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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咒念(火葬场)

铜月至西天,银星两三点。帐外烛金,炭正温,未觉冷。

“舅舅……”忽有微声,几不可闻。

“等等……”隐约如此,十分模糊。

少年不知几时身已颀,忽渐醒来,见周围温光柔影,恍惚片刻,才记起今在何处,而后闻身后极微声念:

“等等……”

睡眼仍惺忪,少年无意循声回身看——瞠目睡意顷消。

宣齐洲……

“等等……”又是一声,稍能听清。

兰草懵几刻,全然不明半起身看,便见人是闭目睡中言语,且似不甚好:眉间皱着,周身似就要凝出寒冰。

是……冷了?兰草稍愣后恍然,急站起身拉高身上白软软,整块轻放至宣齐洲身上,又小心蹲一旁细看。

未再有声。

却是眉间始终不舒。

仍冷吗?兰草看看四周,只有一……宣齐洲用来放脑袋,其余便是都压在身下。

半晌看人睡中不安,兰草眉间亦渐蹙深,微抿片刻想到什么,即无声轻坐,不过离世子十分近,就在手臂边,而后无人得见——

少年乌发瞬如绸瀑倾下,发愈长,身愈小,半刻又成稚童模样,身后墨绸却铺开近半床。

兰草低头看看叶子,抿似有叹,只近世子又轻侧躺,而后整条墨色绸缎自身后浮起,往身前,九曲夜河一般流转至下,富余盖住宣齐洲。

鸟兽尾巴与身同温,草叶若想,自然亦可通根枝。

……还冷吗?

兰草想再看,却无甚气力了,只眼沉脑昏觉周遭光晕,于是渐渐闭目又睡去,未及再见。

黄草地,缓缓出青,白雪寒光一望无际,渐皆化成水,不再冷。

“洲儿,何必沉郁?”

“善战者明势,顺势,用势。”

“风顺则致势击之,风逆则出不意捣之。”

“心在我,随心在我。”

“洲儿,莫哭……”

北境雪。北境雪。

总是冷。

“舅舅,这是什么树?怎在北境……冬日还可开花?”

小世子从师父肩上到了马上,一路教拘在怀中带回将军幕府,而后师父往后厨寻佐料,小世子与舅舅便在庭中点炭起炉。

将军听问温笑答:“这便是枇杷树。”

北地春干不落雨,去岁小世子来,未在几日即染了热咳,军中药糙,未敢用于三岁小儿,王妃心焦要带孩儿进城寻医,韩城将军不知如何知晓,只传信说莫急,着人回府摘了好些新鲜枇杷送去,教王妃与小世子吃些,莫多,一回三四个便好。

吃了两日,小世子便显已好些,而后将军回营,又亲去看,恰赶新鲜枇杷送来,便拿着入帐。

“舅舅!”小世子方醒,见舅舅格外欢欣,王妃便先离,只留二人。

“洲儿,”将军温笑,待周身冷气落去才行近,又将布包打开,教孩儿再吃一些。

小世子应,接过枇杷又问将军:“舅舅,枇杷可是长在树上?”

韩将军一听慈笑:“是,枇杷长在树上。”

小世子即惑:“营周皆是戈壁草地,未见有树?”

“嗯,是在府中院里。”将军又笑答。

小世子闻言愣,半刻缓垂眼抿唇哑道:“我……劳动了将士。”

将军心中微讶,而后眼底柔和却佯怒笑骂:“怎会?那群草刺儿,知洲儿染咳,是去府中抢了枇杷来,今日我才算遇上。”

小世子纯真,惊也觉此话无假,心中默默谢过,反应却蓦瞠目:“舅舅,城中……不可买些来吗?”怎……怎还……

小世子显窘迫。

将军见状忍俊不禁,不过北境风候不宜,城中也无售卖,此为实事。

“早年你师父从京中移来数棵枇杷,后只活了一株,北境余处再无枇杷树了。”

小世子稍愣点头,又不明问:“舅舅,师父喜爱枇杷树?”

