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骋。
这个名字一出来,只需稍加联想,真相便清晰可见了。
祝君则一时失语,嘴角抽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次是我们对不起你……我代他向你道歉。”
“你们?”迟羿张大眼睛看他,泪水干涸,眼角绷紧得难受,“你什么意思。”
“我带你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我问你什么意思!”
迟羿的声音陡然尖锐了,“你凭什么代替他道歉?你是他的谁?”
“你先不要这么激动。”祝君则伸手去抚平迟羿翘起来的一撮刘海。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迟羿一巴掌拍开他,“你也像那个封羚一样把他看作是自己人是吗?”
祝君则甩甩手,无奈道:“自己人,什么叫自己人?说实话我不喜欢他,但我认为我现在有义务安抚因为他而受伤的你。”
迟羿的火气在听到前半句时稍有收敛,然而听到后半句又炸了。
“你有什么义务?这种人为什么你们个个都要护着他!”
“不是,你什么脑回路啊?”祝君则一头雾水,他根本不明白迟羿生气的点在哪,“我什么时候护着他了,我是帮他开脱,还是反过来指责你了?”
迟羿愤然瞪着他,嘴唇抿起又松,好像也觉得自己的火撒得没有道理。
归根结底,如果他觉得祝君则没有义务替唐骋收拾烂摊子,那本质上,祝君则也就不该承受他这番莫名其妙的怒火。
他现在之所以能这么放肆,是因为祝君则还对他抱有愧疚。
这份愧疚又能持续多久?经得起他反复折腾吗。
本来也不是他欠的债。
祝君则的耐心的确快耗尽了,见迟羿不说话,语气也冷淡下来,“我们都冷静一点吧。”
“我很冷静。”
迟羿抹了把鼻子,戴上眼镜,草草理了理头发,“也没有受什么伤,你不用圣父心发作了,这里没人要你安抚。”
迟羿真不愿意相信,自己有过一丝欣赏的祝君则,私底下居然也趋炎附势欺软怕硬,还主动把别人的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好没出息。
他的胸腔像是被一块什么东西塞住了,直堵得恶心、反胃。
祝君泽眼睁睁看着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顷刻间变得冷漠,心里五味杂陈。
他靠在车背上,喘匀了气道:“行,我知道了。”
咔嗒一声。车锁开了。
迟羿的耳朵贴在车窗上,被这声响震得一痛。
另一侧,祝君则说:“你可以走了。”
迟羿有一瞬的茫然,随即转为愤怨——祝君则这人当真是可恶至极。
下车明明是他要求的,祝君则却说得好像是在主动下逐客令一般。
这点便宜也要占,和唐骋一样不要脸。
迟羿大半个人陷在柔软的座位中,姿势维持得久了,四肢有些僵硬。
又自觉颜面有损,没好气地挣扎下车,重重甩上了车门。
一口气走出了十来步。
身后传来车门开闭、发动机响的声音。
迟羿不自觉地脑补出祝君则从后门跨出,转坐到驾驶座上的情形,尽力遏制住回头看的冲动。
如果祝君则现在过来跟他道歉——不是代替唐骋的那种,他就……
他难道真的不觉得自己很过分吗?
背后两束大灯照来,宽长的林荫道上,迟羿高挑的个头被拉出了一条更为修长的影。
祝君则在看他。
迟羿的步子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而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去。
轮胎碾过路面的声音更近了。
祝君则过来了。
迟羿垂头走着,按开手机,滑两下又按灭。
车子行进时那低低的嗡鸣声听得他耳尖发痒,想象着那道灼人的视线,几度想要转头。
背后灯越来越近,脚下影越来越短,这令人绷紧神经的氛围,颇像是祝君则黑脸时候的气势,慢慢压来。
迟羿屏住呼吸,在心里默默倒数。
终于在心底数到三的那一刻,祝君则的车身与他擦肩而过。
也正是这一刻,祝君则一脚油门踩下,快速驶离,没有丝毫留恋。
迟羿抬头看去。
车标、车牌,一眼尽收。
走出林荫道的时候,体育馆外散开了很多学生,演唱会已经结束了。
远远地,他看见祝君则的车正停在馆前的广场上。
迟羿心哼一声,本想直接走开,又被车旁那几个衣着靓丽的人给拉住了目光。
其中有两个,他不久之前才见过。
封羚和唐骋。
还有一个,正在和唐骋说话的那个人——林韧!
这边,林韧兴冲冲地要完签名和合影,无意地转头一瞥,迟羿就撞进了他的余光里。
林韧这小子活泼开朗得不行,认人工夫也是一流,军训生们都穿得一模一样,居然也能一眼把迟羿从人堆里给揪出来。
他沉浸在见到偶像的激动中,高兴地朝迟羿挥手道:“嘿,过来过来!这个就是我跟你说的Charles,明明很好认啊!”
林韧嗓门还可大,迟羿自以为隐蔽的观察地点瞬间暴露,唐骋和封羚双双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来。
与此同时,驾驶位的车窗也被按了下来,祝君则从中露出了半个头。
“……”
迟羿把这货宰了的心都有了。
权当林韧叫的不是自己,他飞速压低帽檐,忙不迭混在流动的人群中溜了。
唐骋也看见了迟羿,勾了勾唇角,问林韧:“他你朋友?”
林韧惊喜道:“对,我俩一个高中的。”
“他联系方式给我一个呗?”
“啊?”林韧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你要他联系方式?——干嘛?”
