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炼狱逃出,才发觉那团黑气貌似是故意留下来的。还有刚才从炼狱逃出奇迹的是,裴恩两脚现在竟然完好无损。如今全身上下只有衣服和脸上尽是灰尘,被炼狱中冥火熏烤的整个脊背湿漉漉的,单薄的衣衫紧紧的贴在身后。
眺望了一圈,兜兜转转回到了地界。经历了这么多事,不禁觉得身心疲惫,他站在临近一座城邦附近的丛林之中。远望天边金灿灿的太阳,殊不知现在天界乱成一锅粥。
“别想了,别想了...”裴恩眉头紧蹙,尝试抬手抚着眉间安慰自己,即使是想太多,现实却改变不了什么。
现在冥生死不明,但转念一想,略微有些可能的机会。裴恩拍了一下脑袋,自己都能在炼狱之中苟活下来,那冥怎可能白白牺牲被魂散。魂散是百分之**十发生的,他眼睁睁的看着那噬魂粉的颗粒铁锈侵蚀冥的身躯,但如若冥事先藏了一缕魂魄,这就不用他这般担心了。
如此一来,他心里顿时舒畅了不少。但沉思片刻,还是觉得有些低落,他明白诺尔在自己心中的地位,同样渺小如同尘埃的他却帮不上什么。
“孩子,你是做什么的?”忽然从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响。
若不是那四十出头的男人开口,他硬是在这条丛林小径中站上些许时辰。
赶车的貌似是一个铁匠,身上大小不一的口袋,零零碎碎的工具零件挂满腰间,他侧身依歪在车子的隔板上。裴恩扫了一眼车的前面,那拉着车的马匹是黑灰挽马。
呆滞几刻:“啊...我是异邦人...刚才...”裴恩出于礼貌的让开路,以方便马车行驶过去。
未等他讲完,那铁匠直言:“我闻你一身浓烟味,怕是烧壁炉的童工吧,你是外来城邦专门在此城找工的吧?”
听他这番言语,裴恩下意识低头再次看了看灰黑的衣衫,以及沾满黑灰的双手。的确,那铁匠若是不说,裴恩都觉着自己像个烧火的。
当然他没有言语也没有反驳,只闻车上方的铁匠笑颜亲切接着道:“哎哟,附属国现在重新修葺,劳动者待遇一定会高的,你在此地做劳役也不是坏事。孩子,你若是进城,我正好顺路带你一程。”
裴恩单手挠了挠头,笑着道:“若是方便的话,那十分感谢您。”还以为会沦落到哪个不知名的城邦附近,没想到会阴差阳错回到附属国。
铁匠笑了几声:“我这车子来回往返两城之间,都是顺路你不必这般客气。”
裴恩好了奇:“那您这是从哪个城到这儿的?”
铁匠回道:“我是刚从艾尔亚曼驱车赶到这儿的。”
裴恩愣了些许,之前霍亨索伦堡都快被夷为平地了。现在却还能有贸易流通,甚是稀奇。但思来想去,那么大一块风水宝地,即使是变成废墟一片,应该也会有后人翻新,重新壮阔一座城。虽说霍亨索伦堡是残败不堪,但艾尔亚曼的街市可是完好无损,总不能舍了那残缺一角的索伦堡。
想到这些,裴恩两眼含笑礼貌询问道:“那您今日还会赶回艾尔亚曼吗?”
铁匠摇了摇头,随即用鞭子指了指前面马匹:“我这马上了年纪,一天只能来回赶两次。”随即他连问:“孩子,你要去的不是附属国,是艾尔亚曼?”
裴恩点头顿道:“是。”
铁匠用手扯了扯戴在头上的帽遮:“也是,你一个孤苦伶仃的年轻人,若是步行到那里要花上几天时间,况且这几日的天气不知道抽哪门子风,热的我心烦意乱...”