将军心轻啧,稍想,只面不改色温道:“怎不是?你师父贪甜,只记着京中院里枇杷,此前是整日念叨……”

当时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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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下,小世子看师父翻鹿肉有些馋,忽闻一阵微苦,忙急声道:“师父,焦了!”

李阙将军手中长筷蓦一震,缓抬头眯目看黄口小儿切齿笑道:“洲儿你记着北境何人都或可炙焦鹿肉但绝无可能是你师父,师父这一手绝佳本事当年——”

“咳。”韩城将军正拭剑,忽咳一声。

李将军即顿转口:“啊——从未焦过!”

“洲儿可是觉有苦味?”韩将军温看徒儿,解道:“是枇杷开了花。”抬臂指树上。

小世子稍愣抬头看,心觉讶然:

枇杷花……苦的?竟有花味苦……

“诶,诶,如何便是不看香肉看苦花了,快些吃啊!”

“嘶呼呼呼!当心烧手啊!”

“你便是不可慢些。”韩城将军见狼吞口嫌。

李阙将军闻言一愣看人,忽挑眉直笑:“慢些?自是可。”

“……”

小世子吃肉懵惑。花月幼时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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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岁冬暖初雪时。

“成弈哥,几时回来?”春池院中忽见北境校尉,讶然往问,却忽见双目赤红——

“世子在何处。”校尉声粝粗喘不止,归府尚未拜王妃。

春池见有急,即要通传,校尉见方位却未待一刻,疾往书房叩门直入。

世子演半日沙盘,抬见是何人闯,落杆渐蹙问:“何事?”

便见沧然大悲怆泪。

“咚——!”校尉膝定地,颤咽奉帛书。

世子顿片刻,取信见封——洲儿亲启。

世子垂看半晌,持信未展,只问:

“何事?”

“……世子……将军……旧箭伤……今冬复作,”校尉咽不成句,“病……危……”

“将军……病危……”

地上指尖青,掌心持缰尽磨血。

“将军……去岁便有……咳血,今夏本已好些,可入秋……便又不好……军中医工与城内医士……都已看过……大将军张榜求医又从京中请去医士……将军……入冬……”

便啮齿压血泣,却渐不成声。

“……父亲可知?”

“主君知……年前便着楚医至……后宫中医正又至……皆……”

“如何?”

无答。只咽。

“……为何今才报我?”

无答。只咽。

“为何,今才报我?”

无答。只咽。

“备马。”世子静看门外雪光抬步出。

“不必跟随,退下。”世子攥帛出院静道。

“母亲,儿有事需离。”世子静拜。

“你无权拦我。”京西城门世子静看城卫。

“多谢。”京西城楼上世子静谢过城门校尉。

……

“你不可出京。”

“那亦是她兄长。”

“太后欲除楚王久矣。”

“那便战。”

“楚地洪涝将过,此不能战。”

“我舅舅病重。”

“你舅舅三日前便已死。”

边营重将病逝,北境盖印文书急驿快马入京奏相府御史台,发得迟,却较王府暗信过城关早至。

时御史中丞陈舒年京西城下会楚王世子,无人知其言,只见两刻后世子调马缓回。

“帝诏,故车骑将军恭义侯舅氏韩城,性其沉毅温朗,行持仁光,著领戎机,泽被四方,亲联宸极,承世序贤……追赠镇国上将军,益封三千,谥曰‘昭平’。”

舅舅……等等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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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睁目醒。烛已尽。只烛泪干。

