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过后，江揽月时不时会带着四人去听松林里修炼。
树林里确实没有什么危险的东西，稽留神自那日离去后再无现身。
张芡听说稽留神的事后对那株还魂草有了更多感慨，在江揽月不知道的地方，四人已经给稽留神和还魂草编纂了一段凄婉的故事。
自从江揽月收李泉为徒，系统很少在修炼上给予建议，听松林的生活太安逸，以至于系统没有用武之地。
又过了近两月，松林小院外的泠冽似乎愈发刻骨。四人将每日放鹿的活动从院外移到院内，结界外太冷了。
这日凌晨，李泉起夜，睡眼惺忪间看到江揽月坐在北房屋顶上。
皓月当空，月下的人身段卓绝。
“师尊。”李泉出声打招呼：“您，这是。”
李泉起来的时候，江揽月便听到了动静：“去吧。”
小侧完毕后，李泉已经全无睡意。回到廊下，江揽月依旧是一副仙人赏月的模样。
“不睡？”江揽月看李泉杵在下面，不进屋，便出声提醒。
李泉望向江揽月，夜深人静，此时此刻，他道：“师尊，我睡不着。”
许是临近年关，四个小孩近日似乎都有些心不在焉。
“有心事？”
李泉摇头。
“想家？”
李泉再次摇头。
“不开心？”
依旧摇头。
知道李泉暂时无碍，江揽月似乎认真思考了一番。
“如此夜色，月华千里。为师便传你一套心法。”说罢，飞身点地，弹指授诀：“此诀运转，有清心安神之效。”
李泉没想到，半夜上个厕所，还能学习。
一小段的安神诀，很快便记在脑子里。
李泉念了两遍，随后打起哈欠。原来是催眠咒。
“多谢师尊传授。”李泉暗自掐了自己一把，瞬间清醒，江揽月使这种小把戏打发自己：“师尊，您为何夜里独自赏月。”
李泉拗着不睡觉，江揽月便任由他缠着。
“师尊有心事？”李泉看着江揽月面如止水，想到方才江揽月的问题，便问：“想家？不开心？”
只有不开心的人，才会用不开心的问题揣测他人。
江揽月被李泉问到心里，便坦然道：“梦到了故人。”
哦，有故事。
江揽月伸手摸了摸李泉的头顶：“听松林曾经有一颗梧桐树，夏夜里，树下会有很多萤火虫，很美。”
从进了听松林，准确来说，在这座山上，李泉看到的只有冰天雪地：“萤火虫，以前这里是四季分明的么。”
“四季如春。”
李泉不禁好奇：“怎么现在是长年冰雪。”
“山变高了。”
地壳运动？火山活动？李泉心中闪过几种疑问。
不等李泉再问，江揽月却将手收回：“还有一个半时辰，你便该练剑了，回去休息吧。”
每日晨起，四人会在院子里炼两个时辰的剑法，江揽月往往会坐在北房的廊下看四人练剑。日头升起后，便开火做饭。吃过第一顿饭，四人开始打坐。直到循环两个大小周天，这时候日头将落，吃第二顿饭。午饭后四人还要学习新的阵法、符箓、炼器、丹药、仙门礼仪秘闻等等，看江揽月的安排。
江揽月教授的东西很杂很多，除了练剑，每日都是在接受新的知识，饶是李泉有后世的灵魂，接受能力较好，也感到颇为吃力。
四人不约而同的选择开夜车来消化每日所学。
这样高强度的填鸭式教学又持续了数月，四人皆顺利筑基。
筑基，意味着可以开始辟谷，意味着寿元增加数百余年，意味着可以独自出入听松林。
此时夏至。
江揽月撤了松林小院的结界，虽仍是冷，但寒意明显减少，夏天到了。
半年间，四人个子蹿了一大截。李泉和琪琪格长的最快。上个月江揽月才给四人置办的衣裳，现在看还是显得短了些。
这日如同往常一样，江揽月看着四人练剑，同样长大不少的白鹿卧在江揽月脚边，屈着脖子打盹儿。
灵山剑峰的基础剑法，日日的勤练下，四人早已熟稔。
时辰到，四人齐齐收势，对着江揽月抱拳一礼。
“师尊。”，“江先生。”
江揽月淡淡地“嗯”了一声。抬步走到四人面前：“这套剑法你们已经完全掌握了，很好。”
“我要闭关一段时间。”江揽月抛出要闭关的消息。
四人均是一愣。
李泉记起江揽月在收他为徒的时候说过自己金丹大圆满境，不久会冲击元婴境。
江揽月闭关怕是最近境界松动，有突破的迹象，这是好事。
“姬变、琪琪格、张芡你们已经筑基，不必再去了凡堂。”
江揽月现在还是了凡堂的先生，教授指点他们三个到筑基是应尽的义务，当他们达到筑基，江揽月再无义务教他们。
“江先生，您是要我们离开松林小院么？”琪琪格急了。
四人日日吃住一起，共同进步，一时间难以轻易别离。成长的代价真的是分离么。
白鹿一个打挺，起身走到江揽月身边，歪头找江揽月的手。
“不是，你们可以一直住着。”江揽月拍拍鹿头，而后对着李泉道：“李泉，你随我来。”
知道江揽月有要交代的东西，李泉跟上去。
