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的震动骤然加剧，疯狂示警。
“别停下，快跑！”
风声呼啸，两人一路奔逃，女孩的喘息声渐渐加重，霖玥余光瞥见她的步伐越来越慢，脸色白得像是随时都会倒下。霖玥自己的后背也早已被冷汗浸透，全凭意志支撑着发软的双腿。
“它不会放过我的……”女孩低声咒骂着，呼吸急促：“不管我怎么跑，它都不会停下。”
怎么办？
霖玥的心跳加速，眼看两个人都要撑不住了，她深吸一口气，摸出一大把符咒。
“你快——”女孩感觉自己身后没了动静，焦急地回过头，却看到霖玥刹住脚步，一手提着剑，一手捏着符，和追上来的黑影大眼瞪小眼。
怪物似乎没想到前面的人会突然停下，它像液体般在空中不断滑动变形，思索着该如何躲避对手的反击。
令人作呕的**气息随着空气一阵又一阵地扑面而来，霖玥死马当活马医，抽出符纸拍在两个人身上。
符咒瞬间激发出明亮的光芒，女孩惊呼一声，二人像两只被狂风卷走的纸鸢般歪歪扭扭地向前冲去。
符纸迅速燃烧，黑雾并不甘心就这样被甩开，在她们身后不停发出威胁的咆哮。霖玥的指尖一痛，是符咒快要烧完了。
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这种持续性的符咒似乎是受施术者灵力影响，持续时间有限。
“左边！”女孩惊声提醒。眼看锋锐的利爪猛地从雾中探出，直直划向霖玥的方向。来不及思考，霖玥朝着黑影抛出一张灭魇符。
沾着冷汗的符咒在黑影的身前猛地炸开金色的焰光，黑影的半个身体瞬间炸裂成无数细小的黑点，它痛苦地发出一声啸叫，向后退去。
最后一点御风符燃尽成灰，二人扑通两下，跌进灌木丛中。
霖玥剧烈咳嗽着，喉咙里泛起血腥味，眼前一黑一黑又一黑，这玩意怎么这么难打？
女孩艰难地站起来，往她走了两步：“你没……”
她的声音突然僵住，霖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见那些浮在空中的黑点并未完全散去，反而在空中迅速聚拢。
黑影再度凝结成型，那双隐匿在黑暗中的猩红光点挑衅地盯着她，朝着二人猛冲过来。
霖玥掌心一动，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剑，却半个剑诀都使不出来。她连翻白眼都顾不上，手忙脚乱地掏出好几张她还没来得及仔细研究的紫色符纸。
“闭眼！”霖玥低喝一声，将手掌上擦破的血液一股脑抹在符上，将符咒扔向黑影的方向，被血液点燃的符纸在空中划出一道耀目的弧线。
炸裂的光斑在视网膜烙下灼热的余痕，二人被强烈的气浪掀得人仰马翻，霖玥的头撞在地上，半边脸麻木得几乎失去知觉，只能听见自己的肋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嘣声。
这符威力巨大，怪物被爆炸的能量震得呜嗷一声，再没了气息。硝烟散去，霖玥勉力睁开眼，原本黑影的所在处只剩焦土。
女孩吐出一口鲜血，感觉自己会先死在这个道士手上。
霖玥躺在地上往嘴里塞了好几颗丹药，这才感觉体力稍稍恢复。刚转过身，她的瞳孔猛然收缩——
不知何时，竟又出现了一只黑影！它无声无息地绕到女孩身后，黑雾翻涌间，一张巨大无形的口正在缓缓张开，女孩似乎是骇得说不出话来，她举起菜刀，无声地颤抖着。
玉佩提示了她此处有异，这女孩身处幻境，或多或少都与此地异动有关，她不能就这么死了。
体力正在疯狂透支，霖玥举起长剑，狠狠掷向怪物的方向。剑身划破空气，发出一阵刺耳的啸声，直指黑影的中心。
太慢，还是太慢。
剑离黑影还有几尺的距离，它的利爪却已经几乎碰到女孩的头。女孩似乎有所觉察，猛地偏头，堪堪避开致命一击。但黑影向前的动势并没有停下，眼看就要穿破她手中的菜刀，撕裂她的身体。就在霖玥以为无法避免悲剧发生的瞬间，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即将触及女孩的一刹那，黑影像是撞上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它的身形剧烈颤抖，黑雾扭曲翻涌，像被风吹散的烟雾般在她的指尖溃散，无声无息。
