我曾听另一个人说过。”
楠江按住乱动的二毛,好奇说:“谁啊?”
你的母亲……
南知意摸着楠江的头,说:“一个很不一样的女子,一位……故人。”
他不知该如何称呼江皇后,所以只能道一声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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