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那人似乎有些愣住了,握着本子的手,也微微地动了一下。
酒井亚里莎心里迅速腾升出一种被抛弃的感觉。
御守是她花了很大的心血才从那里弄回来的东西,是酒井一族的至宝。卜算到不可说的天机之后,她就马不停蹄地布阵,试图回到族中圣地,烧了很多时间、精力、能量,乃至自己的生命,才拿到这个御守,为自己和她吊着一条命。
在时间重置后,第一次见明理琉璃的时候,当她看到对方正好端端地佩戴着自己送她的御守时,天知道她有多高兴。
安全周已经重置了好几次,B4周就快要过完了,明理琉璃却突然说不要这个御守了。
酒井亚里莎悬着的心,终究还是毫无缓冲地,砸落在了地上。
所以,她情难自已地喊了一句:“什么?”
下一秒,酒井亚里莎就垂下了自己的头,让刘海盖住自己的眼睛,不让自己的情绪被其他人看到。
她也说不清楚自己此刻究竟是什么心情。震惊?痛苦?悲伤?意外?
她的双手不由得伸进了兜里,死死地抓住了她赖以生存的牌。她用力地抓着装有塔罗牌的铁盒子,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找到支撑她继续坐在这里的力气。
坐在对面的明理琉璃似乎也没料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她舔了一下唇,从自己座位上起身,拿着笔记本和御守,走到了酒井亚里莎身边。
“那个……酒井君,我想你是误会了什么。我的意思并不是不要这御守了……我是说,暂时请你帮我保管这御守两三天。”
“……什么意思?”酒井亚里莎没有抬头,继续低着头问她。
“抱歉,是我刚刚说话没说清楚。我想利用安全周重置的特性,探究一下御守的功能。”明理琉璃温声解释道。
她的手指放在笔记本上,轻轻地敲击着。“由于笔记本可以无视重置状态记载信息,这样一来,可以将其视作文字版的信息载体,与人脑里的信息进行比对。三次时间重置,我们都没办法确定记忆被延续下去的成因是什么,说不定就是御守庇佑的呢。我取下御守,在笔记本上写下自己的记忆,由保存记忆的你持有笔记本。在下一周,也就是B5周,你就可以观察到我是否还存在记忆,这样一来,我们不就可以确定保存记忆的成因是什么了吗?就算我那时失去了记忆,笔记本上留下来的信息也足够让我相信你,足以让我找回状态了。”
原来是这样……酒井亚里莎在心中想,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是错误的,明理琉璃并没有遥抛弃她。她停在悬崖边的忧虑就此烟消云散了,她的心也随着明理琉璃的语言而跃动起来。
她们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到一米,明理琉璃说话时,她身上的香水味无风自起浪,飞到她的鼻尖。
她们离得太近,酒井亚里莎的心被都明理琉璃害得怦怦跳了起来。她的心脏跳得太快,害得她没办法认真听对方讲了什么。
见酒井亚里莎还是不说话,明理琉璃轻声问:“酒井君,你理解我的想法了吗?”
“啊……什么?”酒井亚里莎被惊得抬头,露出一副脑袋空空的眼神。
明理琉璃叹了一口气。
好吧。今天算是她算错了。还以为美人计会有什么用呢……看样子只会把酒井亚里莎绕得更迷糊了。
明理琉璃请求道:“酒井君,能让我坐在你旁边吗?”
酒井亚里莎连忙说:“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明理琉璃坐在她身旁,拿出笔记本,又缓缓地说了一遍她的猜想和行动计划。
名为酒井亚里莎的机器人,终于慢吞吞地开机,跟上了她的节奏。
当明理琉璃说完她的计划是,酒井亚里莎给出了反对意见。“不行!我不赞同这个计划。这样做不是很危险吗?这可是拿你的记忆冒险……”
“我知道。我知道这是在冒险。在这个行动计划里面,我不是已经上了双保险吗?笔记本用来记录信息。你用来保管笔记本并用记忆提醒我。纸质的信息和无实体的记忆能对我提供双重信息。这样一来,摘掉御守的风险也就随之降低了许多。”
酒井亚里莎似乎还有疑虑,“可是……”
明理琉璃笑了下,“没有什么‘可是’。酒井君就是这个计划里最重要的一环呀。”
酒井亚里莎似乎被她哄住了。她停了两秒,接着说:“那为什么不是由我去摘掉御守呢?就算失去了记忆,我还可以去占卜呀。”
“嗯……这样比较难办吧?虽然说两个人都可以……但毕竟我是计划的提出者嘛,那就由我来执行吧。”
“……嗯,那好吧。”酒井亚里莎的疑问打住了,她有些不情愿地同意了明理琉璃的这个计划。
见酒井亚里莎松口,明理琉璃的心瞬间放松。计划启动阶段可能的阻碍已经全部扫除。
遵照着笔记本的使用规则,在酒井君的注视下,明理琉璃在笔记本上写下了自己截止目前已知的全部信息。
酒井亚里莎翻了一页,写下了安全周重置之后自己的任务和相关信息。