不热才怪呢,炼狱悬挂在天界地界之间。方才那会儿刚刚烧了一间牢狱,更何况前阵子冥只身一人烧毁天界斯媃神殿,这地界的温度岂能不高。
见他不语,那铁匠又询问道:“你可是艾尔亚曼那地界的人?”
裴恩讲道:“算是吧。”虽说他的家并不在艾尔亚曼,但他很早就离开了叙拉古。
铁匠怅然一笑:“这倒好办,在附属国夜巡的霍亨索伦堡军队会在傍晚往返,你跟着他们的车行就会抵达艾尔亚曼的。”
裴恩尴尬笑着询问道:“我已经太久没有回艾尔亚曼了,一些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想请问您这霍亨索伦堡的王如今是谁,还有这驻扎在附属国夜巡的军队将军又是哪位?”当然他这样询问并非此意,只是考虑到霍亨索伦堡如今会被谁接手管制。
见那铁匠思来想去,良久吞吐道:“这个我倒不清楚...只记得那霍亨索伦堡巡游的军队统帅是一位美艳的女人,管制有方头脑十分精明。”
他这一番话语更是让裴恩更加迷离茫然了起来,但又不好过多询问什么,眼前只是一个商贩铁匠,怎会理会那些城邦政事。裴恩问了些皮毛道:“那您是否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铁匠搓了搓胡子:“叫,雨缔。”
是重名还是什么,这雨缔是否和他认得的雨缔是不是同一人暂且不说。他倒是更好奇,霍亨索伦堡如今的王会是哪位神明,或者说可能会是哪位邪祟。
裴恩会心一笑:“那就多谢您,还请您带我前去附属国,并告诉我那军队所处的位置。”
话音刚落,铁匠挪了挪屁股,将身旁的位置腾了出来。随即他撂下鞭子,拍了拍那块光滑的车板:“快上来。”
……
跟着铁匠的马车进了附属国,焕然一新的城邦,和他印象里以往的附属国截然不同,虽说豪华程度差不了多少。但那建筑风格以及形形色色的楼阁殿阁和以往的风格截然不同,刚进附属国的城门,灰白的理石雕刻的天神石像,绿葱围绕着那条宽硕的河流,如果裴恩没猜错,这条看似宽广的绵延河流,是艾尔亚曼维斯河的支流。
进了城中,大街上各式各样的店门琳琅满目堆在街的两旁。过路的行人,身着华丽礼服的妇人以及那些绅士缓缓而谈。转过街角,铁匠将车子停在了路边。裴恩两脚荡下,脚尖点地,整个身子从车的边缘落了下来。
铁匠指着碧蓝天空中的红色旗帜,那旗帜的铁杆高耸入云,和缥缈的云融为一体,烈日当头,那面红色旗子显得更加腥红。
“那里就是索伦堡常驻军队的楼殿,我暂且就不送你了,我可要去送货物了。”铁匠大叔笑吟吟的看着他。
裴恩礼貌不缺,拱手弯腰谢道:“十分感谢您!”
铁匠摆了摆手,攥着手里的鞭子继续赶路。
望着天边的旗帜,裴恩撩了撩蓬散的头发。这地界的温度着实让人难耐,他扯开衣摆边缘的布料,那被冥火烘烤的布料很容易被他轻轻的撕扯下来。随即他又抓起脑后的长发,系了上去。
下面的头发**的,背后单薄的布料已被汗水浸湿,附属国的街倒是让他十分满意,绿树环绕成荫属实是解闷。
顺着那旗子的方向,裴恩找了过去。转过两三街角,那敞开的殿门高耸硕大的出现在面前。
“嚯!”裴恩不禁心生感叹,不愧是霍亨索伦堡,就连常驻在附属国的军队殿阁都如此气派,那霍亨索伦堡现在的王岂会是小气之人,一定又是个有钱的金主。
这里并没有绿树栽培,光秃秃的只有金灿灿的殿门以及大殿,顺着殿门望去,里面的一些军官士兵各自忙碌。他们身着的衣衫倒是和以往霍亨索伦堡的军队服饰不同,总而言之就是再好看不过了。
单手遮着直线射下的阳光,裴恩眯着眼睛往里望去。这些军官士兵真是勤勤恳恳,如此炎热的天不说,还要做着政务之事。期间也有几个耍小聪明的,在阴凉处各自找舒服呢,可能是看见了他,一个军官从那边走了过来。
出于礼貌裴恩放下遮阳光的那只手,只见那军官探头盯着蓬头垢面的裴恩,细细询问道:“你来此地是有什么事情相求吗?”
