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点伤并不碍事，虽然有些疼，但没有到必须离席处理的地步，你这样带我贸然匆匆离场，对天子实在不敬。”
姜宿荷坐在太医署门前石栏杆上，看着陆玄舟低头抖出瓷瓶内的药轻轻洒在她伤口上，她没有想过两人首次见面自己便见了血，也不知道刚刚是怎么浑浑噩噩就捏碎了酒盏。
这位年轻小王爷初见便对她如此上心，和她设想的不太一样，本以为对方会嫌自己年纪大，接着闹出些诸如退婚之类的事情。
“我以为你首先会好奇我，结果一开口，便是他人他事。”
全家都在京中，生死只是上位者一句话，她当然害怕，而且，除了害怕，被陆玄舟那样抱着离殿，还觉得有些难为情。
“你开口便唤我姐姐，王爷，我们很熟吗？”
难不成这位小王爷有什么小众癖好，比如，喜欢姐姐？
“姐姐，一直以来，你就是太能忍了。”陆玄舟已替她上完药，正仰头看着她，眼神中露出一丝不甘，不知是替她还是替谁。
忍？她何来忍这一说？她有些接不上话茬，索性转移。
“今晚的月真亮，小时候母亲总对我说小孩不许一个人站在月光下。”
陆玄舟将她另一只手也握过来：“此地无孩童，姐姐亦不独身。”
“王爷，敷伤布条。”
“太医署的太医刚刚都被急召去了贵妃宫中，属下花了些时间才找到。”
姜宿荷看着一旁的身影，想要看清楚脸，结果人家一直低着头，定是陆玄舟近身暗卫。
“去探探，又怎么了。”
她还在伸着脖子看着那暗卫离开的方向，没太看得清，叹了声气暗自垂首伤感不如当年。
陆玄舟用布条将她伤口仔仔细细缠上：“痛吗？”
“不痛，这算什么。”面对一个刚见面不久陌生男子的温言软语，她其实有些不好意思，但又想到自己比他年长几岁，可不好在他面前露了怯。
于是开始拿捏起姿态。
“我比王爷大出个几岁，且自幼长于山野，就是一山野粗俗老姑娘，不知王爷因何......”她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因何求娶。”
“我？”
还没等陆玄舟说完她便急忙打断，唯恐听到一些挂不住面的话：“不是王爷求娶还能是我爹替我求来的？我爹就一小小著书郎，他可没有能力让陛下下旨强迫您娶我。”
陆玄舟放开她的手，双手打开撑在石栏上将她圈起，唤了她一声：“阿荷”。
阿荷？在她这二十几年的岁月里还从未有人这样叫过她。姜宿荷垂下眼，看到陆玄舟正仰着脸盯着她，眼神中似乎又被揉进了其他情绪，分不清哪些是真情，哪些是假意。
“不叫姐姐了？”
陆玄舟低眉一笑，双手环住她的腰将她抱下石栏凑近她耳边低语：“莫非阿荷很喜欢我叫她姐姐？”
姜宿荷感受到那股灼热的气息瞬间清醒过来，双手攀上他的肩上按住：“我没有伤到脚，我可以自己走路。”
“难道你认为我做这些，是为了帮助你？是因为我善？”
姜宿荷当然清楚堂堂永昌王，对她这么温言软语，当然不是出于乐善好施。
“可如今，我们还不是真正的夫妻，你这样...”
陆玄舟没有回答，而是搂紧怀中人加快脚步。
姜宿荷自小就擅记山川地形，幼时在宫中走过几次便熟记了宫中各宫各巷，感觉陆玄舟已抱着她走了好一会儿，却还没有要走出皇宫的迹象，反而像是在绕圈。
“王爷难道，不太熟悉宫中路况？”
话音刚落，陆玄舟便停下脚步，纵身一跃，抱着她飞至房顶，她不禁有些惊讶，他竟然习得如此轻功，落下时气息平稳脚步不乱，可见内力也十分深厚，也不知师从何人，还是捡到了什么神功秘籍？
“别叫我王爷，你可曾听我几时在你面前自称过本王？阿荷若不想直呼我大名陆玄舟，叫我一声季夏亦可。”
陆玄舟低下头朝她微微一笑。
这一笑，不知道是不是她眼花了分不太清，只觉得在屋顶几徐清风拂动下，连陆玄舟的睫毛都在冲她笑。
情不自禁唤了一声：“季夏。”
长华宫内，陆毓生合眼卧在榻上，宴上的一身衣服还没来得及换下。一旁跪了几排太医，皆低着头不敢言语，不一会儿，又一太医从寝殿退出来，自觉跪入其中。
内官必幽翘着莲花指一一清点着：“加上最后一位杜博士，陛下，全齐了。”
必幽见状立马过去搀起：“陛下今日一累了一天，贵妃娘娘这里奴婢会替陛下守着，陛下还是先回去休息。”说着眼神扫过那跪着的一众太医，眼神似乎有责怪之意。
“陆玄舟带着她离开了？”
必幽跪在榻前从一青瓷瓶中倒出一粒药，一旁宫女立刻端了水过来。
“陛下，永昌王居功自傲无视天威，当罚。”
陆毓生张嘴接过必幽喂过去的药丸，不等水来便吞下药丸。
“罚？离席的是两人，你怎只提永昌王一人。”
