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电梯间的玻璃窗时，林黎正蹲在玄关急匆匆地穿鞋，江潇一手提着早餐一手拎着她的书包，“快点快点，早餐带着在路上吃。”说罢，对门传来钥匙转动的声响，“阿姨早。”陈榆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林黎半个身子探出门，正撞见陈榆在电梯口整理书包肩带。他今天难得没穿校服外套，灰蓝条纹T恤被晨风吹得微微鼓起，像楼下便利店冰柜里摇晃的波子汽水。陈榆指尖还勾着半袋吐司，余光瞥见林黎进电梯，便主动打了声招呼，"早"。
电梯里的氛围莫名有些尴尬，林黎决定主动“破冰”，“你听说了吗，最近好像要开运动会。”陈榆头也没抬淡淡应了声“嗯”。
“我记得你好像是体委来着”，林黎说着突然凑近，"运动会给我报个四百米接力呗？"
电梯"叮"地停在六楼，昌晶晶嘴里含着个肉包子挤进来，看见林黎的一瞬间眼睛瞪得大大的，搬家实在太匆忙，林黎都忘了和她说。她搞怪般地吐了吐舌头，解释道，“我爸妈在这租了个房子。谴责我的话等你嘴里东西吃完再说，别噎着了。”
陈榆不动声色地往轿厢角落挪了半步，林黎的鞋尖堪堪停在他球鞋后跟一厘米处，电梯刚抵达一楼，陈榆就快步走出单元楼。
昌晶晶好不容易咽下嘴里的包子，“他怎么了？”
“不知道，怪高冷的”，林黎摇摇头，“可能不大习惯跟我俩坐一个电梯吧。”
早读课铃响前十分钟，朱司棋正踩着课桌往黑板报上贴运动会海报。孙筱在底下扶着她晃动的椅子，嘴里咬着根棒棒糖："左边！再往左三厘米！"
"你俩又偷用我颜料！"林黎冲进教室时，朱司棋手里半管钴蓝色颜料"啪嗒"掉在孙筱鞋上。
“朱司棋！老子今天早上才穿的新鞋！”
“诶诶诶！椅子扶好！！下午体育课请你喝水嘛，大侠饶命。”
陈榆在讲台清点报名表，抬眼看见少女气鼓鼓的脸颊染着狂奔上楼的薄红。他的笔尖在报名表上顿了顿：“林黎，你真的要报接力？”
“我初中可是百米跑第一，别小看我好吧。”要是林黎有尾巴，这会估计能翘上天了。
陈榆没说话，只是默默记下了她的名字。“还有没有人要报名了，抓紧时间，早读课下就要交报名表了。”
高中的校园书声琅琅，处处透露出蓬勃的生气，少年少女们聚在一起，眼里是光，脚下是未来，他们热烈赤诚，对万物保持好奇，这是他们盛大的青春。
陈榆站在讲台上，无意中看见林黎举着英语课本偷吃早饭的囧样，阳光洒在她高高束起的马尾上，两颊鼓鼓的像只小仓鼠。
陈榆想：她的话真的很多。不过好像没以前那么讨厌了。
课间的阳光洒满教室，孙筱把报名表拍在林黎桌上，“班长让你推荐运动会举牌的人选”，说罢她装模作样地推了下眼镜，“我觉得，开幕式举牌的必须得镇得住场子。”
昌晶晶在旁边鬼喊道：“我去，你都不知道17班举牌的那个女生有多好看，直接秒杀全场了。”
林黎咬着酸奶吸管，目光略过教室里熙攘的人群，顾漫漫正坐在窗边一边和小姐妹聊天一边照镜子，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映出一片阴影，雪白的肌肤在阳光下透明的可以看见青色的血管，一颦一笑像极了洋娃娃。
“顾漫漫怎么样？”林黎话音刚落，朱司棋就拍案而起，“你疯了吧，她有多讨厌你你又不是不知道。”
二人的恩怨可以追溯到初三，林黎当时组织了一个义卖活动，给山区的孩子捐款。或许因为顾漫漫家境优渥，从小到大她所见过的“慈善家”无不是披着羊皮的狼，表面上善良大方，实则背地里的阴暗只有自己知道，打着慈善的名义博名声罢了。
对于林黎，她没少出言讥讽，毕竟顾大小姐从来不惯着自己讨厌的人，永远把厌恶写在脸上。
“可是客观来说，她的确最符合。”林黎无奈地摆了摆手。她其实并不讨厌顾漫漫，只是有些误会比较难解开。
后来班长王岩铭找她沟通了一下，得知是林黎推荐她后，不屑地撇了撇嘴，“我看不如林黎自己举牌好了，反正她最会哗众取宠。”
“既然没人愿意，那就我......”林黎思想斗争了一下，还是决定站出来，但话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
打断她的人是陈榆。
“我来吧，之前初中举过，比她有经验。”陈榆语气平淡却不容置喙。他其实不喜欢这种出风头的事情，可他看出了林黎的不情愿，就当报恩了吧，他帮她解围也算还了之前初一的恩情。
“谢了。”林黎难得的有些窘迫，她没料到陈榆会主动帮她。
“没事。”鬼使神差地，陈榆低垂着头直视她的眼睛，“下次不愿意的事情可以不做，讨厌的人也可以不忍。”
没想到林黎“扑哧”笑了出来，“体委，这种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好假。”说罢，不等他反应过来就溜走了。
也是，他自己好像才是最“人情世故”的那个。思及此，陈榆看着她跑走的背影，不禁勾了勾嘴角，他还以为自己装的很好。
下午大课间的操场浮着层金箔似的夕阳，陈榆在沙坑旁检查着运动会的器材和设施。林黎在橡胶跑道上热身，她个高腿长，往那一站还挺赏心悦目。
“体委，能赊瓶水吗？”她晃了晃握在手中的矿泉水瓶，“下楼太急，忘带水壶了。”
陈榆点了点头，礼貌地嘱咐了句，“训练把握好度，赛前别受伤了。”
“其实我想报三千米来着。”林黎仰头喝了口水，水珠沿着脖颈滑进衣领，她随意地抹了下，“但孙筱说会跑断气。”
陈榆刚想调侃两句，周晔的大嗓门从主席台传来，“榆哥，老班让你去保管室拿号码牌。”随即注意到站在一旁的林黎，“你怎么也在？你们不会......”
