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个晚上。想来想去,或许也只有糜烂两字比较契合。
结束的时候,窗外突然一声惊雷。
暴雨倾盆。
在暴雨声中我突然想起,姜伶是湿冷敏感体质,一到下雨天肌肉就会酸痛。
姜伶的肌肉有没有酸痛我不知道,总之我的脑袋痛了起来。
和她有关的记忆就像苔藓,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爬上心头,任我怎样防也防不住。
在进一步联想之前,我逼迫自己转移了注意力。在这张床上想起前女友,未免太不礼貌了些。
“在想什么?”殷念从背后抱住我,浑身赤.裸,体温烫人。
我没有回答,只是转过身,在雨声中一路向下,最后分开殷念的双腿,重新吻了上去。
只是那天晚上,我到得尤其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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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大版本的成功,为我带来了不少便利。庆功宴过后,虽然我的职级还是那个职级,但显然我说的话更有分量了。
进行工作对接时,我被质疑的时候少了,就连偶尔被质疑时面对的句式,也从“你应该……”变成了“……会不会更好”。
这为我省下了许多本该花在扯皮上的精力,我从此得以大大喘上一口气。
人是贪于享乐的生物,时间一旦充裕起来,就容易变得放纵。
更何况,开始在殷念家睡觉之后,我已经很久没梦到过姜伶了,这就让我更加放纵。
于是一连两个月,每个周五我都在殷念家度过。每周尾声的缠绵,几乎已经成了我们心照不宣的传统。
殷念依然没有放弃,依然常常问我,要不要跟她谈个恋爱。
尤其是在我得到极大满足的时候。
每当那种时候,我都会咬向她的肩,提醒她这种时候,应该专心点才是。
在我们做完之后的贤者时间里,殷念有时候会看书,通常是些纸质的大部头。
在电纸书如此便捷的年代,她依然喜欢捧着厚重的装订书本看,在这一点上我们是很像。
我们都是滚滚向前的时代里踯躅不前的人。
有一次我凑近过去,殷念也并不介意被打断,还合上书页向我展示封面。
书名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喜欢日本文学?” 我问。
殷念点点头,“读起来的时候,好像窗外一直在下雪……”她垂下眸子,指腹从摊开的书页上擦过,“有一种凄楚感。很美不是么?”
“是的是的。”我爬上殷念的身子,扣住她的后脑勺,吻了下去,“那你可以把最喜欢的一段,念给我听么。”
“你这样……让我……”殷念的声音从齿缝间溢出来,“怎么……唔……念给你听?”
“你能做到的。”我一边加深这个吻,一边伸手向下探去。
室内的**气息愈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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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节的时候,殷念邀请我跟她一起去看望奶奶。
放在两个月前,我想我会直接拒绝。
但可能是那天太闲想出去走走,又或者是抵不住殷念的撒娇,总之自然而然地,顺理成章地,我答应了殷念。
我向来没有空手上别人家去的习惯,于是殷念把车从地下车库开出来的时候,我看了眼不远处的水果店,问她,奶奶吃西瓜吗?
殷念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自然知道了我打的是什么算盘。不吃。她说。
我不死心。那梨呢?不吃。那榴莲呢?更不吃了。
我有些沮丧,头一次知道奶奶辈的嘴居然也会这么挑。殷念就拍拍我的脸,好啦,什么都不用带,我奶奶是务实的人,你跟她不用讲这些虚的。你去了,她就很开心了。
我在心里嘟囔着,你奶奶又不认识我,我去了她有什么好开心的。
去的路上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对于介入殷念的私生活,我好像,没有那么抗拒了。
来不及咀嚼这个微妙的心理变化意味着什么,车就停了下来。
推开车门的时候我还在想,殷念的奶奶是在医院工作吗?
一直到我跟着殷念走进住院部,落脚在一个病床前,我才明白了,为什么殷念不要我带东西。
因为殷念,管这个躺在病床上的植物人,叫奶奶。
病床,白被,输液袋,昏迷不醒的老人,自言自语的女人。
殷念对着奶奶绘声绘色说了好多事,有些事我都不知道,而奶奶只是闭着眼睛。
我以为这种情节只会出现在电视剧里。
生活有时候可真他爹的比电视剧还生活。
爸爸和妈妈呢?我问。
刚问出来我就意识到我好像说错话。
果然。爸爸?妈妈?殷念笑了。我的世界太小,只装得下你和奶奶了。
她仰起头来,看向我,眼神是初见时的天真。
来,跟奶奶打个招呼吧。你别介意奶奶不能款待你,我听到她的心里话了,她说她很喜欢你呢。
可怜不过是对患者的傲慢和残忍,因此我尽可能不让自己流露出这种神色,我只是学着殷念的样子,坐在奶奶手边,跟她说了说话,又帮她捏了捏手。
这以后,殷念帮奶奶捏了很久的腿,她说她有空的时候就会过来帮奶奶活动肌肉。这样,等奶奶哪天恢复过来了,才好重新下地走路。
如果人类心脏是可以变化形状的,我想我的心已经软成了一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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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见熙只用了几个字,就让我在挂掉电话之后失眠了一整夜。
姜伶有女朋友了。她说。
从不知道区区几个字的份量可以这般掷地有声。我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心跳声在房间里格外清晰。
实际上,这并没什么好奇怪的。反倒是我们都分手三年多了,姜伶才谈新的,才比较奇怪。
毕竟姜伶和情史单薄的我不同,我刚认识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有过好几段感情了。
我知道程见熙特地打这通电话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意思:人家都迈出新的一步了,你这没出息的也该向前看了。
但我不知道我失眠的原因。
我放下姜伶了么?