笔记本上墨迹逐渐隐去,隐去了她们的焦虑,藏住了最关键的信息。
随着明理琉璃轻轻地合上笔记本,针对御守的验证计划已经开始。
“这样一来,只需等到下一周,就可以见真章了。”
“嗯。”
“啊,对了,我还有个想写上去的信息。”
明理琉璃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在酒井亚里莎看不见的角度,她在笔记本上又记录了一句话。
“好了。”
写完后,她将笔记本交到酒井亚里莎手中。
看着酒井亚里莎真挚的眼神,明理琉璃的心里闪过丝丝的不自然的情绪。酒井君对自己的感情如此真挚,反倒衬托得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借着喝饮料的低头瞬间,明理琉璃在心里谴责了自己一秒。就在这一秒间,她就调理好了自己的情绪。再抬头时,她含笑盈盈。
“披萨已经上咯,咱们快吃吧。”
“嗯。”酒井亚里莎看起来心情还不错的样子,开心地享用起她的午餐。
和明理琉璃告别后,酒井亚里莎不得不又回到了“酒井家”。和明理君在一起时的好心情,从推开铁栅栏的那一刻起就消失殆尽。
那位满嘴脏话的远方叔父,又开始“问候”起她和她的家人。
“混蛋,你又跑到哪里去了?成天就是到处乱跑,从来就不顾家。真不愧是被诅咒的孩子,从小到大都会给家族带来灾难。你难道以为成天待在外面,就能逃避自己的命运了吗?我呸。像你这种霉运仔,最好的归宿就是早点离世,早点让灵魂转世……”
酒井裕之抽着烟,吞云吐雾地说出这些恶毒的话。
酒井亚里莎无视着他,走过了门厅。
酒井裕之对她的行为很不满,从客厅里探出头来,“喂!直接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吗?***,真是没礼貌的小孩,难怪死妈死爹了。”
酒井亚里莎的脚步一顿。
她狠狠地闭眼,眼部皮肤紧绷起来,眉心也跟着拧紧。
她深呼吸了两秒。
再睁眼时,她继续向前走。回到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把房门用力地关上,将自己锁在卧室里,仿佛只要蜷缩在自己的小屋内,就能隔绝所有可憎的、污浊的咒骂。
房间内一摞一摞的塔罗牌,像是一道有形的壁垒一样,用其单薄的生命力保护着她。
酒井亚里莎将署名见琦爱的笔记本收好,将她送给明理琉璃的御守,带在自己脖子上,瘫倒在床上。
两枚御守都挂在她的脖子上,红线恰巧交错。
她的手轻轻的抚了上去。
御守表面光滑的布料,滑而不腻。用金丝勾勒出来的文字,凹凸不平,似是在提醒着她什么。
酒井亚里莎咬着唇,蜷缩在床上。
她的脑海里闪过几个早已在回放过几百遍的镜头。她捂住自己的脑袋,把自己蒙在被子里面,低低地哭了起来。
漫天的火红,无助的哭声,仓皇失措的她。
白色的灵堂,黑色的葬礼,流不出泪的她。
棕色的木屋,无尽的奚落,寄人篱下的她。
她的头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刺痛。酒井亚里莎不由得双手抱住自己的头。
黑色的记忆碎片里,闪过一道金光。里面储存着的,恰巧是她与明理琉璃初次相遇时的记忆。
那道记忆像是一道火炬,用自身的光亮,驱散了酒井亚里莎脑中的幽暗,让她得以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浮在水面上大口喘气。
酒井亚里莎坐直了身子。她赶快吃了一口巧克力,补充了一些甜。
她瘫坐在地上,将塔罗牌铺在垫子上,随意地卜算着。
“好想卜算……明理君对自己的感情态度是什么啊……”酒井亚里莎喃喃道,“只可惜……占卜者最好不要占卜与自身相关的内容。唉。”
她叹了一口气。
她既希望自己对明理琉璃的感情能传递出去,又害怕自己过满的感情给对方太多压力,到最后,她连待在对方身边的机会都没有。
酒井亚里莎抚摸起了自己双手的手背。两只手的手背,都已经缠上了白色的绷带。隔着绷带,手指也能摸出手背上的道道疤痕。
几周之前,明理琉璃对她的绷带似乎很感兴趣。在火车站的时候,她一直在戳个不停。酒井亚里莎回忆起了她的笑声,嘴角也忍不住勾起来。
当时她拒绝了明理君进一步的探究,随便拿了一个理由搪塞过去。其实她只是不敢让心上人看到那些丑陋的疤痕而已,仅此而已,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酒井亚里莎又摸索了一会手背。
接着,她摊开见琦爱的笔记本,用铅笔写上了一句——“我喜欢明理琉璃。”
铅色的笔迹就这样一点点淡去,一如她暂且不能说出口的心迹。
怀着这样忐忑的心情,酒井亚里莎在B4周的星期日晚上,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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