青帐敛熹微,世子闭目几刻,忽觉周身兰香浓,于是心一顿,即起侧看——

便怔愣。

而后眼中显过愕然,一瞬只当梦未醒:兰澧蜷在手边气缓息沉,俨然深睡,却是身除薄衣无盖不知时,被皆覆他,另有……

膝上墨发散落萦回。

宣齐洲目中滞涩看周身半晌,及反应,抬手探兰草额,指尖竟露些茫乱,而后觉温常无异,是移开身后枕,直退离了被中。

再后半刻,世子立身无声看床上幼叶,眉间渐平,只提被轻拢,抬臂欲再探,却顿。

又半刻,深吸收手起身,转身离帐。至外间门开侍人入,净漱更衣出院,唇抿眉凝,未发一言。

……真是疯了。

行过漫漫暗色高墙道,宣齐洲心念如此。

十年眠不离危,一夜重被整添至身,半分未觉。费时选衣,共浴戏水,发刃击树,又要教人言语……宣齐洲,外间虎狼环伺抽筋啃骨,你便是已自在世外居了。

幼弱纯真,养在身侧添些活气,较此前多些意趣,仅此。是未见人世,只当他良善,来日若知眼前人亦一身荤血漠然取命,未需经年便当自离。天地一草叶,来去自由身,宣齐洲……你竟……可怜至此?

可笑不堪。

孤行者经年色惯平淡,此眼中竟过冷嘲,周身又渐成从前冰寒。

非是有急,世子行路从未如此速,身后春池渐觉不对,心惑不明却未敢问,眼看身后一众侍人就要跟不上,与竹宁相觑,就见亦是犹疑作难,忽闻身前:

“我有一物,昨日入院后西窗树丈高处,去寻回。”

“东院已齐备,尽速引人搬去。”

“用度从公子制……侍人选用报我。”

仍是淡风声,却是透苦寒意。

身后竹宁闻声即应是,春池却怔一瞬未明。

这是……怎了?

久居暗野,时临血渊,兀见一室温明烛火,往探觉灼,只仓皇归暗,反倒心安,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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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公子……”

“小公子……该醒了……”

混沌中,远处唤声不断,兰草蒙蒙睁眼,无力只微应,便听:

“主院已起身,小公子可前往问安。”

世子无令即离,余下侍人帐外添炭更茶按往常,有一忽思及帐后是那小公子仍在睡中,昨日未再传医奉药,是无事了,应是世子碍于王妃,不好叫起,可总不该失了礼数,世子既无令,他们是该告知的。

兰草听人唤它,又有言语,未能明意,勉撑身起,未见宣齐洲,只好闭目轻吸,缓片刻昏沉,起身出帐看。

侍人见兰草出,便心稳,只奉清水道:“公子请清漱。”

兰草微愣反应片刻,只当是给它水饮,于是无力也心喜,轻对人道:“多谢。”便强撑精神拘了捧盆中水饮。

侍人见状惊瞠一瞬,顷不住拧眉心生鄙夷:原是乡野中来,无礼便罢,如此粗陋,如何与世子连夜同寝。

于是侍人待兰草饮罢,只退身未再言。其余侍人见此,低眉不语也暗叹果真时也命也,只当这位小公子要往主院,便为人更衣,惊见曳地长发,只好寻带简束。

“公子请。”众侍人只待人出,便微躬请道。

兰草半刻随人动作,全然不明,只觉眼前阵阵晃,此见动作又恍惚,而后见方才给它水饮的人行近,如昨日春池一般牵住它的叶子,引它往外。

……要去何处?兰草抬头勉看清人,却不得答,心猜或是宣齐洲有事,只好竭力撑身随人走,眼前渐生麻黑。

早说女使威风,侍人拉着手中半道生出的客居公子,只觉自如那日女使一般温恭妥帖,王妃若见欣喜,她便是服侍周全,或是能不必再任那掌事吆喝,若是世子……

侍人神游妙想一道,只觉手中行路愈迟缓,心知这小公子未见过也未走过,疲累也是应常,可总不能时时赖着世子,非亲非故,世子果真情愿?于是脚下未停手中暗加力,心说如何也要将人拉至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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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晨省见过母亲便未多留,出主院行出不远,忽启唇道:“饭食察人喜好增减,鱼制菜羹一律不可。”

竹宁稍愣未反应,春池即应是。

却皆忽讶然顿步——

小公子怎过来了?

侍人方想再快些或能逢世子,过廊便见一行人正面来,于是眉梢瞬过大喜意,即松手中人遥拜下,心中复又演“回世子,婢引公子往主院问安”,将暗清嗓欲言——

“咚——!”脚下地忽震。

青氅铺,乌发散,白草叶重坠地,只似又沉眠。

有人瞳缩心蓦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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