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啊,你这数据好像没有足够的使用场景作为支撑哦。”
“申请我们这边是驳回了……”
四周被黑暗包裹着,但随后广藿香的气味如同旧书一样在黑暗中弥散开。
有手若有若无地附在他的眼皮上,手腕传来丝绸摩擦皮肤的触感,逐渐收紧的勒痕紧紧围住手腕。
“别动。”
低沉的男声响起,在一呼一吸间从他颈侧的皮肤上带起一阵细密的痒。
林遇真被刺眼的阳光照醒,他几乎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
夏天的太阳会狠狠惩罚每个睡觉不拉窗帘的人。他看向房间里的空调,25度正轻微的送风,他又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腕,那里的皮肤白皙光洁。
房间里一切宁静如常,只有阳光和被汗水打湿的床单在无声诉说着什么。
微信电话响起,林遇真把头深深埋进松软的被子,假装自己是一只鸵鸟。
轻盈的灰尘在阳光里舞动,过了许久林遇真终于把手探出被窝,把手机拿到眼前。
AAA司机钟邀请你语音通话。
林遇真秒接。
“早上好!”电话那头倒是没有半分等待已久的不耐,只是把尾音拖得有些长。
“早……”林遇真语气冷静地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开始祈祷钟烃不要问任何他为什么不接电话相关的问题。
要是真问了就说去洗澡没听见好了。
“九点,湖滨那个二手车市场!别迟到啊!”
“知道了。”太好了,没有再问!林遇真为自己的冷静竖起了大拇指。
毕业后他换了微信号,没加所有从前认识的人,当初加上钟烃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自己的老同学。
林遇真稍微纠结了一下,点开了AAA司机钟的朋友圈。
钟烃的朋友圈特别简单,只有每天对着天空拍的照片,头像是一只搁浅在海滩上的水母,签名是一句西班牙语。
Salvame, necestitame.
林遇真手指轻轻在屏幕上描画着字母,随后又像是突然惊醒一样把屏幕熄灭。
他揉了揉微微有些长的头发,挣扎着从床上起来走进盥洗室。
十五分钟后,他站在衣柜前,从衣柜里挑出几件衣服试了又试,却怎么都感觉不满意。他的手指划过一排挂着的衣服,最后停留在一件酒红色的真丝衬衫上。
领子有点深,他又犹豫地选了一条嵌着贝母的波洛领结。
他出门乘上了双层巴士,两旁的行道树蔚然成荫,风轻轻撩拨过树梢,有蝴蝶追逐着羽扇般的枝叶跳舞。
林遇真隔着老远就看见钟烃站在一台保养得还挺好的大众T3旁,正和一位看起来有几分精明的车行老板讨价还价。
他正好此时回头,见林遇真来笑得露出了牙齿,他今天换了身简单的白T和工装裤,衬得他肩宽腿长,愈发英俊逼人。
树影在他的身上跳跃着,林遇真看着他的眼睛随着光线变化着颜色。
他一直最喜欢他的眼睛,好像一颗看起来很甜的榛子糖。
钟烃长腿一迈,几步就走到他面前,非常顺手地递上一瓶冰镇东方树叶:“你可来了!刚刚打电话一直没接还以为你反悔了。”
他凑近了低声抱怨,“这车商也太黑了,一辆古董车看得这么宝贝。”
耳边吹过带着旧书气味的风,拂动着林遇真的发。
他的耳根莫名有些痒,只能握住手中唯一的降温工具,转头避过某人的鼻息。
钟烃有些疑惑:“怎么了?”
林遇真拧开了瓶盖,喝了口茶。他看向那台T3,车况好得不像比他还大接近一轮的古董,橘柚色的车漆光洁得像是刚从厂里拉出来的一样。
“就这台?”
“对。”老板也凑上来了,他看了钟烃一眼,开始敬职敬责地介绍,“八八年的车子,手动挡,刚做完全车大保养,发动机的声音你听听!那叫一个有力量!
“这台可是我这的镇店之宝!原车主要不是非要买那个什么电车,估计也不会卖……”
钟烃不耐烦地打断他:“行了行了。一口价二十万,送几次保养,把那套车帘帮我换套新的,再送我俩套脚垫。”
车商一听,脸垮了下来,嚷嚷道:“哎呦我的哥!您真是我亲哥!这砍得也太狠了!我收来都不止这个价,二十万加八万,一分都不能少!”
林遇真看了看钟烃,以这台车的车况,二十八万已经完全是捡漏了。他记得钟烃大学的时候也是个玩车的主,难道玩超跑的看不懂古董车的行情?
钟烃寸步不让:“二十万,不然我们看别家了。”
林遇真已经想掏出手机说我来付了,没想到钟烃抢先一步把车商拉到一边,两人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林遇真见两人聊起来了,便也没管钟烃,拉开了车门开始仔细观察车内的布置。
车后排的座椅都拆掉了,被简单地布置成了一个温馨的房间,米色的窗帘随着他的进入飘了起来,车内还带着若有若无的木质香气。
他坐进驾驶位,看着那个大大的方向盘。
几年前某个昏昏欲睡的午后的阳光照进了这个小小的空间。那是某个club的活动,钟学弟非常不礼貌地拉着他这位学长去看什么什么文德斯的公路三部曲。
林遇真作为一位文艺细胞为零的铁血理工选手,发出了相当经典的疑惑:“这玩意有什么好看的?”