祝君则不动声色地敲敲车门,笑眯眯催道:“可以走了吗,再不去吃饭我就要饿死了。”
封羚也道:“阿骋,别问了,好走了。”
“哥我马上就好。”唐骋应付了一声,面不改色地对林韧胡说八道,“他在后台给我照相,我好像忘记跟他要相片。”
见林韧还在发愣,他干脆直接拿出手机道:“这样,我先加你好吧。”
试问谁能拒绝被偶像主动加好友,一番操作下来,唐骋几乎毫不费劲地就要到了迟羿的微信。
一路上捣鼓着跟林韧旁敲侧击迟羿的信息,新鲜感十足的样子。
连封羚都看不过眼了,“阿骋,那个人是你的粉丝,你稍微注意一点。”
“有什么关系。”唐骋不以为意,“粉丝肯定向着我咯,聊聊天而已,哥你不用管。”
祝君则从后视镜里深深地看了两人一眼,一路默不作声,驶到了一家日料店。
演出结束,封羚做东,请大家搓一顿夜宵。
祝君则原本是不大愿意来凑这个热闹的。
说是聚餐,其实还不是为的“谈判”。
乐队在“野孩子”时期,“蝴蝶”祝君则一直是词曲唱一条龙,退出后,主唱便由唐骋接任。
唐骋虽然在唱腔上和蝴蝶相近,但创作水平实在不佳,连续出的几首新专都不被粉丝买账,巡回演出也多是炒冷饭唱老歌。
对于这点,唐骋心里其实是很不爽的,私底下跟封羚发过很多次脾气。
讲祝君则那些歌不过是占了个情怀而已,那些粉丝根本欣赏不了新的艺术。
话是这么说,封羚也尝试帮他找过很多专业的词曲人合作,效果都不太好。
“纵马”的粉丝里有很大一批“野孩子”留下来的老人,听歌口味固定,贸然改变风格,恐怕要伤及根基,口碑崩塌。
封羚没办法,只能努力让祝君则和唐骋的关系加以缓和,让他能够继续为乐队效力,最好是甘心在幕后效力。
主要这次还挺急迫的。
国庆时候有个音乐节,邀请了纵马,按照流程,应该要有一首新歌首唱的,偏偏唐骋这边出了问题,曲子迟迟定不下来。
而封羚也知道,祝君则手上还积攒着两首之前写的没公布过的歌。
不管用什么方式,他必须得帮唐骋争取下来。
聚餐的其他成员都被安排在大厅,包厢里,只有封羚、唐骋和祝君则三人。
封羚也不端着,开门见山地表达诉求,并开出了一个很可观的价格。
祝君则笑了:“羚哥大方。”
封羚道:“阿则,我知道你最近手头不宽裕,只要你愿意,随时回来跟我们合作。”
祝君则心知肚明,这句话的重点是“合作”,而不是“回来”。
他已经是个外人了。
“好啊,不过这次我另外有个条件,不知道羚哥肯不肯答应。”
“你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一定满足。”
“不难,就让阿骋别去认识刚才那个小孩就行。”祝君则的笑容滴水不漏,“他年纪还小,还是别牵扯进一些复杂的事情比较好。”
“这……”封羚看向埋头苦吃的唐骋,他一向难以约束他“交友”方面的问题。
唐骋吐掉嘴里的虾头,“祝君则,你是不是管的太宽了点?”
“这是条件,不是管你,你也可以选择拒绝啊。”祝君则微笑,“除非你觉得自己没能力拒绝。”
“你瞎几把嘚瑟什么?!”这个微笑在唐骋看来就是**裸的挑衅。
他一拳砸在桌上,“就你有能力,穷到蹭饭吃的人不是你?腆着脸来睡酒吧的人不是你?有钱给你就不错了,少端出一副清高样来恶心人,我爱约谁就约谁,关你屁事!”
“阿骋。”封羚前面都无动于衷,听到最后一句变了脸色,按下他躁动的手脚,眼神幽幽,“你也确实该收敛一点了。”
“同意。”祝君则含笑。
唐骋一脸愤愤,被封羚一个眼神给强制闭嘴了。
羚哥刚因为这次演唱会乐队名头的事把他给说了一顿,就是因为这个祝君则,现在祝君则还这样阴魂不散,就逮着他一个人使劲针对。
本来网友就经常拿他跟“蝴蝶”比较,从颜值到水平各方面用祝君则把他给踩个遍——
他不得不承认,对上祝君则的时候是有点自卑的。
以前私底下相安无事还好,一有矛盾,他就觉得祝君则那副淡淡微笑的面孔下,塞满了对他的鄙夷与嘲讽。
比如现在。
因这回事关要紧,唐骋在封羚的强制要求下不得不做出让步,交出手机,让他把林韧和迟羿的微信都给删了个彻底。
钱款到账后,祝君则交给封羚一个u盘,就此钱货两清。
……
G大宿舍。
迟羿默默无语地接受着林韧的消息轰炸。
「我偶像加我了哈哈哈哈哈!」附一张合影和一张签名。
「我把你微信推给他了啊,他说问你要照片」
……
「天塌了他怎么把我删了啊啊啊!」
「我做错了什么[抓狂][流泪][愤怒][骷髅][小丑]」
「他加你了吗???」
「回我回我回我[大哭][大哭]……」
迟羿无语至极,一气之下把林韧给屏蔽了。
世界终于安静了……
他蔫头巴脑地趴在桌上,眯眼给自己充电。
叮咚!
不一会儿,又弹出了一条信息。
又谁啊。
迟羿烦躁地扫了一眼锁屏,忽然来了精神。
「上次说请我吃饭还算数吗」
祝君则发的。
前两周调整了一下心态,来晚了!
明天还有一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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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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