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夜里,紫瑛又一次被带到养心殿守夜。
胤禛还没睡,紫瑛坐在床边的圆凳上,专心致志地绣着一枚荷包。
光不甚明亮。
胤禛想起曾经城郊小清河的船上,也是这样,烛火昏黄,她坐在床边,低头浅笑。
又不由自主想起自己所有谋划袒露在众人面前的那个夜晚,那是康熙五十一年。
从那以后,十年间,日复一日,惶恐不安,皇阿玛的话如同利剑高悬于头顶。
窗外鸟鸣啾啾。
刚被禁足的时候,只要醒着,不甘、懊悔、恐惧就会把他淹没,只有睡着,梦里的她,还是会对他笑的那个紫瑛,漫长的时间里思念抹平了怀表上的纹路。
况且她不肯轻易入梦,所以有且仅有的一个梦,他记到如今。
梦里他与她不过寻常少年儿女,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定亲之后,他曾偷偷于街上远远地瞧过她,面容姣好,十分温婉的一个女子。
成亲当晚,她紧张地发抖,他就说话逗她,不知不觉,一夜就过去了。
三日后回门,依旧什么都没发生,只不过,明显她对他亲近了许多,偶尔嘻笑打闹,自然而然地牵手。
将她送回娘家后,她就住下了,而他去忙公务了。
关于洞房,那已经是成婚后第五天晚上了。他赴了一个生辰宴,回来的时候,喝得有些多。到底为什么喝多,那估计只有“醉酒”当事人自己知道了。其实也不算很多,只是有些头疼。
同僚把他送到了岳父家,至于为什么没送回原府,可能是他说了:我要去接我娘子回来,这样的话吧。到了岳父家谁送他回房间的,那他记不清了。
除了她及她的父母,府里那些下人他尚未识全。
丫鬟要点灯,被他挥退了。他记得她觉轻,即使他有些醉了,何况月色很亮,点不点灯,无甚有用。
到底有些头晕,他急着找一张床安放自己,这个念头很强烈,酒精使他钝于思考。
直到掀开被子,他才想起些什么,比如大婚当晚,掀开她的盖头,烛光下的她,叫人想起开至极盛的红色山茶花,纵使眉目含羞,也是娇媚万千。又比如有人夜里反反复复叹息,血气方刚然孤枕难眠,而夜太长。
何必压制……何必压制!
脑子里突然出现的声音,像是魔鬼在耳边低语,再说世人眼里,他和她之间,顺理成章。
一根线崩断,不过一瞬间的事。
有人趁酒耍了一夜流氓,第二天醒来还把自己吓了一跳。自己对她的**自己清楚,就像他知道她是个傻的,不然怎么能被自己娶回家。
往日觉得她近在眼前却远在天边,而此刻她就在自己怀里,伸手就能碰到,安安静静,只是皱着眉头。
第一缕阳光不知道什么时候照进来的,她薄薄的耳垂透着粉红,上面的绒毛纤毫毕见。她畏光,往他怀里缩了缩,他心里忽然就涌起无边无际的柔软。
他在窃喜,自己多少有些卑鄙了他想。
一朵灯花掉落。
见胤禛似乎已经入睡,紫瑛熄了灯,如昨夜只留了一盏,放下绣绷,揉揉酸痛的脖颈。
晦暗不明的光里,紫瑛看着熟睡的他。年少时他的那张脸,十年间渐渐已记不起,如同薄雾消散在了脑海里。
如今他的脸上细细的皱纹刻在眼角,身形也不似从前那样挺拔。
从前的那个胤禛同自己一起死掉了吧,要不现在怎么这样面目可憎?
又或许自己认识的胤禛其实死在自己之前,比如说在他打定主意骗自己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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