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会所外的风带着冷涩，混合着一群烟鬼吐出来的烟味。
卫昙皱眉吸了下鼻子，显然对这股烟味并不喜欢。站在她身侧的小姑姑瞧她这样轻笑了下，她从兜里掏出烟含在嘴里，另外一只手随意地插在大衣口袋里，按下了打火机。
橙色的光在她的侧脸闪了一下，转而变成了烟雾弥散。她本就凌厉的气质因此而模糊了几分。
很帅，但很臭。
哪怕面前吸烟的人是她的小姑姑，卫昙还是无法认为这件事情是一件值得称赞的事情，但她实在有些好奇。顿了下，学着小姑姑的样子，将烟叼在了嘴里，伸手去那小姑姑的打火机。
“不喜欢为什么要试？”景旻挑了下眉，她不管墙面有多脏，更不管身上这家大衣有多么贵，直接靠在了墙上，望着卫昙笨拙的动作。
天气冷，卫昙的手指有些僵，加上对吸烟有些排斥，两三次她的烟都没有点着。景旻看不过去，伸手将她嘴里的烟拿了出来，而自己的烟则是随意地夹在中指和无名指处，亲自为她将烟弄好，而后才递给了她。
额，她们是姑侄关系。
但同吸一根烟是不是有点暧昧和脏了啊？
卫昙在她小姑姑面前从来不掩饰自己的情绪，所以她在想什么很轻易地就被景旻看了出来。她似笑非笑地瞧着卫昙，淡道：“你小时候不爱吃饭，吃不下的东西都是我吃的。”
好了好了，别施法了。幸亏小姑姑工作忙，有请保姆，要不然就要变成：你小时候不吃饭，吃过的东西都是我嚼碎了喂你的。
太可怕了，想到那个画面就很可怕。不想小姑姑继续说自己小时候的事情，卫昙没有犹豫，将小姑姑点燃的烟塞进了嘴里。
不会吸烟的人第一次吸烟都很没有分寸，卫昙猛吸了一口烟，在烟进入喉咙的瞬间，辛辣和热度像一条细针刺了下来，直扎气管深处。她没忍住咳嗽了起来，躲开吹来的寒风，可烟雾却顺着鼻腔倒灌回来，呛得她眼睛泛酸。
“问筝第一次抽烟比你还狼狈。”景旻淡淡地说，吐出来的烟雾在她和卫昙中间铺开。
卫昙没有回话，只是又抿了一口。这次她吸取了教训，没有吸得很多，只是浅浅一下，但如此还是被苦到了，她感觉自己的舌根就像是被涂了一层灰似的，呼吸也变臭了。
不喜欢的东西果然成年了也不会喜欢。
真是不知道小姑姑和苏语漾怎么会喜欢抽烟这件事情的。
不为难自己，卫昙不打算继续抽了。她随手把烟按灭，而后从包里掏出免洗洗手液，将被烟熏到的手指细细地洗过，这才抬眸看向仍旧在吞云吐雾的小姑姑，反问：“我姐什么时候抽烟的？”
“她第一次下连队，学生兵在连队里面总是会被欺负欺负的。”景旻说得云淡风轻，显然不认为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这是卫昙不知道的。她知道景家的很多人都在队伍里面，她也知道景家在队伍中的影响力，她更知道景晨在学校内的优秀。她以为她会顺风顺水地接爸爸或者小姑姑的班，不会有什么挫折的。
可，居然第一次下连队就被欺负了吗？
眼看卫昙多想，景旻再度开口，解释道：“没你想的那么吓人，只是也没有那么好罢了。问筝可不是个好惹的性格，不用操心她。”
“问筝没有告诉过我这些。”卫昙感觉有些累，她也倚靠在墙上，望着晦暗的天空，淡声，“小姑姑，是不是和问筝比起来我真的很弱啊。”
“为什么要和问筝比？人和人都是不一样的，你有你的路要走，她有她的路要走。”景旻掐灭了眼，站在卫昙的跟前，正色地看着她，“采琴，你不差。同样，问筝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强。你们姐妹两个都认为彼此是最优秀的，在这点上不就是被你爷爷奶奶养蛊给影响到了吗？”
“要是问筝来创业，家里肯定不会干涉来干涉去的。”卫昙有点气馁，撇了下嘴。
景旻扬了扬眉毛，摇头：“问筝不会创业的，她骨子里比你要守成。同样的，她一辈子都不会做出想要从景家离开的举动。”她只会把景家变成她的掌中物。
“采琴，你这次没有知会家里就质押股权做得太不周到了。”
卫昙看了看她，叹了口气：“我真的只是缺钱。”
只是缺钱就要把景氏的股权质押出去吗？没有人会相信的。景旻沉沉地看着她。
“好吧，我的确也存了侥幸心理，总觉得只要我手上没有景家的股份，生活在离景家十万八千里的邺城，我就能脱离景家。”卫昙在小姑姑的眼神中败下阵来，“是我天真了。”
当然是天真了，从她和景晨被小姑姑抱回景家那一刻开始，她就永远是景家人，她永远都逃不掉的。
“这次的事情被你妈压下来的，但你爷爷那里也知道消息了。所以，接下来几个月乃至一年，你的日子不会好过，你妈妈应该会出手，但我想你应该知道你妈妈的目地是护着你。”景旻没有多说脱离景家有多难，只是讲述事实，“要想恢复成家里放任不管的状态，春节记得回来做孝子贤孙。”
