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家礼见小姑娘放下筷子，温声问道：“圆圆，吃饱了吗？”
“吃饱了，叔叔。”小女孩乖巧地点头。
“那陪哥哥出去帮叔叔买包烟，好不好？”他看向陆景尚，递去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圆圆扭头望向母亲，得到默许后，立刻戴上小帽子，雀跃地跑向已等在门口的陆景尚，主动牵住了他的手。
“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
“陆景尚。和我一起的那位，叫连家礼。”
“那我叫你尚哥哥好不好？”
“好。”
两人牵着手走在灯火阑珊的街道上。忽然，圆圆仰起小脸，语出惊人：“尚哥哥，那个礼叔叔是不是喜欢你呀？”
陆景尚脚步微顿。圆圆继续用稚嫩的声音说道：“妈妈说，喜欢一个人，就会想一直牵着他的手。刚才我走在你们后面，看到礼叔叔的手，好几次都想偷偷牵你的手呢。”
陆景尚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失笑，轻轻刮了下她的小鼻子：“你才几岁呀，懂得倒不少。”
“我七岁啦！”她挺起小胸脯，笑得眼睛弯弯。
七岁……陆景尚心头一颤。长期的病痛让她看起来比同龄孩子瘦小太多，那故作开朗的笑容背后，不知藏了多少苦楚。一股酸涩涌上喉间。
“哥哥带你去买玩具，好吗？”
“不要，”圆圆坚决地摇头，“妈妈说过，挣钱不容易，不能乱花哥哥的钱。”她对这位好看的哥哥有着天然的好感，却仍牢牢记着母亲的教诲。
“圆圆真懂事，妈妈说得对，挣钱很不容易。那这样，你给哥哥讲个故事，哥哥就给你一个小礼物，算是给你的报酬，好不好？”
小女孩的眼睛瞬间被点亮，清泉般的声音流淌在夜色里：“好啊，尚哥哥。我以前的头发可漂亮了！妈妈每天都会给我扎不一样的小辫子。我还会跳舞呢！去年六一儿童节，我还上台表演了！妈妈给我买了特别漂亮的公主裙，化了亮晶晶的妆……哥哥，你想看吗？”
“想看，我们圆圆一定是舞台上最漂亮的小公主。”
“那哥哥加我妈妈的微信！我会背妈妈的手机号！我回去就让妈妈发给你看！”
“好。”
小女孩流畅地背出一串数字，随即眼神又黯淡下来，继续讲述：“可是过年那几天，我老是流鼻血……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我生病了。然后妈妈就带我来了这里。这里的医生好坏，我来了两次，每次把我按在床上，用那么长的针扎我的腰和屁股……我觉得我的腰和屁股都要散架了，后面疼了好多天。”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不过妈妈说，只要我不哭，就给我奖励。可是……可是我没忍住，还是哭了。妈妈也哭了……但妈妈最后还是给我买了玩具……尚哥哥，你说我厉不厉害？我妈妈好不好？”
陆景尚察觉到她声音里的哽咽，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他蹲下身，平视着女孩蓄满泪水的眼睛，声音异常温柔：“你很勇敢，非常厉害。你的妈妈，也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那尚哥哥……”圆圆终于忍不住，眼泪滚落下来，带着哭腔恳求，“你能不能跟礼叔叔说说，不要欺负我妈妈？都怪我……爸爸说，是我把家里的钱都花光了。要不是我，爸爸妈妈就不会那么累……今天都是因为我闹着要买那个漂亮的假发，妈妈才……才去拿哥哥的手机的……我以后不去医院了，妈妈就不用那么累了……”
她用力抹了把眼泪，抽噎着说：“哥哥，我以后把我的压岁钱都分给你，可不可以不要让礼叔叔报警抓我妈妈？妈妈说，喜欢一个人，就会听那个人的话。礼叔叔喜欢你，他肯定听你的话……”