裴恩单手挠了挠脸颊,笑道:“我是来寻雨缔使...将军...的。”方才想说雨缔使者来着,还好嘴快了些,把使者两字咽了下去。在天界那会儿,都为使者一职,他定然知道雨缔的名号。
军官见他这副笑眯眯老实巴交的模样,轻道:“那你进来吧。”
此举略微让他感到不适,他可记得以往的索伦堡军官各个都是狗眼看人低的主,三句话中两句话是要划分高低贵贱的。然而眼前的军官那明事理的模样,摆在脸上的平静端正态度。
裴恩嘴角一抽,他真心怀疑霍亨索伦堡人人吃错药了。如愿进了殿内,走过廊阁,雨缔出现在视野之中,她身旁定不少一些军官,手持羊皮图纸好似是在商讨着什么。果不其然,即使是阳光明晃晃到他两眼看不清,也能瞧清几人之中唯独那张精美的脸庞,暗红眼尾,晕红的双唇以及那张精致无暇的美面,一身黑红衣袍着身,衣摆布料印着银白花纹,这是一个极美的女人。
“将军,有人找您...”那军官言毕便低着头退了下去。
察觉到了视线,雨缔正过脸来,二人四目相对,保持了好久的沉默。
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裴恩开口温道:“好久不见...雨缔将军。”
雨缔两手将羊皮纸张折叠,转手递给身旁的军官示意离开。随即身旁的几位军官便各自离退,寻其他政务可做。
待内殿空无一人,雨缔这才放下脸上严肃的表情,走上前礼貌开口询问道:“圣光使者,你怎会在此地?”
裴恩擦了擦湿漉漉的鼻尖,回道:“这说来话长...只不过我更好奇你怎会在索伦堡做统帅一职?”
雨缔两眼松懈了下来,说道:“宫主大人将我从失乐园放了出来,告诫我将黑弥撒收回并留在索伦堡等待吩咐。”
宫主大人?黄道十二宫宫主?
裴恩有点不确定,小声疑道:“是...凯因?”
见雨缔点头,裴恩沉思,这神器未离是被雨缔所开启,现如今黑弥撒听令于雨缔,暂时不会有任何危害。他又好奇询问道:“那,霍亨索伦堡的王如今是谁?哪路神明?”
雨缔顿首说道:“五君主赛尔特。”
七罪赛尔特,转念一想,赛尔特如今成了霍亨索伦堡的掌管者,那么月神定然也会在那里,难不成这月神重铸那日夺走露娜的正是赛尔特。裴恩不禁咬起了拇指指甲,随后他又用食指指背搓着鼻子,突然惊了起来连道:“坏了!那月神重铸之时,英帝拉体内的魂侍将一枚魂侍放置于月神体内,现如今露娜是否在索伦堡?!”
雨缔定神点头。
裴恩不禁无奈的揉着额头:“这该死的...狗畜生斯媃,硬是不将那魂侍收回,如今月神体内的魂侍是要将她吞噬了不成!”
看他蒙在鼓里,雨缔忽然苦笑了几声:“使者难免还是不太了解斯媃,如若他现在体内真存有管控魂侍之力,为何不在水神体内投掷一枚魂侍,如此一来,斯媃岂会怕水神怕的要死?”
恍然大悟,裴恩拍了下手:“你的意思是斯媃现在只是个废神,掌控魂侍之力在利维坦的体内?”