卫嘉优出手总比老头子亲自出手要好得多。
卫昙知道自己做错了就会有惩罚，她只能安然地接受。说到底，还是她太天真，太不懂这个世道中的规则了。
长长地叹了口气，她忽地开口询问小姑姑：“你对我妈妈态度真的很差诶，怎么现在还为她说话？”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她对不起我，我对她态度恶劣。但是她没有对不起你们两个。”景旻清晰得有些冷漠，她垂眸想了下，又道，“采琴，这个窒息的家谁都想走，可你看看，我们这一代谁走了？我希望你能够找寻到自己的出路，但前提是慢慢来，你能做得到吗？”
卫昙默了默，良久，她点头。
“这件事情就这样算了，再有下次，我不一定能及时过来，你妈也保不住你。你自己无所谓，但如果你爷爷知道了那位女士的存在呢？多想想，谋定后动好吗？”
卫昙继续点头。
报复的来临远比想象中要快，趁着在申城，卫昙借此约见了要给秋旻印象投资的私募基金负责人。
桂苑，水晶吊灯的光落在长桌上，映得每个人的笑容都充斥着金钱的味道。
卫昙靠在靠近主位的位置，手边的杯子已经换了第三轮，她感觉自己的脸都要笑僵了。然而身侧的段兴源依旧面色从容，甚至越来越兴奋，他不住地让她手下的人和他一起玩游戏，一点正事都不聊。
这场合作在上个月就已经基本敲定了，本来说好了这个月在申城签约，可今天这场酒局下来，卫昙敏锐地察觉到了眼前这个货要坐地起价了。
“采琴啊……”段兴源不知道是喝高了还是人飘了，一手拿着酒杯，另外一只手竟然搭在了卫昙身后的椅子上，充斥着酒味的气息扑面而来，他叫着家里人都甚少叫的小名，一副亲昵的模样，“我们段家和你们景家素来亲近，可你这项目风险性还是有点大啊，你看是不是得让我看到点诚意呢？”
在场人都被段兴源这句话所惊讶到，原本气氛热烈的酒局有瞬间的凝滞。
卫昙的目光不动声色地从在座这群人的脸上滑过，而后椅子稍稍向后，侧过身来直视着面前的段兴源。
她一句话没有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低调的景家人甚少会出现在这种酒局中，就算出现也多是秘书、助理代劳，像卫昙这样亲自陪着喝酒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加之外界所传言的，她被景家所厌弃到不得不质押手上股票自保，难免就让有些人心生怠慢。
可她到底还是景家人，而段兴源又算个什么东西。
淡淡的目光不带有情绪落在段兴源脸上的瞬间，上头的酒精就清醒了过来。他连忙放下了自己的手臂，打算说点什么缓和下气氛，却眼见面前面无表情的卫昙露出了笑容来。
“段总说的是。”卫昙微微一笑，嘴角的弧度像是经过算计后的完美角度，她抬手让侍者给她满上了一杯最不爱的干红，举起了酒杯。
景家的小小姐在酒局上喝下满满一杯酒。
这消息要是传出去，段兴源觉得自己活不了多久了。望着黑红色的酒液，他想要出声制止，可卫昙已经开始饮下。
熟悉的涩味冲进喉咙，酒精滚烫地顺着食道坠了下去。她讨厌干红是有理由的，又苦又涩，还不如抽烟呢。她没有停歇，一口气将整杯酒喝了下去，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局面变得好看些。
“昙总好酒量！”段兴源鼓掌大笑着，若不是他眼神中的忐忑暴露了他的情绪，倒真的以为这个局面是他逼迫她才形成的。
段兴源害怕了，可他手底下的废物们却完全没理会到，第二杯酒不知道被人推了过来。
“段总，咱们得谈谈正事了吧。”卫昙依旧在笑，眼底的锋利却不再掩藏，她握着酒杯的手在灯光下显得白皙极了，指节清晰却满是力量感。
不知怎的，段兴源忽然感觉背后有些冷。
他笑了下，想要退让。可这场酒局内不止他们两个人，还有不少其他人在看，中年男人的“自尊”让他撑着脸面，笑道：“昙总，便饭不方便谈正事吧？”
卫昙勾唇一笑，而后抬眼望着他，慢慢地说：“段总是没有喝尽兴吗？”
“是……是啊。”
“好，我陪你。”卫昙再度饮下杯中酒。
如果不是景家人，她是什么？她什么都不是。
桂苑外面走廊，送走客户的苏语漾在外，看到这一幕，脚步停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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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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