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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闻太师兵伐西岐,战乾坤初尝败绩

闻太师提大兵三十万出了朝歌,渡黄河,兵至渑池县。总兵官张奎迎接,至帐前行礼毕。太师问:“往西岐那一条路近?”张奎答道:“往青龙关近二百里。”太师传令:“往青龙关去。”人马离了渑池县,往青龙关来。

大兵离了青龙关,一路崎岖窄小,只容一二骑通行,人马甚是难走,跋涉更觉险峻。闻太师见如此难行,悔之不及。早知如此,不若还走五关,如今反耽误了路途。一日,来到黄花山,只见一座大山。一山未过一山迎,千里全无半里平,莫道牧童遥指处,只看图画不堪行。

闻太师看此山险恶,传令安下人马,催开墨麒鳞,自上山来观看。忽见一将驰马飞来,甚是勇猛,暗道:好猛士!不觉那马已到面前,来将大呼:“你是何人?好大胆!敢来探我山穴!”闻太师道:“贫道看此山幽静,欲化此结一茅庵,早晚诵一二卷“黄庭”。不知将军肯否?”来人大怒,骂道:“好妖道!”催开马,摇手中斧,飞来直取。闻太师用金鞭急架忙迎,战于高山之上。闻太师征伐多年,不知见过多少豪杰,那里把他放在眼里。见这将有些本领,暗道:待吾收了此人,往西岐去,虽无大成,亦有小就。太师把骑一拨,往东就走。那人赶来。闻太师听脑后铃声响亮,把金鞭一指,平地现出一座金墙,把这一员大将围裹在其中,用金遁遁了。太师依旧还往这山上,下了战骑,倚松靠石坐下。

少时,又见二人大怒杀来。闻太师大呼:“二将慢来!”二将见闻太师是三只眼的道人,也自惊讶,上前喝道:“你是何人,敢在此行凶,将吾兄长摄在哪里?好好送还,饶你一命!”闻太师道:“我乃朝歌太师闻仲。因征伐西岐,往此经过,方才那蓝脸的,无知触我,被我困住。你二人又来做甚?”

二人闻言,跪拜道:“小人不知是太师驾过此山,冒犯天颜,万望恕小人死罪。”突然一阵风响,只听得半空中声似雷鸣,大呼:“好妖道!将吾兄弟打死,岂可让你独生!”闻太师抬眼来看,好凶恶之像,头戴虎头冠,面如红枣色,展二翅飞来。二将忙道:“兄弟不得妄为,快来参谒。此是朝歌闻太师老爷。”此人闻言,落在二将身旁。太师发手,一声雷鸣,振动山岳。邓天君不见了金墙。三将将他迎来,同拜闻太师,口称:“太师!久慕大名,今大驾过此,有幸得见。末将等无知冒犯之处,还望太师老爷恕罪。”

闻太师问四将:“壮士快请起。敢问尊姓大名?今日幸逢,老夫亦有荣焉。”邓忠道:“此黄花山。俺弟兄四人,结义多年,末将姓邓,名忠;次名辛环;三名张节;四名陶荣。只因诸侯荒乱,暂居此山,权为安身之地,实非末将本心。”闻太师听罢:“你等若肯随老夫征伐西岐,候有功之日,俱是朝廷臣子。何苦为此绿林之事,辜负生平本事。”辛环道:“如太师不弃,忠等愿随鞭镫。”闻太师即日起兵,又得四将,不觉大喜。

闻太师人马正行,忽抬头见一石碣,上书三字,名曰“绝龙岭”。太师停了墨麒麟,默默无言。邓忠见他面上有惊恐之色,问道:“太师,为何停骑不语?”闻太师道:“我在碧游宫拜金灵圣母为师,学艺五十年。奉师命下山辅佐成汤,临行问师:‘弟子归着如何?’吾师道:‘你一生逢不得“绝”字。’今日行兵,恰恰见此石碣,上书‘绝’字,心上迟疑,故此不快。”邓忠四将笑道:“太师差矣!大丈夫岂可以一字定终身祸福?况且‘吉人天相’,以太师之才德,岂有不克西岐之理。”太师不笑亦不语。众将催人马速行,刀枪似水,甲士如云,一路无词。哨马报入中军:“禀太师,人马至西岐南门。”太师传令:“安营。”一声鼓响,三军安下营,结下大寨。

哨马报进相府:“闻太师调三十万人马,在南门安营。”子牙道:“当时我在朝歌,不曾会闻太师;今日领兵到此,看他纪法如何。”随带诸将、众门下上城,观看闻太师行营。果然好人马!

