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季安指尖微动,瞬间射出绸带般的生气,在周丹璐腰上松散地绕了几圈。
周丹璐只感到腹部被人轻柔地搂了一下,便两脚离地,躬身往后飞去,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已经平稳地落在孟季安身后。
孟季安一掌劲风直击死煞,硬生生将覆盖在死煞周身的死气打散。那双死人白的手和弥漫的黑云都不见了踪迹,只剩下一块巴掌大的透明晶体,在冲击下飞出窗外。
那是死煞的灵体。
樊诚在楼下指着窗户破口大骂:“兔崽子!你干什么呢!不是说好了不用你动手?王八羔子!赶紧给我下来。”
原来这帅哥也是个外强中干的草包。
少年感觉自己受到了深深的欺骗。
本以为终于找到一个能制衡他舅舅的boss,正准备今天完事后抱他大腿,结果才不过1小时,美梦就破裂了。
死煞的灵体未灭,飘散在四处的死气又逐渐合拢过来。
孟季安站在窗沿上,俯视着樊诚冷哼了一声:“不是吧,你真的打算让一个普通人类做傀儡?当个plan b也就算了吧。”
眼见樊诚又要开口,孟季安赶紧打断:“晚点再说,先把这鬼东西解决了。”
*
而阵法另一端的灌木丛里,豆包透过密密麻麻的枝杈看着大人们斗来斗去、妖怪飞檐走壁,像在唱大戏,有趣极了。
以前,他还在村子里的时候,每次有戏班子来唱戏,爹爹都会应允他,只要能准确无误地认出今天新学的字,就能在晚膳后带他去戏台。
这是他最快乐的时光。他会牵着爹爹的手,跑遍里三层外三层的戏场,在唱大戏时专有的夜市摊里买豆子和饴糖,嘴里塞得像在灶房偷米的小鼠般鼓鼓囊囊,软在爹爹的怀里听着戏里的故事神游,坐累了就和戏场里的小伙伴们跑跑闹闹。
他这样想着,心中便有些不舒服,酸酸痛痛,总不自在。
于是他分出些神,小小声地问道:“哥哥,那个会飞的大哥哥要把死煞抓走了,我们怎么办呀?”
形玉蹲下身,水汽凝出了一个虚影,凑在豆包面前,蹙着眉问道:“你为什么掉眼泪?”
豆包瘪了瘪嘴,却还记得不能发出太大的声音,两只肉手紧紧扣着忍了一会儿,才颤声答:“我想……爹爹了。”
形玉却是个“没情商”的:“原来你有爹爹啊!”
也许是对话太出其不意,豆包一下子都忘了哭,尽管白嫩嫩的两颊还湿漉漉的,却已经把思念抛到了脑后。
豆包抽了抽鼻子,反倒对形玉可怜了起来:“你没有爹爹吗?那你有娘亲吗?”
“我……我不记得了。”
形玉觉得他应该是没有的,但是这时却不想这么说——这让他感觉自己太过孤单。
*
楼道间再次起了大风,形玉的虚影散了个干净,豆包抬头望去,死煞在半空中重新出现。
这次它的体积变大了不少,由原先半人高膨胀到汽车大小。
樊诚的外甥搂着他的胳膊大呼小叫:“啊——舅舅舅舅!这怪物怎么越揍越大了?不能再揍了,它进化了!”
他正值变声期,一句话破嗓破了三次,像个年久失修的唱片机,快把樊诚的耳多炸聋了。
“于楚!离老子远点。”樊诚左手被搂得死紧,只能用右手把他的头往反方向推得老远,差点喜提老年聋体验卡。
于小楚虽然烦人,但话却说得不错。
死煞进化了。
原先他还需要附在周丹璐身上,通过吸食血液才能获得生气,现在却多了进食的方法,至少能吞掉孟季安为了进攻而向他释放的生气。
有些糟糕。
死煞看起来也挺纠结的,美食近在眼前,但这美食会揍人。
僵持片刻,孟季安嘴角一勾,想出一个馊主意。
他往前走了一步,悬浮在半空中,反手关上了党建活动中心大开的窗户,然后在死煞的感知里突然消失了。
孟季安把自己身上所有的生气隐藏了起来,死煞没有眼睛,失去生气的引导便成了真正的瞎子。
它在空中着急地寻找口粮,团团转了几圈,忽然发现地面上出现了一个“生”强力壮的人,在狂奔。虽然他身上的生气比不上刚才那个足,但也足够诱人。
死煞本能地行动了。
而于楚,那个可怜的人造口粮,欲哭无泪。
他原本好端端站在一旁观战,从天而降一团明亮的生气,不偏不倚地砸了他的脑袋,怎么甩都甩不掉。
他丧着一张脸道:“不妙,不妙。”
果不其然,他一抬头,就看到死煞直冲而来。
这是什么帅哥?他删除自己曾经的愚蠢想法还来得及吗!
这是宇宙无敌大丑男!心灵丑才是真的丑!
