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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顾念的日记 1

二零一四年九月四日星期二晴

来到凉城,已经一年了。

去年从黔大毕业,经过一番辗转,总算在这座南方小城安顿下来,成了凉城一中的语文老师。

我的家乡在遥远的鹤城,是座鲜为人知的小城,但那里的风是干爽的,带着松针和黑土的气息,不像这里,连空气都总是湿漉漉的,有些黏着人。

当初执意报考中文系,算是忤逆了家里人的意思。

他们总觉得法学、商科更实在,可对我而言,文字有种天生的吸引力,像暗夜里的萤火,明知微弱,却忍不住想去靠近。

大学四年,对我来说是段闪着光的日子。遇到了几个很投缘的舍友,天南海北地聊,一起做家教攒钱,然后利用假期,像探险一样跑去大西北、内蒙古,看戈壁的苍茫,草原的辽阔。

那些经历,如今想起来,还带着风的味道。

可毕业就像一道突如其来的分水岭,大家各自奔忙。我选择了直接工作,去年大多数时间都在培训和听课中度过。

一中的年轻老师并不多,周围多是经验丰富的老教师,能留下,心里是存着几分庆幸的。

今年带了高二九班和十班这两个全年段唯一的文科班。

今天是新学年的第一堂课,十班里有几个去年就熟悉的面孔,看见我时眼睛亮亮的,那份毫不掩饰的欢喜,像温水流过心田,让我最后的些许忐忑也消散了。

昨晚备课时就在想,该有个不一样的开场。于是我问他们,最近在读什么书,喜欢哪些诗。

答案五花八门,直到我听见一个声音轻轻地说:“加缪的《局外人》。”

《局外人》,存在主义。在大学时,我也曾为这本书着迷,为那种疏离与荒诞感共鸣。

不由得深深看了那女孩一眼,名单上对应到一个名字——陶梨。悄悄记下了。

二零一四年十月十五日星期二多云

南方的秋意,总浸润在雨水里,连愁绪都变得潮湿,沉甸甸的。

十班的孩子大多活泼,像跃动的阳光。

除了她,陶梨。

今天批改周记,读到她的。字迹是清秀的,却缠绕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郁。

她说,奶奶咳嗽得更厉害了;

她说,窗外梨树的叶子快掉光了;

她问,人生是否总是如此孤独……

心里像是被细小的针尖轻轻扎了一下,不剧烈,却持续地泛着酸楚。

那孩子,总是独自坐在角落,眼神空茫,像覆盖着初雪的荒原。

听说她父母离异,各自成家,把她留给年迈的奶奶。如今奶奶年事已高,她该如何自处?

每次在校园里遇见她,总是形单影只,不见有同学相伴,周身笼罩着一层与世隔绝的薄雾。

唯独在我的语文课上,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会闪烁起专注的、求知的光。

或许,也是个被文字俘获的孩子吧。只是她的敏感,带着太多沉重的底色。

二零一四年十月二十五日星期五 晴

今天心血来潮,做了锅包肉,是从东北老家带来的手艺。一不小心,分量做多了。

看着那金灿灿的一盘,鬼使神差地,在放学时叫住了正要独自回家的陶梨。

“陶梨,来老师宿舍一下,帮老师个忙,尝尝菜味儿正不正。”

她愣了一下,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洗得发白的校服衣角,沉默了片刻,还是跟着我走了。

领她进宿舍,才后知后觉地生出些紧张。第一次带学生来这里,屋里是不是不够整洁?

她走到门口,却停下脚步,小心翼翼地问:“顾老师,您这有另外的拖鞋么?我怕我的鞋太脏了。”

心里蓦地一软,赶紧从鞋柜找出那双印着轻松熊的新拖鞋,上个月买的,还没穿过。

她穿上,竟刚好合适。

原来,我们的鞋码是一样的。

我进厨房装盘,她就那样安静地坐在小沙发上等我。

当我端着锅包肉出去时,她正望着我的小书架出神,和文字相关的事物总能轻易吸引她的注意。

带过来两碗米饭,摆好碗筷。

我看她小口小口地吃着,很慢,很珍惜。

这才有机会仔细看她,是单眼皮,她的眼睛亮亮的,像蒙尘的星星被悄然拭去,眉眼间有股英气,像古龙笔下的侠女,偏偏皮肤白皙细腻,带着黔地女孩特有的清秀。

她抬起头,声音很轻:“老师,很好吃。” 她的话像羽毛般轻轻搔过我的心尖。

我开始和她讲东北的雪,讲大学里的趣事,她大多沉默地听着,偶尔嘴角会弯起极浅的弧度。

当我讲到在西北戈壁看见银河倾泻时,她忽然抬起头,眼神不再是空茫,而是某种极深的向往,轻声问:“老师,在那样的星空下,人会觉得自己很渺小,还是很重要?”