腾腾杀气,一川铁马兵戈;片片征云,五色旌旗缥缈。千枝画戟,豹尾描金五彩幡;万口钢刀,诛龙斩虎青铜剑。锦衣绣袄,簇拥走马先行;玉带征夫,侍听中军元帅。鞭抓将士尽英雄,打阵儿郎凶似虎。不亚轩辕黄帝破蚩尤,一座兵山从地起。

子牙观看良久,叹曰:“闻太师平日有将才,今观如此整练,人言尚未尽其所学。”遂下城入府,同大小门下众将,商议退兵之策。黄飞虎道:“丞相不必忧虑,魔家四将不过如此,正所谓国王洪福大,巨恶自然消。”子牙道:“虽是如此,民不安生,军逢恶战,将累鞍马,俱不是宁泰之象。”正议间,忽报:“闻太师差官下书。”子牙传令:“令来。”不一时,开城,放一员大将至相府,将书呈上。子牙拆书观看,上云:

“成汤太师兼征西天保大元帅闻仲,书奉丞相姜子牙麾下:盖闻王臣作叛,大逆于天。今天王在上,赫赫威灵。兹尔西土,敢行不道,不尊国法。自立为王,有伤国体。复纳叛逆,明欺宪典。天子累兴问罪之师,不为俯首伏辜,尚敢大肆猖獗,拒敌天吏,杀军覆将,辄敢号令张威,王法何在!虽食肉寝皮,不足以尽厥罪;纵移尔宗祀,削尔疆土,犹不足以偿其失。今奉诏下征,你等若惜一城之生灵,速至辕门授首,候归期以正国典;如若拒抗,真火焰昆冈,俱为齑粉,噬脐何及?战书到日,速为自裁。不宣。”

子牙看毕,问道:“来将何名?”邓忠答道:“末将邓忠。”子牙道:“邓将军回营,多拜上闻太师,原书批回,三日后会兵城下。”邓忠领命出城,进营回复了闻太师。不觉就是三日。只听成汤营中鼓响,喊杀之声振天。子牙传令:“把五方队伍调遣出城。”闻太师正在辕门,只见西岐南门开处:

一声鼓响,有四杆青幡招展,幡下四员战将按震宫方位:

青袍青马尽穿青,步将层层列马兵,手挽挡牌人似虎,短剑长枪若铁城。

二声鼓响,四杆红幡招展,幡脚下四员战将,按离宫方位:

红袍红马绛红缨,收阵铜锣带角鸣,将士雄赳跨战骑,窝弓火炮列行营

三声鼓响,四杆素白幡招展,幡脚下有四员战将,按兑宫方位:

白袍白马烂银盔,宝剑昆吾耀日辉,火焰枪同金装鐧,大刀犹似白龙飞。

四声鼓响,四杆皂盖幡招展,幡脚下四员战将,按坎宫方位:

黑人黑马皂罗袍,斩将飞翎箭更豪,斧有宣花酸枣搠,虎头枪配雁翎刀。

五声鼓响,四杆杏黄幡招展,幡脚下四员战将,据戊己宫方位:

金盔金甲杏黄幡,将坐中央守一元,杀气腾腾笼战骑,冲锋锐卒候辕门。

闻太师看见子牙把五方队伍调出,两边大小将官一对对整整齐齐:哪吒蹬风火轮,手提火尖枪,对着杨戬、金吒、木吒、韩毒龙、薛恶虎、黄天化、武吉等侍卫两傍。宝纛旗下,子牙骑四不相,右手下有武成王黄飞虎坐五色神牛而出。闻太师在龙凤幡下,左右有邓、辛、张、陶四将。太师面如淡金,五柳长髯,飘扬脑后,手提金鞭,威武不凡。

