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重的夜暮沉入滚滚浊波,与此同时,熊熊燃烧的太阳滚上云端。
晨光初现,年纪办公室内。
“杨哥,我想办理走读。”
杨哥细细地审视过申请书,面露难色。
“好好地住了两年,临近期末怎么突然要回家?攻坚克难的紧要关头,别受大环境的影响,我知道最近人心惶惶,你
一向是沉稳早熟的好孩子,跟杨哥先说说原因。”
“压力大,想回家休息,走读不耽搁上课。”季问棠风口紧,说来说去都是这句话。
见她心意坚决,素来好说话的杨哥沉吟片刻后认真道:"想办走读可以,不过得让家长亲自来学校说明情况。”
“杨哥请借我下手机,我给家长打个电话。”
“靠墙的铁皮柜子从上往下从左到右六行七列,”杨哥弯腰取出抽屉里褪色的钥匙,递给她:“你父母还在外地工作吗?实在不行,爷爷奶奶也可以。”
“我爸上周正好回市里。”借口打电话,实则雇人来学校代签,而爷奶奶辈的没有年纪稍大的中年人找起来轻松。
下午,季问棠领着满脸横肉、虎背熊腰的“爹”大摇大摆地走到杨哥面前,表情诚恳真挚:“杨哥,我爸来了。”
杨哥捧着保温杯的手一顿,父女俩全身上下愣是看不出半点相似之处,暗叹素未蒙面的季妈妈基因强大。
爹是个豪爽人,看见家长签字栏就准备签,临动笔却犹豫了,恰好消息提示音响起,忙边赔笑边放下笔:“老师,我先回个消息。”
低头一看,聊天界面言简意赅两个字:“加钱。”
对季问棠来说,亲戚尤其是近亲用一个少一个,上次用的姑妈上上次用的舅舅。爸妈只有两个名额,眼前的刷过脸下次就不能再用。
生怕他跑了,又发:“三倍。”
“老师,我想了下,走读的事情还需从长计议——”
赶在他拒绝的话完全冒出来前,旁观的雇主语气平淡地低声喊:“爸。”
“不好意思老师,我跟她先出去商量一下。”
杨哥喜闻乐见事情出现转机:“家长就应该多跟孩子沟通交流再做决定,出门右拐,大学宣传栏那块区域可以,请说话稍微小声点儿,别班还在上课。”
大步流星走至拐角,谢东风确定四下无人,压低声音道:“妹儿,我一直以为是高中生想请几天假出去耍,结果你是要直接搬出去啊,叔上学那年胆子最大的时候都没想过一逃一学期。不能签,万一你在外面出事儿了我可脱不了干系。”
“赔钱,三倍。”
没想到他当机立断地掏出手机真要付钱,季问棠后退两步,破罐子破摔直说了:“叔,我们寝室闹鬼,我害怕,说了他们也不信,只能换个方法。出去不是玩是逃难,要上课的,白天上课晚上离校。”
“闹鬼,那情有可原。行,叔帮你签,说好该多钱就多钱。”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谢东风信念感歘地上升到顶,返回办公室:“老师,心理健康最重要,孩子想回家休息就随便她了。”
“签这里。”杨哥指指签字栏。
白底黑字,走读一事尘埃落定,她向杨哥和好心人浅浅鞠躬。
“你们学校冷得过分。”谢东方边走边说。
“树多遮阳,寝室楼被大树竹林环绕,要更冷些。”
“现在才开始,后面会冷上加冷。”
一身腱子肉竟然这么怕冷,接下来一路上他都在聊寒冷如何如何严重。
把人送至校门口,谢东风往前迈几步,又回过头,望见清瘦的女学生穿着黑红相间的校服被生硬的铁栅栏切割成几块。
长方体的教学楼横放在大地上,赤金的榆树成片生长,灼目的日光四处放火却只能烧到表皮,建筑物的深处尚有冰凉凉的东西蠢蠢欲动。
她一说“闹鬼”谢东风就明白了。
“怎么了叔?”季问棠不明所以。