他只想回实验室跑数据,但是好像他一回实验室钟烃就又会给他发邮件然后出现在实验室,钟烃有好多问题,会一直问他。
钟烃说有好多不明白的物理问题想问他,总是打着问问题的旗号给他发邮件约Office Hour。
林遇真还记得那次钟烃是这么回答他的,“你看了就懂了。
“自由、流浪、爱情。人类逃离无聊的城市,把身心全部寄托于会移动的小小避难所,跨越山川河流抚摸清风明月后再归来,你可以回忆所见过的足以刻进灵魂的风景,然后再借此重新获得力量。”
林遇真看着自己的论文初稿,不置可否:“谁说的?”
“就不能是我自己想的嘛……”
林遇真最后还是认认真真地和钟烃一起看完了三部电影。
他最后还鬼使神差地去查了主角开的车子,大众T3,在黑白片里看不出颜色。
“搞定!”钟烃拉开副驾驶的门,榛子色的眼睛在阳光下又变成棕黄色了,他把那破旧的帆布包扔了进来。
“二十万零五千,送了全车贴膜和一箱矿泉水。走吧老板!收拾东西去!”
林遇真:“……”现在倒是有点好奇从前骄奢淫逸的大少爷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了。
验车过户,一套流程没多久就办好了,那个车商的态度好得诡异,生怕林遇真反悔。
直到把东西收拾好,林遇真都还有一种不真实感。
钟烃熟练地发动了车子,他偏过头:“你要不要试试?”
“你不是应聘的司机吗?而且我证刚到手,比不得你老司机。”林遇真仔仔细细地系好安全带。
“遵命。”
橙子色的T3汇入出岛的车流,城市的盛夏被他们远远甩在了身后。
车内的气氛像是冷饮店里的荔枝波子汽水,用力地按下玻璃珠,弹珠就会掉进瓶子里,然后咕嘟咕嘟地冒泡。
但是弹珠就永远都取不出来了。
钟烃往碟片机里放了张唱片,节奏轻快的闽南语歌曲在车厢内响起。
两人一时无话,还是钟烃先开了口,他看着前车的车尾,语气轻松得像是随意闲聊:“昨天是什么事?怎么那么生气?”
林遇真望着大桥两侧的碧海,没说话。
小小的车窗框住了云彩和飞鸥,车行在大桥上,两边是广阔无垠的大海。
林遇真又把头转向窗外,看着往来不定的鸟雀,他的头发略微有些长了,被他绑成了一个小啾啾。
“不如说说你吧?”他又看向钟烃,尽量保持着自己的声音,试图自然地说出这句话。
轮到钟烃不自在了,他眼神躲闪,双手把着方向盘,开始假装自己认真开车。
过了一小会,钟烃终于开口:“林博士,我为了谁守身如玉,你应该很清楚吧。”
林遇真转头看向窗外,“我不清楚,那都是你的私事。”
他开始在草稿本上写写画画,同时觉得昨天的自己简直是疯了,居然会因为这家伙的几句卖惨就一时心软答应他。
钟烃终于感觉到了气氛的尴尬,他腾出一只手打开了储物箱,从里面掏出一包东西递给林遇真。
“今天又没吃早饭吧?心情这么不好。来,吃点东西。”
林遇真低头一看,是一个大白兔子玩偶抱着一包大白兔奶糖。
钟烃怎么能这样!每次都仗着自己年龄稍微大一点点就把学长当小孩哄!
他还记得这糖,有次钟烃非要拉着他去参加一个聚会,林遇真本来以为他这么不合群一定会格格不入,但却意外的吸引了几个同学缠着他问东问西。
他有些应付不来,最后躲到了露台去,学着别人的样子点上了人生第一支烟。
结果烟才刚到嘴边就被一只手夺走了。钟烃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脸上带着些微妙的不爽,他果断的掏出一颗大白兔塞到林遇真嘴里,有些粗粝的指头拂过他的唇角,奶味盖过了烟草的气味。
“专家说吃糖的内啡肽更健康。”
原来他还留着这个习惯。
林遇真捏着糖果,没作声。
钟烃已经自顾自地打开了话匣子:“别为了那些事情生气了。
“第一站我们是去闽中那个古村落吧?我查过了,路况不太好,你要不要看一下我们晚上住哪?”
钟烃又指了指储物箱,林遇真狐疑地拉开,发现里面赫然是一本写得清清楚楚的行程表,从路线规划到食宿地点,甚至沿途的民俗特色都标注得一清二楚。
“你准备的好全。”他看着路书上钟烃的字迹,一笔一画横平竖直,顿时感觉有些惊讶。
“做个路书而已,以前PPT都做习惯了。”钟烃转过头朝他wink一下。
林遇真终于拧开里糖纸的包装,把奶糖扔进嘴里。
“第二,专心开车。”他嘴里含的糖果逐渐融化,奶香开始包裹着他的味蕾。
林遇真看着抱着糖果的毛绒兔子玩偶,心头那点莫名的悲伤也慢慢消失无踪。
“收到。”钟烃的语气又严肃了起来。
林遇真看着后视镜里飞速向后的群山,偷偷地把那张糖纸抚平,夹进了手上的草稿本里。
Salvame, necestitame:拯救我,需要我。
文德斯的主角没有开大众T3的,只是个人感觉T3作为房车好看就设定成这个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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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他把那张糖纸夹进了草稿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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