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羽后背一震，转身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顾辞安，嘴上不留情：“多年没见，你真是越来越会恶心人了。”
看着即将送走的大佛又迈着腿回来，店里还站着一只变色龙，此刻这只变色龙还是傲娇油腻人设，苏洛言觉得天塌了。
顾辞安依旧没理会陈羽，嘴角勾起，眼神带了玩味看向她：“什么时候下班？”
苏洛言咽了咽口水：“顾总监，我写完文档就下班，不劳烦您了。”
何姣默默给苏洛言发微信：洛洛，你和顾总监住的很近吗？
何姣：你俩熟到能接你下班的程度了？
苏洛言手指盲打，回：他发癫，拿我祭献。
何皎：你真惨！
陈羽倒回来：“别以为有人做挡箭牌就能偷懒，十二点之前把东西发我邮箱。”
“她是漫藤的咖啡师，不是你下属，为什么要做这些杂活儿？”
顾辞安一把拉过她，盯着陈羽。
这关乎我能不能回原岗位，顾总监，求你少说两句吧！
苏洛言眼神炽热，满眼哀求，可惜顾辞安没有看见，或者说他故意不看。
陈羽挑眉：“你现在是跟他回家，还是跟我在这儿加班？”
非得选一个吗？
往左被砍一刀，往右还是要被砍一刀，有什么区别？
苏洛言铿锵有力：“我选择，回家加班。”
两人目光一齐注视过来。
没人注意到，顾辞安眸子暗了暗，唯一一丝暖意都消失殆尽，眼底攀上了点点冰凉。
心里突然被堵了一下。
何姣在背后收拾好了她的东西，提着包挡在她身前，尬笑：“我今天刚好和洛洛顺路，就先带她走了哈！”
说着拉着苏洛言赶紧离开了这个地方。
店门口，沈予白的保姆车恰好停下，从窗户探出头，朝她们俩招手
何姣眼尖，瞅见了，回头看背后两个大佬一前一后出来。
“洛洛，是你朋友吧？你先上车躲躲，我去锁门。”何姣把她往前推。
苏洛言也看见了沈予白，小跑过去，上车，关上车门，一气呵成。
三分钟后，何姣检查了店内设施，把店内灯关了，牌子翻到“已打烊”，转身把大门锁上，绕过两个男人，狗狗祟祟上了保姆车。
沈予白透过车窗和漫藤的玻璃门，看见店内那一幕，赶紧让师傅开车，扭头问：“怎么回事？火药味这么浓？”
苏洛言双手合十：“仇人见仇人，千万别拿我们这些小人物撒气。”
“他们不会打起来吧？”沈予白一脸激动，“我最爱看两个男人打架了！”
打架倒不至于，成年人了，大庭广众的。
何姣又开始科普八卦：“有个八卦不知当讲不当讲，我听说的哈，听说的……”
“快讲快讲！”沈予白等不及了。
“他俩有什么仇恨？”苏洛言问。
“陈检察官和顾总监是同一年参加咖啡师竞技赛，为了争一个夏令营的名额，但是顾总监多厉害啊，直接碾压拿了金牌。原本陈检察官听说张仲生教授想收徒，想努努力，结果被顾总监抢了风头，后来连续三年大赛都没达到拜师的门槛，次次被顾总监夺了金牌，后来顾总监提前进入学院闭关进修，成了咖啡研究中心预备役，陈检察官从此没了对手，也不参赛了。”
原来顾辞安和陈羽还有这样一段过往，顾辞安客厅里那张照片里，戴着银牌那个男孩一定就是陈羽了。
除此之外，苏洛言还从这段八卦里捕捉到一个词——连续三年。
也就是说，顾辞安不仅对咖啡了如指掌，还连续三届拿了金牌，那个他送的光盘里刚好缺了三届，是他故意删掉了。
他在隐瞒。
这是他不愿提起的过往。
沈予白听着咯咯笑：“那这个陈检察官简直受虐狂，连续三年都比不过人家，人家不参赛了反而没兴致。”
何姣点头：“可不是嘛，而且外界传言，陈检察官一直拿顾总监当目标，后来顾总监一声不吭退出赛场，闭关几年后突然又不研究咖啡，回国了，陈检察官也就跟着回国了。”
“这个检察官为什么回国？”沈予白问。
苏洛言默了两秒，猜：“可能是目标突然消失，找不到前进的方向了，追回国想要个答案吧。”
此时她顿悟了，漫藤店里两人对视时，陈羽看顾辞安的那个眼神，和电视剧里男女主因误会分手，女主看男主的眼神一模一样。
还别说，除开检察官这个职位和他讨厌的嘴，陈羽还真有点小媳妇模样。
要不是他俩拿她出气，苏洛言都想站现场吃吃瓜。
比起陈羽为什么回国，苏洛言更想知道顾辞安放弃的原因。
没有其他想法，只是想知道而已。
漫藤门口，陈羽和顾辞安相顾无言，干脆不看对方，沿着街漫无目的地走，一个盯着天空，一个盯着地面，异常和谐。
顾辞安打了个电话，让林洋不用来了，挂断之后，气氛又陷入沉寂。
“你还记得咱们培育的那批豆子吗？”
问题没有被回答，陈羽并不在意，继续讲：“那批豆子是好不容易育的种，那时我们年轻，没人看得起咱们，也没人帮，咱俩带着几个兄弟为了它的抗病性绞尽脑汁。可惜你走后，我一个人应付不来，教授安排了其他人接手你的工作，但一年前差点全军覆没，我在资料库里比对了三天三夜，才找到失败原因，救了一半起来。”
“你想说什么？”顾辞安问。
“还没人给它们起名字，用的是当初你给的编号——112。”
顾辞安垂眸看向地面，下颚线绷得太紧，像隐忍着什么。