必幽挥手示意奉茶宫女退下，他自小便是侍奉在天子左右，有些事他人不知，但他知。
“奴婢认为，是永昌王强行带走姜三小姐。”
陆毓生扯唇一笑，眼底却是一片冰凉之意，见他坐直身子，必幽连忙把鞋替他穿上。
“有些人当罚，有些人也该赏。”
必幽低眉浅笑：“那自是全由陛下说了算。”
陆毓生下榻起身，扫视了一眼跪满地的太医：“噢，朕差点忘了还有你们，要是治不好贵妃娘娘，太医署也该换一批人当差了。”说完扬长而去。
“各位大人，起身吧。”
“你们是在是不该连贵妃娘娘是何疾病都查不出来，也别怪陛下天威动怒。”必幽脚步轻移追随陆毓生而去，只留众太医面面相觑。
姜宿荷醒来时发现已在家中，她不记得陆玄舟怎样带她回的家，只记得在宫中某个房顶上，她在他怀里，睡着了？
“惊寒、花惊寒！”
她院中只有惊寒一个使唤的婢女，主要是再多配几个她不习惯自己的起居被一堆人盯着。见唤不来那小丫头，只好爬起来，倒不是在乎小丫头会去哪里偷懒，她原本也不在意，只是平日里她都会乖乖守在门外等自己起床，今日不见人影，有些蹊跷。
“花惊寒呢？”她随手拉过一个拿着扫帚的婢女询问。
“三小姐，惊寒姐姐应该在正厅。”
她一路寻到正厅，刚进去就看到一个身影正躬身盘点着一堆聚成山的大小箱子。
“花惊寒，可让我好找，你在这里做什么？”
花惊寒闻声直起身子，见是她如同救星降临般冲过来：“小姐你可算是醒了，今日一早永昌王府的人便来下聘，主君已去上朝，主母去了大小姐处。”
她指着一堆箱子：“你说这全是下给我的聘礼？”她走过去弯腰准备随便打开一个箱子，却发现都上了锁。
“小姐，礼单在这里。”
惊寒递过来一本厚册：“从没见过这么厚的礼单。”她打开一看，金银珠翠、宝瓶玉器写的满满：“这陆玄舟出手这么阔绰，会不会是把家离掏空了？那我要是真嫁过去了，他家里是不是都不剩什么了。”
“小姐您在说什么呢？”
她把礼单合上，挑了个大箱子盘腿坐上去，眼神呆呆出神。
难道她真的要嫁给他吗？但是他为什么要娶她？
“你昨晚可瞧见我是怎么回府的？”
惊寒偏过头思考：“惊寒发现小姐时小姐已睡在屋内，难道小姐不是和主君一行归家？”
她听完勾唇一笑，看来陆玄舟是抱着她踩着房顶一路飞回来的，原来他真不太熟悉宫中。不过他身为王爷，又排行第九，应该是先皇迁都后所生，应该自小就长在内宫，怎么会不熟悉？
这么一想，她离开京城之前似乎也没有听到过这位九王爷的任何消息，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小姐，都清点完了。”
惊寒的声音将她从思绪中抽离，抬起头茫然瞪了瞪眼：“全收好放库房，等父亲和母亲归家和他们通报一声。”
昨夜被陆玄舟的俊俏小脸迷的有些乱了意，现下她可是清醒的，有些事情，一定要问清楚。
她倒是不介意，就怕陆玄舟日后反悔。
永昌王府门前，姜宿荷站在门口等着传话的小厮进去通报，小厮没等来，却等来了那个在太医署帮她翻布条的暗卫。
“三小姐请入府。”
“你们记住看清了，这位乃姜三小姐，永昌王府日后的王妃娘娘。”
一旁的小厮见了立马点头哈腰迎她进去：“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三小姐莫怪。”
“属下绯影，见过姜三小姐。”
什么日后的王妃，王妃二字让她起一身鸡皮疙瘩，不过这暗卫名字还蛮好听。
“你家王爷可在府内？现在可方便见我一面？我有些事寻他。”
“王爷他......”绯影顿了一下又立马说：“请三小姐跟我来。”
不对，姜宿荷没有立马跟上去，因为她似乎从绯影刚刚看她的那一眼中察觉出一丝怨气？
她受伤后内力全失，就她现在这病殃身子可能连个街边混混都打不过，贸然跟进去若是有人要杀她，她可没本事反抗。
“姜三小姐，这边请。”
阿荷：我年纪大我不吃亏我不怕
某人：我年纪小我不吃亏我更不怕
柳长衣：啊啊啊啊没收藏我怕！（求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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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下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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