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叶稚鱼见谢玄辞面上的神情不对,唇中的话停留在原地。
眼带关心的看向谢玄辞道:“澜哥儿,你不舒服吗?”
谢玄辞看着她那双水润透亮的双眸,意外的从中看出了几分担忧和关心。
还真将他当作了好人不成?
但他心中的恶意还是忍不住窜出道:“无事,只是嫂嫂说的这件事我也有些印象。”
“不过嫂嫂后面大概不知道,那学子的父母不相信,最后在那碗边发现了一圈鼠尾草粉,想必那就是学子为何会腹痛的原因了。”
叶稚鱼双眼瞪大了几分,以为谢玄辞不相信她的话。
有些焦急的解释道:“澜哥儿,我真的没有做这样的事,再说了我跟那学子无冤无仇又怎么会……”
“嫂嫂安心,我自然是相信嫂嫂的,我只是觉得那件事多半是有人看不惯那学子,所以有意陷害,只是连累了嫂嫂。”
叶稚鱼这才松了口气,不过澜哥儿这般说。
她脑海中忽然浮现新婚时她与郎君的对话。
当时她曾跟郎君说过这件事,只是郎君的面色有些怪异,像是不想提及这件事般。
所以后来她便也再没跟郎君说过这件事了。
记得当初郎君那段时间与那学子在夫子的学堂上,都被夫子提问。
但是郎君并未答出,相反那学子一口答出。
最后郎君还因为这件事被夫子罚了课业,甚至还被众多学子背地取笑。
难道……
一个可怖的念头忽然在她脑海中冒了出来。
但不过一刻,叶稚鱼便率先将那念头甩了出去。
她怎么能怀疑郎君呢。
郎君是那么好的一个人,绝对不会的,她就是太喜欢胡思乱想了。
叶稚鱼陷入自己沉思时,却未曾注意到身旁人的视线。
像极了等待猎物落网的猎人,眼见猎物就在陷阱边上,但却还不曾现身,反而极有耐心的等着猎物自行跳进这陷阱。
但叶稚鱼越是阻止自己不要这样想,心中的思绪却愈发扩散。
将手中清洗好的碗筷递给谢玄辞,视线却盯着池中荡漾开来的清水失了神。
谢玄辞伸手接过碗筷,双手交叠的瞬间,修长的指尖触碰到对方温热的指腹。
柔软的带着温度的触感停留在他指尖。
谢玄辞黑沉的双眸从她挣扎的面容落在了她葱白的指尖上。
十指纤长白嫩,若不是指腹上出现的薄茧,恐怕有人说这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都会信。
倒是叶稚鱼察觉到指尖触碰到的滚烫,极快的将手指缩了回来。
双眸躲闪的看向水池,碗筷本就不多,如今已然洗完了。
因为这个小小的插曲,叶稚鱼心绪有些紊乱,“洗……洗好了,我就先回房了。”
说完,不等谢玄辞开口便急匆匆的回了房。
倒是谢玄辞看了看被触碰的指尖,放在鼻间轻嗅了一瞬。
一股浅淡的橙花香便从中溢了出来。
但很快便消散不见了。
只留下点点皂香。
看着叶稚鱼匆忙离开的背影,谢玄辞知道她这是又要回到她的壳里,将自己藏起来。
不过,不着急,他现在有的是时间。
谢玄辞黑沉的双眸盯着她离去的背影变得阴暗了几分。
回了房间的叶稚鱼坐在椅子上,冰凉的茶水浸湿了她红润的唇瓣。
偶有几滴从中溢了出来,晶亮的水渍从她白嫩的下颌落了下来,在她的衣裙上洇湿了一块圆点。
柳眉微蹙,郎君不可能是那样的人,一定是她这几日精神恍惚了。
所以才会将郎君这般想,再说了,若郎君真是这样的人,当初又怎可能会救自己。
只有郎君这般善良的人才会因为救了自己而受伤。
甚至还无缘科考,想到这,叶稚鱼瞬间安定了下来。
只是想起方才她为此而怀疑郎君,心中忽而感到几分羞愧。
郎君如今离世不过半月,她居然这样想郎君,实在是不该。
看来真的需要多看看佛经压压了。
早起做早课的慧远轻敲慧恒的门,“慧恒,要去做早课了,这几日主持心情不好,若是你被主持抓住了可就要埃罚了。”
但过了许久,房中都没有声音传来。
站在门口的慧远觉得有些不对,双手立在门前,正准备推门进入的时候。
门中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师兄我今儿身体有些不舒服,你帮我跟主持请个假。”
听见慧恒略带沙哑的声音,慧远心中暗自摇了摇头,怒其不争,昨晚上的动静他不是没听见。
只要想想便能猜出定是慧恒昨晚并未听从他的劝言,又去了后院。
有没有得手还不好说,但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想必今日去做早课多半都要被主持惩罚。
慧远见状丢下一句让他好好休息,便转身离开了。
只是他不知道一墙之隔的房中,里面的人却并不是他的师弟。
桑榆整个人站在黑影中,巨大的阴影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
双眼怨恨的看向这个肮脏的屋子。
叶稚鱼在谢玄辞的院落中躲避的这几日,心中都不免有些心惊胆战,害怕那具尸体被人发现,又害怕桑榆姐姐因此遭到什么不测。
“嫂嫂这几日在这儿待的好像不是很开心,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叶稚鱼想不到她的反应这么明显,在心中思索了半晌,最终还是放下筷著道:“澜哥儿,你今日要出门吗?”