我怔住了。这个问题超越了风景描述,直抵存在的核心。

我从未听任何学生,甚至同龄人这样问过。

那一刻,我感觉她不再仅仅是一个需要关怀的学生,更像一个独自与宇宙对话的、孤独而深刻的灵魂。

我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回答:“大概…两者都有吧。渺小如尘埃,却也重要如目睹奇迹的唯一见证。”

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再追问。

心里却泛起异样的涟漪。我发现自己享受这种对话,不是单方面的输出,而是某种…精神上的相互探寻。

那点因她笑意而生的成就感,似乎也悄然变了质,掺杂了更私人的、被理解的愉悦。

陶梨,她是特别的。

二零一四年十一月二十日星期三大风

陶梨的奶奶,还是走了。

听说她父母谁都没回来,冰冷的灵堂里,只有她一个人守着奶奶的遗像,跪了整整一夜。

我请了假跑去她家。那个瘦削的身影跪在蒲团上,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株被风雪摧残却不肯弯腰的小树。她没有哭,只是眼神空得吓人。

我走过去,想说什么,喉咙却像被堵住,所有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最终,只是伸出手,轻轻按在她冰冷的肩膀上。

她浑身一颤,缓缓地抬起头看我。那眼神里,是滔天的绝望,和无依无靠的茫然。

忽然,她猛地抱住我的腰,把脸深深埋进我的衣襟里。滚烫的泪水瞬间浸透了我的衣服,烫得我的心一阵阵痉挛般的疼。

她哭了,无声无息,却比任何嚎啕都让人心痛。我抱紧她,轻拍她的背,像安抚一个迷路的孩子。

那一刻,什么师生界限,都模糊了。我只想给她一点温暖,哪怕只有一点点。

“顾老师,我好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她蒙着水汽的声音传来,微弱得像随时会断掉。

可我张了张嘴,却发现任何安慰的话语,在她此刻的巨大空缺面前,都轻飘得可笑。

我...是否能为她做些什么?

二零一四年十二月五日星期五 阴

奶奶去世后,陶梨更加沉默。我以补课的名义,常常带她回宿舍。给她做饭,督促她学习,也教她读诗写文章。

今天教研组开会,讨论了明年的教学比赛选题,我和组长的意见相左,被他当众驳斥,心里有些憋闷。

晚上给陶梨“补课”时,或许是情绪还挂在脸上,自己却未曾察觉。

她却忽然停下笔,轻声问:“老师,你是不是不开心?”

我下意识地否认:“没有,只是有点累了。”

她看着我,眼神清澈而笃定:“你每次真正放松的时候,右边眉毛会微微下垂一点。现在,它绷得很紧。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心头猛地一震。从未有人如此精确地阅读过我的面部表情,包括父母和挚友。

那种被细致入微地观察、被轻易看穿的感觉,没有不适,反而有一种卸下伪装的松弛。

在她面前,我似乎不必永远是那个无懈可击的顾老师。

鬼使神差地,我和她简单说了开会的事。她安静听完,然后说:“我记得你讲过庄子的‘无用之用’。你的选题或许在‘应试’上看似无用,但能种下一颗种子。他的选题,只是熟练地重复耕种罢了。”

她竟用我教她的东西,来安抚和肯定我,一股暖流夹杂着酸楚忽地涌上心头。

我清楚地感到,心里那根名为“界限”的弦,嗡鸣着,出现了断裂。

我几乎是仓皇地结束了今晚的补习。她离开后,我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感到一种深刻的恐慌。