九云冠金霞缭绕,绛绡衣鹤舞云飞,阴阳绦结束,朝履应玄机。坐下麒麟如墨染,金鞭摆动光辉。胸中包罗天地,运筹万斛珠玑。丹心贯乎白日,忠贞万载名题。

子牙催骑向前,欠背打躬,口称:“太师,姜尚有礼了。”闻太师道:“姜丞相,闻你乃昆仑名士,如此不谙事体,何也?”子牙答曰:“尚乃玉虚门下,周旋道德,何敢违背天常。上遵王命,下顺军民,奉法守公,一循于道。敬诚缉熙,克勤天戒,分别贤愚,佐守本土,不放虐民乱政。稚子无欺,民安物阜,万姓欢娱,有何不谙事体之处?”闻太师道:“你只知巧于立言,不知自己有过。今天王在上,你不尊君命,自立武王。欺君之罪,孰大于此!收纳叛臣黄飞虎,明知欺君,安心拒敌。叛君之罪,孰大于此!及至问罪之师一至,不行认罪,擅行拒敌,杀戮军士命官。大逆之罪,孰加于此!今吾自至此,犹恃己能,不行降服,犹自与兵拒敌,巧言饰非,真可令人痛恨!”

子牙笑而答曰:“太师差矣!自立武王,固是吾国未行奏请;然子袭父荫,有何不可?况天下诸侯尽反成汤,俱是欺君不成?只是人君先自灭纲纪,不足为万姓之主,因此皆背叛不臣,此其过岂尽在臣也。收武成王,正是‘君不正,臣投外国。’亦是礼之当然。今为人君,尚不自反,乃厚于责臣,不亦羞乎!若论杀朝廷命官士卒,是自到此取死讨辱,尚等并不曾领一军一卒,或助诸侯,或伐关隘。太师名振八方,今又到此,未免先有轻举妄动之意,在尚怎敢抗拒。不若依尚愚意:老太师请暂回鸾辔,各守疆界,还是好颜相看;若太师务任一己之私,逆天行事,然兵家胜负,未可知也。还请太师三思,毋损威重。”

闻太师被此数语说得面皮通红;又见黄飞虎在宝纛之下,大呼:“逆臣黄飞虎,出来见我。”黄飞虎只得向前欠身道:“末将自别太师,不觉数载;今日又会,不才冤屈庶可伸明。”闻太师喝道:“满朝富贵,尽在黄门,一旦负君,造反助恶,杀害命官,逆恶贯盈,还来强辩!”命:“那一员将官先把反臣拿了!”左哨上邓忠大叫:“末将愿往。”走马摇斧,来取黄飞虎。飞虎纵五色神牛,手中枪赴面交还。张节使枪也来助邓忠。周营内有大将南宫适敌住。陶荣使锏,飞马前来助战。这壁厢武吉拨马摇枪,抵往陶荣。两阵上六员战将,三对交锋,来来往往,冲冲撞撞,翻腾上下交加。只杀得天愁地暗、日月无光。辛环见三将不能取胜,把胁下肉翅一夹,飞起半空,手持锤钻,望子牙打来。周营众将见成汤营里飞起一人来,虎头冠,面如红枣,尖嘴獠牙,狰狞恶状。黄天化催开玉麒麟,两柄银锤,抵住辛环。闻太师见黄天化坐玉麒麟,知是道德之士,急催开墨麒麟,使两条金鞭,冲杀过来,忙取子牙。子牙忙催动四不相,急架相迎。二□□加,竟生云雾。

这是闻太师头一场西岐大战。闻太师鞭法甚利,且有风雷之声,久惯兴师,四方响应,子牙如何敌得住,甚难招架。闻太师此鞭原是两条蛟龙化成,双鞭按阴阳,分二气。他举起雄鞭,飞在空中打将下来,正中子牙肩臂,翻鞍落骑。闻太师方欲来取首级,哪吒蹬风火轮,摇枪大叫:“休伤吾师叔!”照闻太师面上一枪,太师急架枪时,早被辛甲将子牙救回。闻太师与哪吒战三五回合,举鞭飞在空中来打哪吒,却被混天绫挡住。金、木二吒跃步赶来,挥动宝剑,与哪吒同战闻太师。太师大怒,连发双鞭,雌雄不定,或起或落,向金、木二吒和韩毒龙打去。哪吒扔出乾坤圈,乾坤圈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千千万,化作一面乾坤墙,堪堪拦住双锏。杨戬在侧,飞走出阵,使刀来刺。闻太师把鞭来迎,数合之内,祭起双鞭,正打中杨戬顶门,只打得火星迸出。杨戬全然不理,一若平常。太师大惊,骇然叹曰:“竟有此等异人!”陶荣战武吉,见诸将未分胜负,忙把聚风幡取出,连摇数摇,霎时间飞砂走石,播土扬尘,天昏地暗。只打得众军如风卷残云,丢旗弃鼓,莫辨东西,败下阵来。