谢玄辞眉头微挑,像是没想到她居然会反问。
但还是点点头道:“是要出门,嫂嫂可是觉得在这儿待的闷了,想出去走走?”
“可,可以吗?”
叶稚鱼是真的想出去,她想知道那件事有没有被发现,也想知道桑榆姐姐现在的状况。
“是我考虑不周了,既然这样,嫂嫂今日不如同我一起出门如何?”
叶稚鱼快速的点点头。
回房换了一身藕荷色的衣裙,又戴上谢玄辞送来的幕篱,亦步亦趋的跟在谢玄辞身后出了院落。
被困在院落好几日,乍然走出门,叶稚鱼脚下的步伐忽然有些胆怯起来。
就好像会有一群和尚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将她捆绑带走。
巨大的不安全感裹挟着她。
“嫂嫂怎么了?”
听见谢玄辞冷冽的声音,叶稚鱼忽然回过神来,看着眼前人,心中那股不安全感忽然开始褪去。
“没,没事。”
谢玄辞身高腿长,步伐宽大,即使叶稚鱼有心想要紧跟在他身后,却还是有些力不从心。
走了好一会儿,叶稚鱼抿了抿唇,还是忍不住开口道:“澜哥儿,能不能……慢些走。”
谢玄辞嘴角微微上扬了一番,随后又很快拉平。
微微放慢了脚步与叶稚鱼同行道:“是我疏忽了,不过有件事需要跟嫂嫂说明一番。”
“澜哥儿直说便是。”
“这次我们需得入城,若我一直唤嫂嫂,怕是有些怪异,不知嫂嫂可有小名?”
问女子小名是一个极为暧昧的事情。
叶稚鱼水润的双眸都圆了几分。
女子的小名一般都是极为亲近的人才会知晓。
除了家中长辈便是未来的郎君。
但澜哥儿说的也不无道理,若是下山后他还一直唤她嫂嫂,在外人看来确实有些引人注意了。
“嫂嫂若是不愿说便罢了,只是我这次下山需要隐秘行踪……”
叶稚鱼天生就是一个心软的人,听见谢玄辞这般退让,心中的那点不自在瞬间被冲淡散去。
“玉娘,我的小名。”
谢玄辞将这两个字在唇舌中短暂的绕了一圈,最后又慢慢咽了下去。
“玉娘,青鱼已经将马车停在了寺院门口,我们出去吧。”
听见自己的小名从一个陌生男子的唇舌间吐露出来,叶稚鱼忍不住微颤了一瞬。
微微出声应了一句,便不再说话。
不过她一路从寺中走出来并未听见有人讨论死人和桑榆姐姐。
想来应该是没有发现。
叶稚鱼暗中松了一口气。
马车内宽敞无比,茶几上还摆上了精美的糕点和茶水。
叶稚鱼见状心中忍不住暗暗感叹。
“玉娘若是饿了便先用些糕点吧,等会儿下山了再给你买好吃的。”
叶稚鱼眉间微蹙了几分,她总觉得他这句话像是在把她当作小孩子一般哄。
葱白的指尖捏起一块梅花状的糕点送入口中,小声道:“不用,这个就已经很好吃了。”
雪白软糯的糕点碎屑留在她唇边,红润的唇瓣微微蠕动。
轻微开口咬下糕点的瞬间,还能看见那一小截红艳的舌尖。
明明性格如此软弱胆怯,但身上却总无端浮现出一抹欲.色来。
谢玄辞黑沉的双眸微微阖上,修长的指尖拿着茶盏,将温热的茶水缓缓倒入喉中。
如今已是四月下旬,草长莺飞。
属于夏日的暑气渐渐渗了进来。
叶稚鱼取下了头上的幕篱,葱白的指尖撩开了一旁飞起的车帘。
马车行进的并不快,叶稚鱼浅浅将指尖露在窗外一点。
感受着和煦的风从她错漏的指尖溜走。
苏州作为江南最富庶的地方之一,还未靠近便听见街道传来的热闹叫卖声。
而对于前几日举办的丧事,早就烟消云散毫无痕迹了。
但叶稚鱼听见这街上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忽而有些紧张起来。
还未下车便戴上了幕篱,将自己遮挡的严严实实,只有大致的身形露了出来。
“许久没回来了,苏州的变化有些大了。”
叶稚鱼透过幕篱看向四处的街道,这四处的街道对她来说却十分熟悉。
“不如我带澜哥儿逛一逛?”
