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里，其实苏妘也曾设想过，倘若她能和余璟能在一起，会是什么样子的。
可这样的设想只冒出头来，便被自己否定了。
他们两家虽然是邻居，可她和余璟是不一样的。
余璟是什么样子的呢，她心底思量了很多次。
余璟少年聪颖、甚至说是少年天才也不为过。
他有超出同龄人的心智和能力，在很小的年纪就能自己创业、开公司，从不需要余炽和问温莱的操心。
在她们眼中，或者在所有人的眼中，余璟早已经是一个成熟且担当的成年人。
而苏妘，却还是个在读书的孩子。
两个人之间不仅仅是年龄的差距，更是能力、阅历以及心智的差距。
正如温莱哪怕因为一句话而会误会她和余林谈恋爱，却不会因为余璟抱她、安抚她而有任何旁的想法。
他是余林和苏妘的哥哥，更是类似长辈一样的存在，没有人会有任何的异议。
就连余炽和温莱，在他十几岁的时候就不会以对小孩子的态度来面对他。
余璟就像是一杯浓淡相宜的温茶，他的年岁是不老的，不若汽水般热烈朝气，也不像浓茶或黑咖啡般苦涩与深沉，淡淡的朝气茶香里却又氤氲着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温和与成熟。
可苏妘，她不是茶水，也不是汽水，她觉得自己有时候像是一杯刚刚做好还热气腾腾的茉香奶绿、有时候又像是冰冰凉凉带着淡淡苦意的冰美式。
她是富有朝气的、又是多样多变的。
或许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大多这样子，可以因为一场考试而嘴上挂油壶、也能因为一个三元钱的冰激凌而高兴一整天。
一天里能有许多的情绪、能拥有许多的体验......
后来苏妘想，余璟需要的另一半应该是像他一样的天才。
再不济也应该是有共同话语、或者在同一领域挥洒热血之人。
而不是她。
毕竟她从专业起，就同他两两相隔。
苏妘从没有觉得自己差，她清醒的明白并且欣赏自己不错的外貌条件、自己优异的成绩，以及自己相较于许多人而言已经是佼佼者的履历。
但是或许不合适就是不合适的，拿出一千个一万个理由，也抵不过对方一个拒绝的字眼。
所以苏妘放下了这段情感，她不必再去暗恋那么优秀又有些遥不可及的人，她还有很长的路可走，也有很多人值得她去探寻。
而正如余璟那日说的，他会忘记那一天，而他永远都会是她的哥哥。
“这样继续下去不好吗？”
苏妘有些后悔于三年前的冲动，那时候年少意气，如今看来是好笑的、也是不合时宜的。
或许终究还是让她们之间、又或是苏妘没有办法再忽视。
“我们能谈谈吗？”
苏妘看着将果盘切好端过来的余璟，轻声问道。
“好……”余璟扯了一方小毯子盖到她的腿上，而后坐到了她的旁边，“谈什么，我都听着。”
他怎么可能猜不到她想要谈什么，可是哪怕这个时候他还是冷静自若的。
“哥你对我太好了，有点过分好了。”
“从前不好吗？”他轻声问。
苏妘回忆了一下，一时不知到底是不是自己猜错了，“从前也好的。”
只是她能感觉出来，是不一样的好，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会对你造成困扰吗？”
他问了这样一句无厘头的话。
事实上是的，他毫无征兆地靠近让苏妘会想三想四的，她的心里像是一会有很多海绵宝宝在叫，一会又有很多派大星在抓水母，乱七八糟的。
可是他是轻声问着的，小心翼翼试探着的。自始至终那么多年里对她无微不至关心着的人，苏妘怎么也说不出口。
余璟却叹了一口气，笑道：“如果我给你造成了困扰，那我会改正克制一下。”
“小妘，我很抱歉。”
“为什么？”苏妘性格有些时候活泼一些，可并不代表她是个心大到什么都注意不到的人。
相反，或许是因为从小便只有外婆的陪伴，又或许是因为唯一的亲人离开她太早，她对于情绪异常的敏感。
包括余璟此刻的遗憾与难过。
“我没有觉得你是麻烦的，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
她们之间不可以这样迷糊下去，她也不喜欢朦朦胧胧的态度以及让她绞尽脑汁的感觉。
她这样想的，也这样直白地问了出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关心，我不喜欢这种模模糊糊的感觉，很讨厌。”
就像是曾经，她觉得自己喜欢就去告白了。
得到余璟委婉拒绝后，她就哭上两天放下这段暗恋。
然后继续学习、竞赛、科研。
不理解的人或许认为她是冷血冷清，可是苏妘却觉得，她只是敢爱敢恨而已。
喜欢一个人应当是热忱的、全心全意的，而当错失过后，也不该自怨自艾。
余璟喉结微动，或许是有些紧张。
苏妘其实不知，他怎么可能会有紧张的时候呢？