闻太师金鞭龙摆尾;邓忠阔斧似车轮;辛环肉翅世间稀;张节枪传天下少;陶荣奇异聚风旗。这才是雷部神祇施猛烈。闻太师得胜回营,升了帐,众将来贺:“太师头阵挫动西岐锋锐,破此城指日可待。”闻仲大喜。

子牙收兵败进城,盘点损伤。杨戬在侧,道:“丞相且歇息一二日,再与他会战,定胜闻仲。若得胜之时,乘机劫营,先挫其锋,后面势如破竹,闻仲可擒矣。”子牙道:“善。”只至第三日,西岐鼓响,众将出城,安排厮杀。报马报入营来。闻太师见报入营,随即出阵。左右四将分开,太师至阵前。子牙道:“今日与太师定决一雌雄。”各不答话,二兽相交,鞭剑并举。子牙左有杨戬、右有哪吒,敌住太师。邓忠走马前来助战;黄飞虎截住厮杀。张、陶二将来助;有武吉、南宫适敌住厮杀。辛环飞来;有黄天化阻住。闻太师酣战之际,又把雌雄鞭起在空中。子牙打神鞭也飞将起来。打神鞭乃玉虚宫元始所赐,此鞭可打八部正神。闻太师鞭往下打,子牙鞭往上迎,鞭打鞭,把闻太师雌鞭一打两断,落在尘埃。闻太师大叫:“好个姜尚!毁我法宝,我与你势不两立!”子牙复祭打神鞭起去。一声响,把闻太师打下骑来。幸有门下吉立、余庆催马急救,太师借土遁去了。子牙与众将大杀一阵,方收兵进城,入相府。杨戬道:“今日劫营之事,定是大胜。”子牙道:“善。众将暂退,午后听令。”

闻太师败兵进营,道:“自来征伐,未尝有败。今被姜尚打断雌鞭,吾师秘授蛟龙金鞭,今日已绝,有何面目再见吾师!”四将劝解道:“胜负乃兵家常事。”姜子牙聚将上殿,令黄飞虎、飞彪、黄明等冲闻太师左营;南宫适、辛甲、辛免、四贤冲右营;哪吒、黄天化为头对,冲大辕门;木吒、金吒、韩毒龙、薛恶虎为二对,龙须虎、武吉作三对。杨戬烧闻太师行粮,老将军黄滚守城垣。调遣已定。

闻太师败兵进营,坐于帐下,郁郁不乐。忽然见杀气罩于中军帐,太师焚香,将金钱一卜,早知其意。笑道:“今劫吾营,非为奇计。”忙传令:“邓忠、张节在左营敌周将;辛环、陶荣在右营战周将;吉立、余庆守行粮;老夫守中营,自然无虞也。”闻太师安排迎敌。子牙把众将发落已毕,只等鼓响,各人行事。当日将人马暗暗出城,四面八方,俱有号记,灯笼高挑,各按方位。时至初更,一声鼓响,三军呐一声喊,大辕门哪吒、黄天化先杀进来;左营黄家父子,右营乃四贤众将,齐冲进来。

子牙与众将来劫闻太师行营,势如风火。只见哪吒蹬风火轮,持火尖枪杀来。闻太师忙上了墨麒麟,拎鞭迎敌。黄天化持两柄银锤,催动玉麒麟,前来接战,裹住闻太师不放。金、木二吒挥宝剑,上前助战。韩毒龙、薛恶虎各持剑左右相攻。杀气纷纷,兵戈闪灼。一夜好战!

哪吒等把闻太师团团困住。黄飞虎父子冲左营,与邓忠、张节大战,杀的乾坤暗暗;南宫适、辛甲等冲右营,与辛环、陶荣接战,杀得愁云滚滚。正酣战之际,杨戬从闻太师后营杀进去,纵马摇枪,杀至粮草堆上,放起火来。

杨戬将粮草烧着,照彻天地。闻太师正战之间,忽见火起,心中大惊,自思:“粮草被烧,大营难立。”把金鞭架枪、挡剑,无心恋战。姜子牙赶到,祭出打神鞭。闻太师硬抗一鞭,墨麒麟纵出圈子,且战且走。邓忠、张节见中军失守,只得保着闻太师夺路而走。南宫适等追赶辛环、陶荣。吉立、余庆见势头不好,护持不下,只得败走。辛环飞在空中,保着闻太师,退往岐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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