这番带着孩童纯真逻辑的恳求，像一把钝刀割在陆景尚心上。他停下脚步，郑重地蹲下来，双手轻轻扶住小女孩瘦弱的肩膀：“圆圆，你先答应哥哥，以后会乖乖配合医生治疗，好不好？只有这样，哥哥才能向你保证。”
“好，尚哥哥，我答应你。”
“哥哥向你保证，礼叔叔绝不会欺负你妈妈。他不是那样的人。”他伸手，温柔地摸了摸她帽子下稀疏的头发，“哥哥也不要你的压岁钱。等你病好了，哥哥送你一份你肯定会喜欢的礼物。”
“嗯！我相信尚哥哥！”小女孩用力点头，抹去脸上的泪痕，可随即又忧心忡忡，“可是医生说要等我十岁才能好……到时候，尚哥哥肯定把我忘记了。”
“哥哥不会忘记的。我们不是加了妈妈微信吗？你回去让妈妈通过一下，哥哥就能一直联系到你了。”
“那我们拉钩！”
“好，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小指紧紧勾在一起，完成了一个庄重的承诺。“尚哥哥，你要送我什么礼物呀？”
“这是个秘密。”
“好吧……”她略显失望，但很快又振作起来，“那哥哥，我平时能给你发消息吗？我的好朋友都在学校里，我联系不到他们……好无聊。”
看着孩子牵着陆景尚的手雀跃地消失在门口，茶点店雅座里的空气重新沉淀下来。
连家礼将目光转向对面始终低着头的女人，她的肩膀微微发抖，像是在积蓄坦白的勇气。
“先生，谢谢你支走圆圆，”她终于抬起头，眼眶通红，声音却异常平静，“我不想让她看见我这个样子。如果你想报警，就报吧。我认。”
连家礼没有立刻回应，只是端起面前的咖啡杯，指尖轻轻摩挲着温热的杯壁。
“谁说我留下你，是为了报警？”他放下杯子，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
女人愣住了，茫然地看着他：“那……”
“欠条，我收下了。”他伸手，将桌面上那张写满窘迫的纸条对折，妥善地放进西装内袋。随后，他从皮夹里取出三张百元纸币，连同之前那两百，一起推到女人面前。“这个，你也收下。”
“谢谢先生，真的……足够了，这就能给圆圆买到那顶假发了……”她的声音哽咽，觉得这已是天大的恩赐。
“你在这边，目前没有工作？”连家礼话锋一转，问道，“圆圆现在的情况，似乎也不是完全离不开人照顾。”
“没有……”女人苦涩地摇头，“现在找份工作太难了，连刷碗都抢不过年轻人。像我这样，时不时要往医院跑的，扫厕所都没人要。”
“不一定。”连家礼看着她，目光里带着审视，也在不着痕迹地考量，“我公司近期刚好在招聘。卫生间保洁岗位有阿姨负责了，你不能抢她的工作。”他顿了顿，问道：“办公室区域的清洁整理，你愿不愿意做？”
“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女人几乎是立刻回答，一连说了三遍，生怕慢了一秒机会就会溜走。
“我们公司的规定，实习期一个月，转正后缴纳五险一金，提供员工宿舍，有公司食堂，餐食价格很实惠。”
“好好好！谢谢先生！我……我想问一下工作时间，还有……”她欲言又止，显然担心自己的特殊情况会成为障碍。
“办公室保洁，原则上每天工作八小时。考虑到你家里的特殊情况，工作时间你可以弹性安排，但需要在早上七点到下午六点之间，确保待满八小时。如果有早退或者需要临时离开处理事情，必须提前请假报备，不能擅自离岗。”连家礼条理清晰地说道，“实习期第一个月，薪资会比其他人实习时低 500，所以是 3500。转正后扣除五险一金，到手大约 4500。这个条件，你能接受吗？”
女人听完，眼眶更红了，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谢谢先生……我知道，我知道您是想帮我……可是这工资……太高了，我真的……”
“那就当你在夸我们公司是良心企业了，我们公司基层工作人员都是这个薪资，如果你觉得太高，也不是不可以给你单独降薪。”连家礼淡淡打断她，语气里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肯定，“如果感兴趣，明天早上九点，带上身份证到公司报到。”他递过去一张简洁的名片，“地址在上面。”