我极其贪恋这种被深刻理解的感觉。这不再是老师对学生聪慧的欣慰,而是一个灵魂对另一个灵魂共鸣的渴望。

我完了。

这个词跳进脑海,带着毁灭性的力量。我对我的学生,产生了不该有的依赖和贪恋。

从明天起,必须保持距离。

必须。

二零一五年一月十五日星期三小雨

自从上次一起跨年后,她写的文章越来越露骨。字里行间,全是晦涩又热烈的爱意。

写细雨,是“像你的目光一样温柔缠绕”;

写阳光,是“渴望你的温度将我灼烧”;

写孤独,是“世界偌大,我只想走向你”。

她不该这样的。

她或许只是此刻太需要一根浮木,而我恰好出现在岸边。

我不值得被她这样美好的女孩子倾注如此情感,即便我…无法否认内心那份日益滋长的欣赏,和她看向我时,那几乎要将我灼伤的热烈。

我不是怕世界。我是怕我自己。

怕我这份犹豫怯懦的爱,会玷污她的纯粹。怕我们之间一旦开始,就会在现实的风霜里磨损、变质,最终连这点美好的回忆都守不住。

更怕,她对我的依恋,只是溺水之人的本能紧抓,当她登上彼岸,会发现我这根木头早已腐朽。

“老师”的身份不只是社会的枷锁,更是我内心的盾牌。躲在它后面,我至少能确保自己是“安全”的,是“正确”的。

今天我把她叫到办公室,板着脸,用我最严厉的语气批评了她:“陶梨,你的文章情绪太私人化,高考作文不能这样写!要多关注时事和社会!”

她看着我,眼睛里有光一点点碎裂下去,最后只剩下一片沉寂的灰烬。

她低下头,轻轻说:“我知道了,老师。”

那一刻,我的心痛得像被狠狠拧了一把。

我想抬起手摸摸她的头,告诉她不是那样的,她的文字很美。

但我的手有千斤重,最终只是无力地垂下。

对不起。

二零一五年二月十四日星期五 晴

情人节。连空气都带着甜腻的味道。

晚自习后,她留在最后,塞给我一个信封,然后飞快地跑掉了。

回到宿舍,打开。里面没有信,只有一片压得平整的干枯梨花花瓣,旁边用娟秀的字写着一句诗:“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心跳,在那一刻仿佛骤然停止。

李商隐的诗。她竟懂了这句最深的绝望。

一寸相思一寸灰。我的克制,我的回避,我的“为师责任”,正在一寸寸地,将她的爱恋和热望,焚成灰烬。

可我……又能如何?我把这片花瓣夹进一本从不翻动的书里,如同封印我所有不见天光的妄念。

二零一五年三月一日星期三阴

整整一周了。她没再主动看我,没再问任何课业之外的问题。安静得像一尊没有灵魂的瓷娃娃。

我做的点心,她不再碰。我讲的诗,她不再追问。我试图找她谈话,她只是礼貌而疏离地说:“谢谢老师的关心,我很好。”

我宁愿她哭,她闹,她质问我。而不是这样,彻底把我隔绝在她的世界之外。

原来被自己在意的人刻意忽略,是这般凌迟般的痛苦。我亲手铸就的墙,如今反弹回来,将我撞得头破血流。

对不起,陶梨。

对不起。

二零一五年三月十五日星期五 雨

我终于没能忍住。

在她又一次礼貌地叫我“顾老师”,准备转身离开时,我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的手腕那么细,那么凉。

我声音颤抖:“陶梨,别这样……”

她回过头,眼睛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嘴角却扯出一个极淡的笑:“老师,不然呢?您想我怎样?”

我语塞。是啊,我想她怎样?我能给她什么?承诺?未来?还是只是镜花水月般的虚无慰藉?

我缓缓松开了手。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她看着我,一字一句,轻得像叹息,却重得砸碎了我所有的坚持:“顾念,你不敢的。”

她第一次直呼我的名字。然后决绝地转身,走入茫茫雨幕之中。

我没有追。

雨水打湿了窗棂,一片模糊。像我的未来,像我和她之间,再也清晰不了的界限。

我知道,有些东西,从最初就错了。错的时间,错的身份,错的相遇。

而我,连一个“错”字,都不敢对她说出口。

这只怕是世上最深的无奈:你我心意隐约相通,我却必须亲手将你的爱意,连同一颗心,寸寸推开,还要装作若无其事,一切都是为你好的模样。

陶梨,对不起。

若我能勇敢一点……若我能……

可惜,世间从无“若”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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