陈羽停下脚步，眼里像有泪光似的，看着他：“这些研究没有谁比你更清楚，你是说走就走了，当初被你当做宝一样培育的豆种，就甘心让它付之东流吗？”
他嘴唇都在颤抖，双手紧紧握拳，抑制自己控制不住的情绪。
顾辞安深呼吸：“那批豆子现在怎么样了？”
陈羽抹了一把脸，嘴硬：“我就知道你放不下。”
“快说。”
陈羽老实道：“唉，五年过去了，没有达到我们的预期，老五和老四还在研究，第六批如果有突破可能还有救，如果第六批都失败了，这个项目就止步于此了。”
顾辞安拿出手机，订了张第二天飞到研究中心的机票，随即暗灭屏幕。
“明天我回去一趟。”
听到他的话，陈羽抬头，眼睛亮了亮：“你想通了？”
顾辞安说：“我早就想通了。”
“喝酒吗？”陈羽有点欣喜若狂。
顾辞安抬眸，手一顿：“不会喝，甜品吃吗？”
陈羽顺着顾辞安的视线看过去，那是一家糖水铺，名字叫“想见你”。
“研究‘苦’将近十年，什么时候改吃甜了？”陈羽笑不出来，“你真的变了很多。”
顾辞安“嗯”了一声，不置可否：“突然变的吧。”
脑海里，浮现某个狐狸一样机灵的脸，举着她最爱的芒果椰奶冻，占满了他整个大脑的空间。
记得她的微信签名这样写的：先喝咖啡再吃芒果椰奶冻，怎么不算先苦后甜？
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她亲口说这句歪理时，弯弯的眸子，高马尾左右晃荡的模样。
他每次看到这句话都不由自主的心情变好，像被她所治愈。
吃甜，没什么不好。
顾辞安想。
糖水铺里还有客人，许薇和叶钧不在店里，小段坐在一边百无聊赖，看见顾辞安来，连忙起身回到前台。
“跟叶钧说一声，用一下他办公室。”顾辞安说。
小段应下，拿钥匙打开门，摸出手机通知了叶钧，随后开始泡茶。
顾辞安阻拦：“茶就不用了，两份芒果椰奶冻，其中一份打包。”
小段笑着回：“好嘞！”
会议室里只留下他们两个人了。
陈羽往沙发上一摊，问：“打包给我的？”
“想得美，我带走。”顾辞安说。
陈羽直起身：“话说你刚才说接小姑娘下班，你们住很近？”
顾辞安：“住我对面。”
“附近那套房子？你对面不是孟柯宇家吗？怎么变成小姑娘了？”
“你很八卦。”
“这份打包的是给她的吧？听小孟提起过，你是不是喜欢人家？”
“你话很多。”
“自从你不参赛，咱俩快八年没这样聊天了，话多点不正常？”
顾辞安没再回答，他在想，可能退出研究中心不是个正确的选择。
会议室里安静了三分钟，陈羽突然问：“我明白你的热爱，所以你愿意放弃名利不再参赛，闭关学习四年，但后来为什么又突然放弃了？这么多年，我只想知道答案，现在，一杯咖啡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
哪怕顾辞安想通了，他也想知道一个答案。
“是艺术品。”顾辞安下意识脱口而出。
陈羽愣了：“什么？”
十八岁那年，顾辞安接到研究中心的函，进了学院进修，一学就是四年。
理想和现实终究有差距，在漫无目的实验的日子里，别人都称他是难得的天才，可只有他自己知道，眼前道路越看越模糊了。
他和陈羽是一类人，孟柯宇说的没错，他就是胆小鬼。
看不到前方的光时，他害怕了，居然想退缩。
那时，陈羽每天堵在他的公寓门口，质问他为什么想放弃，他都避而不见，这样的理由他自己都说不出口。
后来进了舅舅创立的奥兰德，在德国待了三年，时常回国出差，在国外总部混上了总监才真正调回国。
顾辞安以为这辈子都不再碰咖啡了，直到那个暴风雨夜，那道专注地挑豆子的身影出现，她动作没有那么熟练，但很专注。
像一缕光突然在他面前明亮，咖啡的世界从此开始再次清晰，他从零开始，翻阅着曾经读过一遍又一遍的书籍，翻看自己的比赛录像。
和女孩每一次接触，都在不断地将他从迷茫中唤醒，提醒他，顾辞安，你就该干这个。
“从前我懦弱，那股不服输的劲儿散了，捡不回来。”顾辞安仰望洁白的天花板，眸子里带着笑意，“可现在不同，有人帮我把那些疯狂想忘记的过去，一片一片拼起来。”
陈羽试探地问：“你是说，苏洛言？”
顾辞安垂眸，轻轻点头。
陈羽蹭地站起来，差点暴走：“当初我堵了你三个月都没让你回心转意，她跟你才认识几天？！”
顾辞安嘴角抽抽：“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陈羽不服。
“就是不一样。”
“你见色忘友。”
“别给我乱扣帽子。”
“你忘恩负义！”
“你跟我，哪门子恩？”
……
小段端着两份甜品进来时，就看见这样一幕：顾辞安端坐在沙发这一头，一脸嫌弃，陈羽坐在沙发那一头，眼神幽怨，活像被抛弃的小媳妇。
见甜品打包好了，顾辞安起身，拿起袋子，理了理外套。
陈羽刚端过来吃了一口，勺子还没放下，疑惑道：“你干嘛？”
顾辞安空出的手插兜里，心情极好：“某人爱吃，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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