再次来到江揽月的房间，李泉忍不住打量一圈，和上次的摆设一样。
江揽月拿出一策玉简交给李泉：“这是我修习灵山各剑法时，总结的感悟与经验。我将这些想法记录成册。你平日修习剑法若有疑惑，可以看看。”
李泉意识到江揽月在自己传授硬核东西，郑重接过玉简：“弟子谨遵师尊教诲，必日日研习。”
“旁的术法门道，我已经教给你了。修行就是修性修心，一切不可执意妄为。你我虽没在拜师大典上行过拜师礼，但已有师徒之实。”江揽月抬手掐诀，祭出一柄飞剑，剑鞘通体纯金嵌满红蓝宝石：“你已筑基，我观你在剑道上颇有悟性，现在传你一剑，此剑名唤孤辰，接剑。”
飞剑出鞘，登时银光乍现，孤辰剑身布满细碎的锻打光面，剑身稍动，绚丽的反射光耀眼夺目。细看剑刃，玄色剑刃，隐隐透光，似乎是蒙了一层透明的晶石。剑柄亦是纯金铸造，尾端镶嵌一颗鸽卵大小的黄蓝宝石，亦是闪闪照人。
只看这闪瞎人眼的光彩，李泉知道，这是把好贵的剑。宝石散发的火彩犹如粼粼波光，李泉想到后世小孩玩的那种会闪灯的玩具剑，迪迦的光之召唤器。
剑气锐利，剑鸣清袅，确实是把好剑。
“谢师尊赐剑。”李泉接剑，登时被坠了一个踉跄，好沉。虽觉孤辰太过华丽，但也感受到江揽月对自己的好。
这剑，日后混不下去了，剑鞘随便敲一块也够自己吃穿不愁。
江揽月眉眼带着笑意，似乎也觉得孤辰太耀眼，温和道：“嗯，为师多年来不问世事，无所进项，没有攒下什么法宝。这剑是故人所留，剑虽花哨，但会护主。我闭关后，本有心让你一步不离听松林。”
李泉登时将目光从孤辰身上离开，看向江揽月。
“可让你守一座雪山十年，太残忍。”江揽月道：“我也不拘着你，你只记着一点，不要沾人命，否则我便不要你了。”
江揽月的要求对于李泉来说，很容易完成，这与他的三观是契合的，便答应：“是，弟子铭记。”
江揽月预计十年结元婴，对于这里的人来说修炼速度已是人中龙凤。但李泉需要在十七年内达到飞升，依靠江揽月显然不妥。短暂的师徒缘分，江揽月助自己筑基，奠定了修炼的基础。李泉此刻对江揽月有尊敬，有感激。
李泉问江揽月：“您是在何处闭关。”
“百里之外的摩崖洞。”江揽月回答：“松林小院暂时就交予你打理，十年后待我结婴，会正式收你为亲传弟子。”
“是，多谢师尊。”李泉拱手行礼一拜：“预祝师尊此次闭关顺利结婴。”
再起身，江揽月已经化为虚影，微凉的风徐徐弗过，拨动李泉额间碎发。
夏日的松林小院没了江揽月依旧冷手，在听松林隐居了将近一年，四人已经不知外面是什么光景。
李泉将江揽月要闭关十年的事告知几人后，姬变、张芡和琪琪格先是沉默，不过片刻，几人纷纷表示想下山看看。
“别的先不考虑，吃吃喝喝总要有的。”姬变放言这次下山他请客。
江揽月的突然离去，在几人看来只是一次久别，十年对于已经筑基的修士来说不过是生命中的数十分之一。只要人还在，终有重逢之日，何况松林小院一直都能来。
关好门窗，甚至不必收拾什么，如同出门遛弯儿一样。
四人拔剑御剑。李泉用的是自己在铁匠铺子买的凡剑，孤辰太扎眼，不宜外漏。
凌空而起，平日里飞过无数次的听松林从未有让人有如此的亲切感。
久在樊笼，复得自然，再入红尘，几人归还。
李泉看着身边三个小伙伴脸上洋溢的喜悦，突然觉得不安。在这里，身后的松林小院算是他的第二个家。这次下山是四个人，再次回来的时候不知是几人。
从听松林到灵山了凡堂，御剑只要半个时辰，想想半年前，为了追一个稽留神，自己和姬变跑的及其狼狈。
进入灵山主峰，已经有人在等着接应他们。
“师兄！”琪琪格一眼认出同门的张青师兄：“你怎么在这儿。”
不止掌门座下，药峰和剑峰都来接人。
看来江揽月已经提前给三人的师门传信。
“恭喜师弟师妹们，步入筑基境。”张青微笑着想几人道贺：“得江前辈亲自指点，果然获益匪浅。”
“师兄，你也筑基了，恭喜呀。”琪琪格一打眼，便瞧出张青同自己修为一样。
几人和自家师门各寒喧一番，又回到一开始的问题上。
张青说：“这一年，门内前辈无暇指导你们的修炼，掌门便托江前辈教导你们。待筑基后，你们可回师门。”
还有这么个缘故。
姬变疑问：“那了凡堂的那些弟子们。”
提起了凡堂，张青不禁感慨：“三月前，了凡堂所有弟子皆已筑基。江前辈果然非凡，竟不惜分出神识入每个人的梦里亲自教导。”
言语中透出真诚的佩服以及一丝艳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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