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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独木桥与星光

二线化疗如同一场没有硝烟的内部轰炸,将沈听雨的身体变成了焦土。比第一阶段更猛烈的细胞毒性药物,不仅针对那些顽抗的白血病细胞,也无差别地摧毁着一切快速分裂的正常组织。

口腔黏膜率先溃不成军。原本粉润的口腔内部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溃疡,像被烈火燎过。吞咽口水都变成一种酷刑,每一次尝试都让她疼得浑身发抖,眼泪不受控制地溢出。食物更是成了奢望,连最细腻的营养液流经溃疡面时,都会引发一阵剧烈的、反射性的痉挛和痛苦呜咽。

宋书瑶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她调配了多种漱口液,根据溃疡情况交替使用。有时是促进愈合的生长因子,有时是镇痛的局部麻醉药,有时是抗真菌的粉剂。她的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一件稀世珍宝,用长长的棉签蘸取药液,一点点、小心翼翼地涂抹在沈听雨血肉模糊的口腔黏膜上。

“乖,张嘴,再坚持一下,涂了药会好一点……”宋书瑶的声音低柔,带着催眠般的安抚力量。沈听雨紧闭着眼,眉头死死拧着,双手紧紧抓住身下的床单,喉咙里发出小兽般的哀鸣,却依旧努力地张开嘴,承受着这必要的折磨。

呕吐依旧持续,但形式发生了变化。由于几乎无法进食,她更多时候是剧烈的、撕心裂肺的干呕,身体蜷缩成虾米状,每一次痉挛都仿佛要把内脏从喉咙里掏出来。宋书瑶只能从背后抱住她,用手掌稳稳地按住她因用力而紧绷的腹部,试图给她一点支撑。

更让人心惊胆战的是骨髓抑制的深度。她的中性粒细胞一度降至零,这意味着她的免疫系统彻底崩溃。任何一丝环境中常见的细菌、真菌,都可能在她体内掀起致命的感染风暴。血小板也低至危险水平,一个小小的磕碰,甚至只是用力擤鼻涕,都可能引发难以控制的出血。

病房成了真正的无菌堡垒。宋书瑶和沈听雨的父母严格执行着消毒隔离制度,进出必须穿戴隔离衣、帽子和口罩,反复洗手。任何探视都被严格禁止。空气净化器二十四小时运转着,发出低沉的嗡鸣。

即使如此,危机依旧不期而至。

一天凌晨,沈听雨在睡梦中忽然开始无意识地磨牙,紧接着,一丝暗红色的血液从她嘴角渗了出来。

“听雨!”浅眠的宋书瑶瞬间惊醒,扑到床边,心里咯噔一下——口腔出血!在血小板如此之低的情况下,这极其危险。

她立刻摇醒沈听雨,让她保持半卧位,避免血液倒流呛入气管,同时按下紧急呼叫铃。她用手电筒迅速检查沈听雨的口腔,发现是牙龈边缘一处微小的溃疡面在持续渗血,量不大,但在几乎没有血小板的情况下,很难自行凝固。

值班医生和护士很快赶来,紧急输注了血小板和止血药物。宋书瑶则一直用冰镇的生理盐水纱布冷敷在沈听雨的脸颊外部,配合着压迫。

血,终于慢慢地止住了。

沈听雨虚弱地靠在宋书瑶怀里,身体因为恐惧和后怕而微微颤抖。刚才出血时,她看到宋书瑶和医护人员凝重的表情,感受到了那种死亡逼近的寒意。

“书瑶……我害怕……”她声音嘶哑,带着哭过后的浓重鼻音。

宋书瑶紧紧搂着她,感受着她单薄身体传来的颤抖,自己的心脏也在狂跳后充斥着余悸。她吻了吻沈听雨汗湿的鬓角,声音坚定:“不怕,有我在。出血点已经处理了,血小板也输上了,没事了,这次我们又闯过来了。”

她像是在对沈听雨说,也像是在对自己强调。

这场小小的出血事件,像一根尖锐的针,刺破了勉强维持的平静表象,将移植前路的凶险血淋淋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沈听雨的身体,就像一艘在狂风巨浪中千疮百孔的小船,能否坚持到找到合适的“救生艇”(造血干细胞)并成功“换船”(移植),希望渺茫得让人窒息。

宋书瑶内心的焦灼与日俱增。她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渺茫的、非亲缘的中华骨髓库配型上。在沈听雨情况相对稳定的间隙,她开始行动了。