霖玥投出的长剑叮当一声，穿过虚空，重重刺入地面。
“小心！”霖玥大喊一声，女孩这才反应过来，猛地一滚。霖玥这次有了经验，抽出一张守御符拍在地上，剑身上的符咒在下一秒炸开。
第一只黑影在被炸散后留下了明显的能量波动，而消失的这只黑影，却仿佛从未存在过。
霖玥只觉得自己的心比身体更痛，她不仅空了大，还连续空了两个大！
远处的地面被炸出了一个大坑，霖玥本来已经做好了献祭武器的准备，谁知烟雾散去，乾元剑还是好好地插在地上。
霖玥觉得自己的心痛缓过来了点，三步并作两步飞奔到坑边，从坑里把被焦黑符灰包裹的剑拔出来。
女孩单薄的脊背抵着树干，她全身都被冷汗浸透，沾着草屑的碎发黏在汗湿的额角上。她举起手中的菜刀，不可置信地打量刀锋上黑色的液体，一丝红色的光芒在她眼中一闪而逝。
周围的空气陡然一滞。
数棵高大的树木轰然倒塌，一股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二人同时抬头望向远方，深木丛中隐隐传来异物的尖啸。
霖玥能清晰地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杀意，这片幻境本身正在逼迫她们走入死地。
怪物的攻击看似凶猛，但每一击都恰好停留在女孩能躲避的范围之内，她想起那只怪物消失的样子，就像……由精神力构筑的幻象被施术者收回意识一样。
她指一指丛林深处，作力不从心状：“姑娘……咳咳，在下怕是不行了。”
女孩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我去？”
霖玥后退几步，摆出一副袖手旁观的姿态：“没错。”
树林中的声响越来越近，地面的震动也越发清晰。女孩狠狠咬紧牙关：“帮人帮到底！何故要让我去送死？”
霖玥摇摇头，真情实感地咳了两声：“姑娘有所不知，我虽是修士，却学艺不精，方才已是竭尽全力，现下实在有心无力。看姑娘方才胆气十足，不如劳烦你保护我一回吧。”
树丛间的黑影逐渐清晰，女孩盯着眼前的怪物，手心逐渐被冷汗浸透。
逃不掉了，她从来都逃不掉。
她高高举起菜刀，硬生生挡住了第一只黑影的扑击。刀锋和利爪撞击出刺耳的声音，溅起一簇火星。她不停地挥刀砍向怪物，伴随着强制闭麦，第二只黑影也化为一阵黑雾，消散在空气中。
周围的空气终于安静下来，女孩站在原地气喘吁吁，她的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眼中再次闪过红光，像一簇隐藏在深处的焰火。
她的眼里露出劫后余生的欣喜，轻轻甩了甩被菜刀震得发麻的胳膊：“原先我一见这些东西就只顾着跑，没想到我这么厉害！”
她看向霖玥，略带得意地弯起眼睛：“喂，你是不是早就看出来姑娘我力大无穷了？”她揉了揉肩膀，露出无奈的表情：“那你也不早说，白让我受这么大惊吓。”
剑鞘与剑格相扣的咔嗒声在冷寂的空气中格外清晰，霖玥看着她，似笑非笑：“你自己造出来的东西，有什么好怕的？”
这话如同一颗炸雷，女孩原本因为胜利而沾沾自喜的脸瞬间僵住，像被踩住了尾巴的猫般跳起来：“你这死道士，休要信口胡说！你的意思是，我自导自演做一场戏给你看？”
她猫儿似的大眼睛睁得圆圆的：“我本来走得好好的，被树枝绊了一跤就到了这个鬼地方，被追了一天一夜，好不容易打过这怪物，你却说我是装的？”
霖玥反问她：“那你告诉我，在那些黑影出现之前，你在想什么？”
女孩不以为然地哼出一口气：“我能想什么……不过是想着，万一从那里跑出来什么怪物怎么——”