雨缔两手抱臂,点头默道:“斯媃一个贪生怕死之人,怎会在外人面前透露自己没了那至高无上的神力,那岂不是丢了自己的身份地位,一个什么神力都没有的废神,天界怎么可能再去维护他?”
讲到这里,裴恩不得不感叹斯媃这个畜生般的神是怎么苟活到现在的。他恼苦道:“现如今利维坦体内不光有斯媃的神力,还有诺尔的救赎神力...”利维坦若是恨斯媃只管夺了斯媃体内所有神力,再把人杀了,做个神不知鬼不觉,为何还要把人藏匿起来留个祸患。
再想到自己在天界从斯媃神殿下方水汽坠下之时,阴差阳错掉入利维坦关押斯媃的浮影殿,再者就是从炼狱中侥幸逃脱。说是巧合,但他可不觉得这是巧合,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幸运的事情,这一系列,他都一一怀疑是凯因所为。
身旁的雨缔淡道:“我对六君主魂散一事甚是悲痛,若我能献上绵薄之力,定会除掉斯媃。”
望着她这双漆黑的瞳孔,裴恩知道雨缔待诺尔在心中什么地位,他应道:“即使是你不杀他,还有排着队想杀他的人。”
雨缔两眼无神,看样子对此事上心有一段时间了。裴恩深知这是什么滋味,但光想也没有任何办法,他知道诺尔承受的苦难远比自己经历的所有,也明白诺尔现在聚魂是不可能的事,身边也从此少了一个和自己说话的人。
裴恩跳过话题,直言道:“雨缔使者今晚是要回索伦堡?”
雨缔应道:“是的,使者要一同去吗?”
原本只是想知道霍亨索伦堡如今被谁接管,方才也知道个一清二楚,就没有必要再回去了。现在要想方设法将利维坦体内的神力夺来才行,但转念一想,自己从炼狱之中假死,还是在地界安安分分待上一段时间静观其变。
裴恩犹豫道:“去...也不是不可以。”
雨缔应声:“好...只不过使者去之前要梳洗一番,再换一套干净的衣服比较好。”
言毕,裴恩略显尴尬的笑了几声,低头再次瞧了瞧自己那身灰怏怏的衣衫,说是他在街上捡破烂要饭的都不足为过。
……
夜幕降临,整个附属国灯光笼罩,这里的街市熙熙攘攘,夜里同样不亚于白日那般热闹非凡。军队备好马匹,拉着附属国的货物纷纷搬运在了车上。光是货物就足足占了三节车厢,裴恩坐在最前端的车厢内,他好奇探头望了望身后那些沉甸甸的货物,转头望着车厢内的雨缔,询问道:“这些货物都是什么,难不成还有索伦堡缺的东西?”
雨缔解释道:“霍亨索伦堡定然不缺少金银财宝,但缺少的都是人为产物。附属国商贩可要比霍亨索伦堡发达得多,自然攀附霍亨索伦堡就要低价售出,当然霍亨索伦堡也并不贪小,同样物资以及所需的东西通通运往附属国,当然这些都是免费的,来确保两个城邦之间的繁荣。”
裴恩怅然:“原来如此。”看来这个世上当真有明智的君主,只是他之前没有看到过而已。
马匹慢慢踱动脚步,车子渐渐行驶了起来。夜半的风都是燥热的,裴恩低首望去,那素白的衣袍是方才那会儿换的,他这身下来要比之前那身烟熏火燎味道舒服得多。
风里夹着一丝花香,这是艾尔亚曼地界附近仅有的气味,伴着维斯河河水细细的缠绵叮咚声响,困意来袭。
身旁的雨缔察觉到,温声道:“使者暂且休息吧,如今夜里的风都是热的,并不碍事。使者放心,到了索伦堡我会叫醒您。”
裴恩半睁着眼睛,风儿软的吹的他眼皮都睁不开,他点了点头,依歪在车厢内的绒椅上睡了去。四周安静,只能听得到车轱辘行驶的声音,以及马蹄踱动声响。
维斯河河水缠绵,熟悉的丁香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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