她首先找到了沈听雨的父母,进行了一次艰难而必要的谈话。在详细解释了亲缘半相合移植(父母或兄弟姐妹作为供者,即使HLA配型不完全相合也可进行)的可行性、风险和近年来技术的进步后,她委婉地提出了进行HLA配型检测的建议。

沈听雨的父母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抽我们的血,只要能救听雨,用什么我们都给!”沈母哭着说,紧紧抓着宋书瑶的手,仿佛她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沈父也红着眼眶,重重地点头:“宋医生,我们都听你的安排。”

看着这对瞬间仿佛老了十岁的父母,宋书瑶鼻尖发酸,心中充满了沉甸甸的责任感。她立刻联系了移植中心的同事,为沈听雨父母安排了加急的HLA高分辨分型检测。

与此同时,宋书瑶的电脑浏览器历史记录里,充满了各种医学论坛、国内外血液科顶尖医院的官网、以及最新临床试验数据库的搜索痕迹。她利用自己所有的专业人脉和知识,寻找着任何可能的机会。

她给国外的师兄师姐发邮件,咨询他们所在医疗机构是否有针对难治复发B-ALL的新药临床试验或更前沿的免疫治疗方案(如CAR-T细胞治疗)。她仔细研读着每一篇相关的文献摘要,不放过任何一丝可能性的微光。

深夜的医生值班室,常常只剩下她一个人对着电脑屏幕,眉头紧锁。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英文文献和数据,像一片深不见底的海洋,而她,正在努力打捞着那根或许能救命的稻草。

偶尔,她会疲惫地靠在椅背上,闭上干涩的眼睛。脑海里会不受控制地闪过沈听雨以前的样子——在阳光下肆意大笑的,抱着吉他眼神发亮的,甚至是为了块烤焦的饼干跟她撒娇的……那些鲜活的、充满生命力的画面,与现在病床上那个被折磨得形销骨立、连呼吸都微弱的人重叠在一起,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

她不能停下。她知道,沈听雨在依靠着她,沈听雨的父母在依靠着她。她是医生,是朋友,是此刻唯一能站在专业角度为他们奋力搏杀的人。

一天下午,她正在查阅资料,手机震动起来,是移植中心王医生的电话。宋书瑶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立刻接起。

“书瑶,有个消息。”王医生的声音传来,“中华骨髓库那边,初筛没有找到全相合的供者。”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宋书瑶的心还是沉了一下。

“不过,”王医生话锋一转,“你之前提交的她父母的HLA分型结果出来了。她父亲是5/10相合,可以考虑作为亲缘半相合移植的供者。”

不是最理想的全相合,但至少,有了一条看得见、摸得着的路!一条虽然更加崎岖、充满挑战,但确确实实存在的路!

“太好了!王老师,谢谢您!”宋书瑶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我们……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启动移植前评估?”

“等这轮化疗结束,看她恢复情况。如果身体指标允许,就可以开始移植前的全面评估和准备了。这条路不好走,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我们明白!谢谢您!”

挂断电话,宋书瑶靠在墙上,长长地、颤抖地吁出了一口气。眼眶有些发热,一种混合着希望、沉重和更大压力的情绪充斥着她的胸腔。她快步走回病房。

沈听雨正醒着,戴着那顶柔软的米色帽子,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听到脚步声,她缓缓转过头。

宋书瑶走到床边,握住她的手,脸上努力扬起一个振奋的笑容,尽管眼底带着无法掩饰的疲惫。

“听雨,”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有个消息。骨髓库那边暂时没有完全匹配的,但是……叔叔的配型结果出来了,可以作为半相合移植的供者。”

沈听雨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些,空洞的眼神里似乎注入了一点微弱的光。她看着宋书瑶,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这意味着,我们有了一个明确的方向。”宋书瑶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接下来,我们要努力把身体养好一点,为移植做准备。虽然过程会更难,但希望就在前面了。”

沈听雨沉默了很久,然后,极其缓慢地,反手握住了宋书瑶的手,力道很轻,却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意味。她看着宋书瑶,轻轻点了点头。

没有欢呼,没有雀跃,只有一种历经磨难后,面对更艰巨挑战的、沉默的接受和决绝。

宋书瑶知道,她们即将踏上的是医学上最艰难、最考验意志的征途之一——亲缘半相合移植。那是一座更加狭窄、两侧皆是万丈深渊的独木桥。

但此刻,桥的对岸,终于亮起了一点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星光。

她俯下身,在沈听雨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而坚定的吻。

“我们一起,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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