“谢谢你，连总……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她双手接过名片，如同接过一份沉重的希望。
“不客气，”连家礼的神色依旧平静，“我只是恰好招聘了一位，我相信绝不会轻易离职的员工。不必有太多负担。”他站起身，做出最后的交代：“如果决定入职，明天报到后，行政部会有人联系你，带你去熟悉员工宿舍。”
没过多久，陆景尚收到了连家礼的消息。几人在医院住院部门口重新会合。
“妈妈！你看！”圆圆像只欢快的小鸟，举着新得的芭比娃娃扑向刘芸，“是哥哥给我买的，漂亮吗？”她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地等待着母亲的认可。
“很漂亮，”刘芸抚摸着女儿稀疏的头发，转向陆景尚，声音有些哽咽，“谢谢你，小帅哥，真的太破费了。”
“妈妈，这可是我用故事换来的报酬哦！是我自己挣的！”圆圆的小语气里满是自豪。
“我们圆圆真厉害。”
“妈妈也厉害！”圆圆紧紧抱住母亲的腿，小脸贴在上面，认真地说，“尚哥哥说了，妈妈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妈妈。”
刘芸的眼泪几乎又要夺眶而出，她强忍着，对连家礼和陆景尚深深看了一眼：“谢谢你们……真的……”
“妈妈，手机给我！”圆圆忽然想起重要的事，“我要同意尚哥哥的好友申请！我答应以后要把压岁钱分给哥哥一份的！哥哥说他长大了就不好意思收压岁钱了，好可怜哦……”
“好，好，把你的分给哥哥。”刘芸无奈又宠溺地笑了笑，将自己那个边角已泛黄的手机递给孩子。
圆圆熟练地操作着，小脑袋歪着问：“哥哥，你是哪个‘尚’字呀？”
陆景尚微微弯腰，视线却若有似无地飘向身旁的连家礼，唇角勾起一抹浅淡而意味深长的弧度：“礼尚往来的‘尚’。”
“是上面的那个‘上’么？”圆圆又问道。
没等陆景尚解释，这时刘芸道，“不是，圆圆，是品德高尚的“尚”，手机给妈妈，妈妈来写给你看。”
“礼尚往来”四个字清晰地落入连家礼耳中。他猛地一怔，像是被什么击中，脸颊竟不受控制地泛起一阵热意。
礼尚往来……“礼”在前啊……一个荒谬又令人心跳加速的念头不受控制地窜入脑海——难道小尚是在暗示，他才是……上面的那个？
而只听到上面的‘上’的陆小公子……
两人同时“咳咳……”都被自己的联想呛到，连忙借咳嗽掩饰，微微侧过身，试图压下嘴角那抹几乎要藏不住的笑意，以及胸腔里骤然加速的擂鼓之声。
刘芸并未察觉这微妙的暗流，她牵起女儿的手：“圆圆，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医院了，跟两位哥哥说再见。”
“再见，尚哥哥！再见，礼叔叔！”圆圆一手抱着心爱的娃娃，另一只手用力地挥动着，小脸上是纯然的不舍。
夜色温柔，笼罩着这对渐行渐远的母女，也笼罩着原地各怀心事的两人。
“嗯。”陆景尚轻轻应了一声，目光还停留在那对母女消失的方向。
作者表示偷偷埋下一个小伏笔[眼镜]
有没有宝宝举个手手，想看看有没有人看，你们评论一下嘛[心碎][心碎][心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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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圆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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