于楚看着那团黑色的鬼东西,生无可恋地逃亡,嘴上不住咒骂起来。
孟季安选择性屏蔽于楚的“问候”,还在天上“飞”着说话不腰疼:“别搞错方向了,它亲上你的时候,记得往阵里跑。”
豆包好着急,抖脚抖得生气绳甩成了波浪:“哥哥,他们要把死煞抓住了,你快想想办法。”
形玉还挺淡定的,对豆包嘱咐道:“你躲好。”
豆包看着脚上的绳索越来越长,直到另一头快要挨到大阵边缘时才不动了。
所有人的目之所向,今晚这场捉煞大戏的主角,于楚小同志,终于走上了人类首次以阵法为依托、以肉身为诱饵,打击非法妖魔的历史舞台。
虽然他上台的姿势并不太美观……
只见他整个上半身被裹在死气中,像个浴火的野鸭,一边跳脚一边嘎嘎乱叫,孟季安投在他周身的生气在死煞的吞食下渐渐变少,即将吃到于楚本人,于是他慌不择路地往阵眼冲,不负众望地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花坛沿绊了一跤,省略了奔跑的过程,直飞阵眼,瘦弱的小身板狠狠砸在地上。
……但此次行动的重大意义仍将无可厚非地被载入史册。
“别……别载入了……我匿名……”
于楚呈一个端庄的“X”型亲近着大地母亲,费力抬起头,流下两行鼻血,脸上沙砾和血液混在一起,光看着就挺痛的。
樊诚总算生出了一些甥舅情,跑着来扶
“别过来!嘶……”于楚讲话扯了嘴角,疼得厉害,“别进来,会弄坏我的阵。”
他身残志坚地慢吞吞爬起来,一瘸一拐走出大阵,留死煞被定在阵眼。一团黑色气体完全静止,再也翻不出花。
“你好啊,小朋友,”孟季安闪现,微笑着主动示好,像个大尾巴狼。
于楚完全不想理他,板着脸送了他一个白眼,错开身绕了过去。
孟季安按住他的肩膀,生气便涌动起来,不过三秒,于楚的伤口全部愈合。
于楚心里想着:这不就是典型的打一巴掌再给颗糖?但面对孟季安递给他的台阶,还是善良地下了坡:“算了!就当你嫉妒我帅……小爷不计较了。”
樊诚倒是完全站在孟季安那头,一点亲情都不管,嘴里不忘说些不中听的:“多好的锻炼机会,阵是你设的,你引死煞进陷阱不是正合适!而且说了多少遍了,死煞根本伤不了你,怕什么嘛,胆子放大点……”
说着就往于楚手上塞了一个沉甸甸的塑料购物袋:“来来来,这个给你,去把死煞抓了。”
“啊?”
还要抓?
于楚解开购物袋,从里面掏出一团普普通通的麻绳,拽着一端原地抖了几下,麻绳散开成了一个大网。
“舅舅,这什么东西?网眼这么大,装我还差不多,装死煞会漏气吧?”
“诶呀,你不懂,这是捕仙网,”樊诚骄傲地说,“家族至宝,你只管往死煞头上罩。”
于楚半信半疑。
他从未听说过家里有什么宝贝。家里最大的宝贝不应该是他于楚吗?
舅舅不会是被卖保健品的骗了吧?毕竟他也到了被骗的年纪,还是黄金单身汉,物理上有钱,精神上孤单,buff叠满,不骗他骗谁?
但他还是顺从地举着网,走回阵里,觉得试一试也没有大碍,对着死煞正要盖下,但眨眼功夫,死煞竟不见了。
他僵硬了。
我的阵出问题了?死煞跑了?我要被我舅打死了?
于楚不禁对自己发出了三连问,背上渗出的冷汗比被死煞追的时候还多。
他竖起两个食指揉了揉眼睛,再睁开。
阵眼处渐渐浮现出一片雾,像于楚每天早上看到他妈妈在脸上喷的化妆水。隐隐流动着残留的死气,须臾间就融于雾水,不复存在。
风停了,连楼道间常有的气流也全部静止,雾气缓缓有了人的轮廓。
那人闭着眼,好像陷入了昏迷,却又偏偏凭空浮在地上,浑身瘫软,意识全无,纤长的双臂无力地下垂,脖子后仰露出流畅的下颌线和挺翘的鼻尖。
“有点超过了,我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帅的人……嗯……东西呢。”
于楚由衷地说,同时也不忘对刚走进阵里的孟季安贴脸开大:“比你帅多了。”
孟季安怀疑于楚是天蝎男。
樊诚也没见过这阵仗:“死煞变帅哥了?”
“不是死煞。”
孟季安走近形玉,被潮湿厚重的水雾迷了眼、晃了神,下意识地将他抱了起来,忽而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轻了。
“你在下面做什么?不上来吗。”
“等你啊。”孟季安想起了自己的回答。
他当时就站在那座巨石垒成的钟楼前,抬头望着大雾中的人。
雾渐渐变得稀薄,露出飞檐上若隐若现的人影。他坐在檐边晃着脚,和初见时坐在桥栏上一样。
孟季安看清了他,他便也看清了孟季安,于是没有征兆地跳了下来,被安稳地接在了怀里。
孟季安紧了紧环抱形玉的手,就像曾经接住他时那般。
“他是水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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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黄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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