“没有没有，我训练路过。”林黎吓得赶紧摆手。
周晔大概算目前陈榆在班里关系最近的，主要是因为他太热情了，简直就是男版的林黎，甚至更不要脸一点，每天缠着陈榆左一句“榆哥”，右一句“榆哥”。
周晔自来熟地搂上陈榆的肩膀，二人身高差不多，陈榆稍微高一点，“走啊走啊。”
林黎看着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末端，回想起那两张帅的势均力敌的脸，怎么感觉有点般配。
晚风卷着桂花香扑进教室时，许安斌正在黑板前讲解运动会纪律。粉笔头突然砸中昌晶晶偷吃的薯片袋："某些同学别把看台当野餐区！"
"班长留一下。"九点半放学铃响后，许安斌敲了敲王岩铭的课桌。陈榆在后门整理书包，林黎一边催昌晶晶一边偷听谈话。
走廊声控灯忽明忽暗，许安斌的保温杯冒出枸杞的甜香："顾漫漫家长提议开幕式增加无人机拍摄，这事你..."
陈榆嘴角抽动地看着两人听墙角的身影，“你俩无不无聊。”
昌晶晶一边吃薯片一边含糊不清地说：“我还以为什么劲爆新闻，顾漫漫事真多。”
林黎拍了拍她的头，“行了行了，走吧，回家。”她转头看了陈榆一眼，犹豫的发出邀请，“一起走吗？”林黎是这么想的，好歹家住一块，而且大晚上的有个男生陪着也更安全。
昌晶晶狐疑地打量了一下两人，“你喊他干嘛，怪尴尬的。”林黎连忙捂住她的嘴，“哈哈哈，我们赶紧走吧。”
月光将三人的身影拉的很长，林黎和昌晶晶走在前面，陈榆默默跟在后面。
昌晶晶神秘兮兮的凑近林黎，“你不会是暗恋陈榆吧，还专门喊人家一起走。”
“你有病吧。”林黎无语地翻了一个白眼，“他跟我住对门，而且大晚上的走夜路有点害怕。”
“我不听，你就是觉得我保护不了你了，好伤心。”
“昌晶晶你别犯贱，恶心到我了。”
......
陈榆望着路灯下交叠的影子，昌晶晶正把冰凉的听装可乐贴到林黎后颈，少女炸毛的尖叫声惊飞了电线上的麻雀。不知不觉，他插在裤袋里的手握成了拳。
前面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晶晶，帮我系个鞋带呗。”林黎撒娇道。
“你懒得很。”语气虽不情愿，但身体还是很诚实地蹲了下来，看熟练度应该不是第一次。她弯腰替林黎系散开的鞋带，发梢垂落的水珠在月光里串成银河。“下次再系就收费，一次一百！”
“好嘛好嘛，下次的事下次再说喽。”
......
关东煮汤汁溅上林黎的袖口，昌晶晶笑着用纸巾替她擦拭，“我新换的校服外套！”两人的打闹声忽远忽近。
"陈榆，你要份关东煮吗？"林黎突然转身，举着竹签的手腕晃出一圈光斑。他摇头后退半步，林黎无奈地说了句“好吧”，转身继续与夹不起来的小丸子奋战。
方婉婷总说感情是低效的冗余程序，她对他没有感情，就好像感情一点也不重要，说的久了，连他自己都信了。可此刻她们共享的疼痛与欢笑如同某种加密协议，让他这么多年欺骗自己的话幼稚的可笑。
车流呼啸而过的瞬间，他忽然羡慕起林黎总也系不好的鞋带。至少那些散开的棉绳能被月光浸透，不像他的袖口永远工整，连褶皱都是按照社交礼仪计算好的弧度。
好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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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运动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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