“那就多谢玉娘了。”
叶稚鱼见能帮到他,反而松了一口气。
两人并排而行,虽然看不见叶稚鱼的面容,但在外人看来,这两人倒像是一对恩爱的小夫妻一般。
心思活泛的摊贩见状,连忙开口留客道:“这位郎君,跟娘子出来逛街,怎得不给你娘子买些首饰?”
叶稚鱼闻言一股热气直冲着天灵盖而去,嗓音中带着羞怒和尬意。
但又害怕周围有认识的人,声量更是小如蚊蝇。
“不,我们不是。”
街上人声鼎沸,她这轻弱的一句话更是如同一滴小水珠落入大海般,没了踪迹。
摊贩自然也没听见,又或者就算是听见了也会当作没有听见,毕竟赚钱吗。
再说了,只要付钱的郎君没有开口否认,对于小娘子说的话他一般都认为是还没定下来害羞而已。
见摊贩还在喋喋不休的推销着钗环,叶稚鱼幕篱下的面容早就红了大片。
偏又不敢大声开口,只好微仰着头看向谢玄辞,想要他开口解围。
但谢玄辞却忽然低下头附在她耳边说道:“玉娘,此次下山需要伪装身份,还请嫂嫂帮忙遮掩一番。”
叶稚鱼抿了抿唇,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只是那湿热的呼吸好似还暂留在她耳边。
那股微苦的冷檀香不知何时沾染在她的幕篱上,本来被遮盖的严严实实,如今忽然闯进一抹冷香来,呼吸间都止不住的染上了那股冷香。
有些不自然的移开了面容。
摊贩见到两人这般动作,瞬间更坚定了心中所想,就算这两位现在不是夫妻,也是好事将近的一对了。
连忙将摊位上的钗环展开道:“郎君,娘子,看看可有中意的?”
叶稚鱼逼不得已上前略看了两眼,没想到这摊位虽小,但摊位上的东西却还是不错的。
样式都很新奇,做工也十分精巧,竟完全不输灵犀阁的首饰。
“娘子看看这支珊瑚红玛瑙簪子,这颜色艳丽娘子要是戴上更是衬得娘子肤色莹润。”
叶稚鱼摇了摇头,这支簪子太艳丽了,不合适……
谢玄辞站在她身侧,自然知道她心中的想法。
修长的指尖略过那珊瑚簪子道:“娘子本就生得貌美,何须这些俗物来凑。”
摊贩见状也不恼,笑着打打脸道:“这位郎君说的是。”
谢玄辞拿起了身侧的珍珠蝴蝶缠枝簪,颜色素雅,但临近钗尾的两抹枝叶相互交缠,更是难舍难分。
“郎君真是好眼力,这簪子可是不易得的珍品,若不是价格实在昂贵,小的都想留下了。”
叶稚鱼见他手拿着钗环便要簪在她的乌发上,忍不住小声开口提醒道:“澜哥儿,可以了吗?”
谢玄辞看着近在咫尺的乌发,但终究没有强求。
收回手道:“就这支了,包起来。”
摊贩闻言脸上都笑出花来,生怕眼前这位郎君反悔道:“一共一两银子,郎君拿好。”
居然要一两,叶稚鱼当即就准备上前将那簪子退回去。
只是谢玄辞先她一步付了银钱,拉着她的手先行离开了。
叶稚鱼见状连忙开口道:“澜哥儿,这簪子不值这么多银子的,你快退了。”
谢玄辞却将包好的簪子递到她手上道:“没事,只要玉娘喜欢多少钱都值得。”
叶稚鱼心中那股说不清的感觉又出现了。
好像有一道十分分明的界限在两人之间开始变得有些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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