“妹儿,你要不直接先休学吧,白天也别来了,”他遥望着偌大的校园,感叹:“秋天多冷啊。”
“冬天更冷。”
“那就再等等,春天来也不迟。”
“嗯。”她不置可否。
一年四季,两季都白白地等过去,真到春天开始就彻底晚了。
落叶沙沙,一步一响。
教室满堂澄明,淡蓝色职业裙装的语文老师停下讲课,招呼停在前门的她:“快进来,就等你了。”
难得的大晴天,可惜没有体育课。
从物理课、英语课坐到晚自习,几乎眨眼间的功夫,晴天就翻了篇。
艳阳坠毁,白云焚尽,漫天遍野的黑烟遮蔽视野。
“明日小雨,轻度污染。”
季问棠把手机揣进裤兜,在昏暗的人行道上漫无目的地乱走。
小区回不去寝室回不去,未成年人无法办理正规酒店入住。
随便找个乱七八糟的场所过夜,难保不会招惹新的脏东西。
比过街老鼠还迷惘,老鼠会打洞钻下水道,她天天对着阴间产物,自己又是个活的。
不但是个活的,还想活出人样。
她将平等地嫉妒每个能够好好过日子的人,包括施喜,具体表现为口出恶言:“你立在那儿像只刚挖出来的——人。”
冷白的月光透过繁茂枝叶,东一块西一块斑驳地落在五官立体的脸上,娘胎里拿尺子比着捏的眉眼过于周正,哪怕穿
着校服都有种年代久远的深邃感。简单概括就是像僵尸。
但不能直接了当地说,万一让他听见,双手双腿并拢伸直就跳过来。
吃过一语成谶的苦头,季问棠深知有些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人”其实跟黄鼠狼有共通之处,你说他是什么他就真变成什么。
所以心里想的是一方面,口头上从来不会用人以外的物种形容人。
略过她的恶言,施喜走近两步,脸上白的面积变大,显得眼珠子更黑,开门见山:“别到处跑了,跟不动。吃晚饭吗?请你吃饭。”
她不正面回答,先反问:“吃完了呢?”
“找地方睡觉,我找。”
“去哪找?”
“都可以,随便哪个房子,或者就地一躺以天为被,以地为床。”
是居无定所,也是四海为家,无所谓。
解决完对面人的有所谓,他重新再问:“吃晚饭吗?请你吃饭。”
“吃。”这次毫不犹豫道。
米浆熬制的粥底咕嘟翻涌,氤氲的热气裹着米香充盈整个包间。
身着统一制服的服务员步伐轻盈地走进来,将薄如蝉翼的牛肉片涮入锅中,泛起层层乳白涟漪。
“我来就好。”
服务员微微欠身后转身带上门,伫立在外等候。
只有两个人,有些话题聊起来自如多了。
“是因为不感兴趣吗,你好像从来没有新事物想研究。”
“没有啊,我整天都在研究新数学题,”季问棠先装傻,见他识趣地不再过问又乐意多说点实话:“因为一件震撼人心的事教过我,好奇心害死猫。”
施喜和她又开始打起了太极。同擅长心照不宣的体面人打交道,好处是不用担心冷场,坏处是得像打太极一样应付对面绵里藏针的话术。
脑仁在热气中蒸的快化掉,季问棠整个人晕乎乎的。
能搞出屏蔽声音效果的想来也不是普通人,说了就说了刚好还吃白食之恩。
一大通免责声明过后,她初次跟他人说起亲历的非自然事件,因为数量过多所以随便抽取一个年代久远的以防惊动逝者。字句像有生命般从唇齿间抽出,缓慢地将过去铺展开来。
“有年夏天格外热,城区用电超负荷,我住的地方临时出台了限电令,从下午一点断电到四点。
卧室突然出现一股生肉**的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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