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啼声止。
白鸽掠过天穹，春暮熔金。
春晓从竖栏缝隙往外看，一道臭烘烘的魁梧身影挡住落日余晖。
碰。
“吃饭。”
老吴搬进来一口大铁锅，用木勺搅了搅野菜粥，旋即他招呼来一个女娘分给其他人。
除了老吴，还有两个高大的山匪严丝合缝地挡住柴房大门。以防有人绝食，三双眼睛齐齐盯着柴房里的女娘们。
春晓温温吞吞地吃了一口粥，粥已经变得冰凉，透着一股馊臭的肉腥味。
不说她草根出身都难以下咽，其他人更是有的面露菜色，有的边吃边吐。
这时。
“啊！”
春晓闻声扭头，只见老吴沉着一张脸走来。
“怎么回事？”
明远远捂着肚子惨叫，扑了脂粉的脸色煞白如纸。她痛苦地高呼一声，两眼一闭，断断续续地道：“疼、疼……”
在这紧张时刻，春晓不由得暗叹一句：明远远戏不错。
她接到明远远递来的眼神，嫌恶地别过头，咬牙冷声道：“这是给猪吃的吧！”
“就是！”
“不把我们当人看，干脆死了算了！”
女娘们朝彼此对了个眼色纷纷闹起来，一个踹翻了稀菜粥，一个撞歪了茅厕，一个不停呕吐。
稻草席下粪尿的臭味伴随混乱蔓延。
老吴皱紧眉，匆匆瞥了眼她们，抓住明远远的手臂，转头对另两名山匪道：“你两还看戏啊！”
闻言，一个山匪不耐烦踹开柴房门，另一个冷冷瞪了眼屋内所有人。
“她们早晚都是要死的命，死在这也是死。”
老吴一把背起明远远，目光有意无意掠过柴房内的角落。
“总不能让人死在这儿吧，？不然怎么跟老大交代？”他道。
正当山匪们吵得不可开交时。
一个人悄无声息绕到春晓背后。
发簪冷光逐步逼近春晓，她毫无防备，满心都在明远远身上。
人挤人。
要是明远远出不去这里，她们先前商议的计划全都会白费。
此时小柴房闷热得呼吸挤作一团，加上粪尿的味道使人头皮发麻，春晓一下子没能缓过来。
紧接着，她感觉到腰侧长出锋利的硬物。
“晓姐儿！你、你流了好多血……！”春秋带着哭腔指着春晓。
只见她腰侧赫然有道刺伤。
春晓双手微微颤抖，她摸到腰侧，掌心被温热鲜红的血染红。
所有人同时望向春晓，脸色均是一变。
山匪们顾不得震惊，只见少女面色发白，顺着土墙摔进女娘们的哭喊声中。
春晓感觉到她的血流失极快，身体不由分说变冷，失血使她整个人陷入天旋地转中。
老吴急着去扶春晓，一声冷笑打断他的步伐。
“够了，她们都是装的。”
说话的女子竟然从女娘们当中走出来，她慢条斯理地擦拭发簪，簪头血迹斑斑。
山匪们齐齐低头，恭敬弯腰，道：“大当家。”
“乖些多好，非要见血才识趣。”
女娘们惊疑得浑身发抖。
春晓抬头先是颤巍巍笑了下，轻声道：“原来大当家一直看着我们呢，怎么同为女子来买卖女子就能让你满足了？”
大当家闻声掐住春晓脸颊，另一只手转而拽起她的头皮，接着她平凡的脸上露出嘲笑的神色，道：“你要为谁鸣不平？你？她？她们？世道如此，天底下这么干的不止我们。”
春晓捂着腰伤，顶着春秋急切担忧的目光，她泪汗连连，喘着气道：“女子除了以色侍人，分明还有更大的能耐。大当家跟我们同吃同睡，敢问倘若你不在我们当中，这一次你拦得住我们吗？”
大当家愣了下大笑起来，拍了拍双手，语气渐冷，“把这个牙尖嘴利的扔去乱葬岗，其他人，贱卖。”
春晓面前被山匪们团团包围，他们抱着一卷草席走向她。眼见逃生希望渺茫，春晓定定望了眼春秋。
少女的稚嫩面庞跟她阿姊太像了。
“晓姐儿，我阿姐其实没有丢下我对吗？”春秋怕得心脏狂跳，仍挡在春晓面前，回眸对她一笑。
春晓眼睫轻颤，未回她，反而咬紧后槽牙，高声喊：“大当家！卖再多的女人都不如抢了莲华馆。”
女子陡然止步。
“别以为我不知道那里面住的可是京城来的大官。”
春晓双手撑地，推开春秋扶她的手臂，借着撑地的力道缓缓站起来。
“大当家有所不知那只是镇上传闻罢了。我在那里抄书，莲华馆有用金子打造的万佛像，处处是玉楼金阁，府邸中家仆稀少，管家是个三步倒的药罐病秧子，主人更是个单纯憨厚、不谙世事的文人富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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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识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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