从行为选择上来说,我已经放下姜伶了。
——我删除了姜伶所有的联系方式,接受了从今往后的生命都和这个人无关的假设。就算偶尔触景生情联想到她的时候,我也会很努力地把思绪拉回来。
甚至连那些纠缠不休的梦,我都摆脱了。
可是为什么,当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还是会失眠呢。
不,不仅失眠,胸口甚至有些钝痛。
我不明白。
所以我在行为选择上已经放下了姜伶,但在行为结果上我并没有放下姜伶,对么?
是这样么?对么?谁能告诉我?
好痛苦,为什么人脑没有格式化按钮?
为什么情话会有保质期?
为什么明明相爱的两个人会分开?
为什么说非你不可的人到头来还是会爱上别人?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送她的键盘她处理掉了么?
我会变成她对新女友的投名状么?
她可曾梦到过我么,就像这一千多个日日夜夜里,我反反复复地梦到她一样?
钝痛感在胸腔里蔓延,一阵酸腐感冲上喉管,我不得不冲向卫生间。
原来放下一个人,行为可以决绝,心却自有其固执的节奏。
我又开始呕吐。
抱着马桶狂吐。
冲天的酸味熏酸我的眼睛我的鼻子。我猝不及防,眼泪汪汪。
哗啦啦的水声落下,这座城市又开始下雨。
吐完之后我按下冲水按钮,随后就蹲在原地,抱着马桶边沿发了好一会儿呆。
那一阵我彻底失忆了,我不知道那时候我都想了些什么,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发消息给殷念的,总之回过神来,那几条消息就已经赫然出现在对话框了。
[我好想你]
[好想你在我身边]
多可笑啊,人类引以为傲的理智堤坝,在感情冲击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崩溃来得如此猝不及防,我彻底输给了这个瞬间。
那边很快回了消息。
[你在家么?我马上过来]
[地址我记得,具体门牌号是?]
我头痛欲裂。挣扎片刻,还是把门牌号发了过去。
[已经下楼了,等我,最多十五分钟就到]
简单的动作却像耗尽我所有力气般。做完这些,我双手撑住膝盖,缓缓站起来。一瞬间双眼发黑,天旋地转,我伸手扶着墙才没有栽倒下去。
我缓缓挪步走出卫生间,径直走到沙发前面,仰躺下去。柔软的海绵托着我,我陷在里面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我发现我有那么一段时间竟然忘记了呼吸的本能。
房间里没有开灯,我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感觉那就是个黑洞,随时要将我吸进去。
门铃很快就响了起来,“是我。”
是殷念的声音。听起来很急。
我打开门,还没看清殷念的脸,就被揽进了她的怀里。
真好啊,这个怀抱。好像太阳晒过的棉絮。
哪怕现在沾上了水汽味,也依然温暖。
让人想要,往死里攥紧。
“你怎么了。”殷念摸着我的后脑勺,一下又一下,“好了好了,不哭了。”
她说着轻轻推开我,双手捧着我的脸,用大拇指给我拭去眼泪。
我才知道,我在哭。
泪水依旧不停,我抬起眼径直问她:“你会爱我么。”
或许这问题着实突兀,殷念一怔。
“我爱你啊。”她只顿了一下就确信地说,“我当然爱你。”
“哪怕我卑劣,懦弱,自私……”我边说边抽气,“你也会爱我么。”
“你不卑劣,不懦弱,不自私,并且,我爱你。”
殷念直视着我,目光好温柔,我感觉她好像想要亲我。
“你发誓。”我声音颤抖,眼泪不知怎的越流越多。殷念替我擦眼泪的动作越是温柔,我的眼泪就越是汹涌。
“我发誓——这辈子,不,不仅这辈子,下辈子,我也爱你。”
“你说谎啊,下辈子的事,你怎么知道。”我恼羞成怒,却又因她的确信而欲笑。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不知道。”
殷念轻声笑了:
“所以然然,要不要跟我,谈个恋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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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趁火打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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