话一出口，她猛地停住了，脸上的表情缓缓转为不可置信。她慢慢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喃喃低语：
“不会吧……”
“我…我真的是……”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但霖玥从她的口型中读出了那四个字：
「不祥之身」
这个词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女孩身上的灵力充沛却难以控制，灵力强大到出现不稳定态，甚至能引发异象，这不是天赋超然的表现吗？
和「不详」有什么关系。
“喂……”霖玥上前，想拍拍她的肩膀，但女孩猛地抱紧双臂后退两步，蹲下身子，声音带着哭腔，早没了之前张牙舞爪的活泼模样。
“你…你走吧！”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我不想连累你。”她腾出一只手胡乱擦了擦眼泪，手背抹过脸颊时沾上了几点泥灰，看起来更添几分狼狈。
抬起头时，她的眼眶已经通红：“你记着这里，等我死了，来帮我收尸就行。”
她转过身背对着霖玥，坚强地摆摆手：“你快走吧，道士。别在这里耽误时间。不然等我变成恶鬼索了你的命，你后悔也来不及了。”
霖玥声音放缓几分：“姑娘，我要是走了，你觉得你能活多久？”
女孩肩膀微微一缩，沉默片刻：“那是我的事……你不用管。”
霖玥轻笑一声：“你要是真死了，不如提前告诉我你叫什么，好让我知道该给谁收尸。”
女孩紧紧咬住下唇，没再像之前一样反驳：“落落……我叫落落。”
霖玥笑意收敛，绕过她蹲下，轻轻将剑柄压在她手中的菜刀上。
离得近了，她才看到刀柄上歪歪扭扭地刻了“平安”二字。
“我见过的恶鬼，没一个像你这样。”
少女的抽噎声忽然变轻，她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手上的伤口，扭过头去：“有的时候……我害怕什么东西，那东西就会变成真的。”
“有没有可能不是害怕，”霖玥掏出一截布料缠在她流血的手掌上：“是你的愿望太强烈了。”
她想要短暂的安逸，于是出现了一小片幻境供她栖息，却又因为太渴望离开，所以才会出现强大的怪物与之搏斗。
“我曾经到过一处地方，在那里，像你这样的孩子被叫做……”她看着少女低垂的睫毛，用了家乡的语调：“灵媒。”
血珠渗入绷带，女孩眼里未曾褪色的的红光与记忆里摇曳的烛火重叠。
扎着双马尾的女孩把手藏在背后，变出一小团火，映在她们的眼睛里：“阿玥，你看这个。”
还是蘑菇头的霖玥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摸，她的手指穿过橙色的火苗，却毫发无伤，她惊讶地叫出声来。
女孩得意地弯起眼睛：“厉害吧！”她随即又泄了气，收了火苗，烦恼地拽了拽霖玥衣服上芭比娃娃的纱裙：“可惜只有你能看得见，要是我真的能变出火来，我就把所有人的作业都烧掉，这样我们就能一直玩啦。”
泛着苦味的药粉洒在落落的手心，像接住了一簇来自另一个时空的灰烬。女孩的手掌微微瑟缩了一下，霖玥拉过她的手：“我见过的恶鬼，无一不是威震四方。像你这般就地等死的，还是头一个。”
“我倒觉得，你不是不详，而是太强了。”
*嘴角凉凉的
霖玥：我流口水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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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桃李春风 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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