她都能想象到，也许他在公司第一次开会都是神态自若的模样。
“因为我后悔了。”
他再次说了这样一句无厘头的话，随即半蹲到她的面前，声音有些颤抖，又或许是苏妘的错觉，他说：“三年前，我并不是无动于衷。”
“可那不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吗？”苏妘拉着他的胳膊想要将他拉起来，“哥你快起来，已经过去了啊。”
“我已经……不在乎了。”
余璟沉默了一瞬，垂下了眸子，“可我是在乎的。”
“因为愧疚吗？”苏妘问道。
她属实是不知，余璟为什么会这个样子。
她心里算的很清楚，喜欢余璟是她的一厢情愿并且未曾让任何人知晓。
三年前也只是怕日后再也不会相见，她总要给自己这份喜欢一个结果，便有些自私地同他讲明。
或者说告白。
一般告白话的结尾应当是什么？做我的男女朋友好不好。
可是苏妘没有，她直截了当说明了，我喜欢上了你。再无其他。
那时心底的小人替她说了，可我们没有必要在一起。那时候的她比现在还要弱小，她甚至还没有考上大学，而余璟已经博士毕业要出国了。
根据时间推算的话，他那时候想必早就创立了公司。
读书和出国深造学习，或许只是他成功生活中的调味品而已。
苏妘清醒的知道这一切，她甚至会为自己曾经喜欢过这样一个优秀的人而高兴且自豪。
而她也一直以此鼓励着自己，努力超越自我、成为更优秀的自己。
可是现在，余璟说他后悔……
苏妘并不懂。除了愧疚或者不忍，她想不到别的理由。
“不是，因为……”余璟看着她的眼睛，眼底突然闪过一抹痛色，止住了接下来的话。
“那你现在对我这么好，只是因为我是妹妹是吗？”苏妘换了个说法，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个答案。
“不是。”
余璟顿了顿，温声道：“我想要对你好，既是因为你一直以来都是我看做妹妹的。”
“还是因为……喜欢你，想要跟你在一起。”
话音刚落，周遭陷入寂静。
这句话无异于平地惊雷，将苏妘炸得体无完肤，她找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们三年没见了，你为什么……”
喜欢我。
余璟叹了一口气，他本没有想要说这样早，后面的事情他并不太想解释。
“我对你好是我自愿且心甘的，我并不希望这成为你的负担。”
“如果你觉得并不舒服，我会退开。”
他或许没意识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轻柔地过分，可是为她整理被角时略微颤抖的手还是暴露了他的失态。
苏妘压下疯狂跳动着的心脏，问出了自己想问的问题：“我可以问你两个问题吗？”
余璟握紧了自己的拳头，好像知道她会问什么，二十六年来各大场合都冷静自持的人此刻竟然也有些像个毛头小子，“好。”
“你其实很早喜欢我了，在出国之前是吗？”
余璟不敢看她的眼睛，沉了一会道：“是。”
“三年前，我跟你告白的时候，”苏妘扯住了他的衣袖，“你下意识想要过来，是因为……是……”
“是，”不等她说完，余璟应声道：“那一瞬间，我想要留下。”
甚至想要答应。
可是不能。
那时候苏妘还有半年多才成年，那时候……他唾弃那样的自己，因为他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从小照顾大的妹妹。
他能做的只能是远离，最好是永远都不要出现在她的身边。
而正如他所说的，他还是哥哥，她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
直到回国前做的那个梦，梦里她死了。
半夜醒来后他出了一身冷汗，心底慌乱不堪，梦里她死了，而他并不在她的身边。
匆匆定下回国的机票，却没想到会在途中见到她满身是血躺在地上。
那一刻，梦境仿佛照应了现实，直到医生说出她脱离危险的时候，才感觉劫后余生，仿佛那一刻才喘过气来。
余璟觉得，那个梦是警示他的，若是当初他留在国内而没有离开，小妘也不会受那么多罪。
苏妘见余璟情绪愈发低沉，仿佛陷在什么里，有些担忧晃了晃他的手腕，“哥哥，你没事吧？”
“没有，”余璟抽离出来，有些无措，“你饿不饿，我给你做点吃的。”
可是苏妘就那样盯着他，让他仓皇无措。或许她是他的克星，总是会让稳重的他失去分寸。
“小妘……”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她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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