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第七章】
《糖衣大朝会·前夜》
立春后的第十日,京城忽然热得像初夏。
御街两旁的槐树刚冒嫩芽,就被宫墙里传出的消息压弯了腰——
皇帝要办“糖衣大朝会”,命民间糖匠各献绝技,胜者可得“天下第一糖”金匾。
一口酥的大门早早落锁。
沈甜在案板上铺开一张巨大的图纸,纸上画着糖朝江山缩影:
山河为糖浆,城池为糖块,连边关烽火都用红色糖丝表示。
顾无忧拄着一根临时拐杖,单脚站在图纸边缘。
她右脚踝还没好全,却坚持要当“监工”。
“陛下说了,糖朝江山要能吃、能看、还能燃。”
沈甜扶额:“糖遇火就化,你让我怎么燃?”
顾无忧从怀里掏出一卷密函,压低了嗓音:
“密报——西域进贡了‘冰火糖’,外层遇火不化,内层入口即融。”
沈甜眼睛一亮,像烛火被风猛地吹旺。
当日午后,顾无忧拖着沈甜去了皇城西侧的“贡糖库”。
库门一开,冷气扑面,一排排琉璃匣子里躺着五颜六色的糖砖。
守库的老太监笑眯眯:“顾处长,又带沈姑娘来偷糖?”
顾无忧义正词严:“官方试吃,不算偷。”
沈甜尝了一小块“冰火糖”,外层果然坚硬冰凉,含在嘴里却瞬间化成蜜水。
她在舌尖品了片刻,忽然皱眉:“缺一味。”
老太监忙问:“缺什么?”
沈甜答:“缺心安。”
回街路上,顾无忧不解:“糖还能缺心安?”
沈甜抬手拂去落在她肩头的柳絮:“糖要入口,最怕贪多。冰火糖太奇,吃的人只顾猎奇,忘了甜的本意。”
顾无忧若有所思。
半晌,她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巧的锦囊。
锦囊里装着去年冬天她亲手晒干的桂花,色泽金黄,香气犹在。
“把这个添进去,算我的心安。”
沈甜愣了愣,接过来,指尖在锦囊上摩挲良久。
“那就叫它——‘无忧火’。”
接下来的三日,一口酥后院灯火不熄。
沈甜调糖,顾无忧守火;沈甜雕花,顾无忧递刀。
两人偶尔对视,一眼便胜过千言万语。
第三日深夜,糖朝江山终于成型。
长三丈、宽一丈五,山河起伏,城池林立。
最妙的是烽火台——沈甜把“无忧火”嵌在塔顶,火光一燃,糖丝竟冒出淡淡桂花香。
顾无忧拄拐绕着模型走了一圈,忽然想起一事。
“陛下寿宴当日,百官同席,糖江山要切分,你得提前留一块‘自留地’。”
沈甜眨眼:“留哪?”
顾无忧指尖在京城位置画了个小圈:“留这儿,咱俩的。”
沈甜笑着用银刀在“京城”中心雕出一座袖珍小楼,楼门刻“一口酥”三字,楼窗刻“无忧”二字。
雕完最后一笔,她抬手,把刀递给顾无忧。
“你来署名。”
顾无忧接过刀,在袖珍楼前刻下一行小字:
“顾无忧、沈甜,同住、同食、同甜。”
字小如豆,却刀刀深。
第四日清晨,宫车来迎。
糖江山被八名壮汉扛上车,沈甜随行。
顾无忧因脚伤,被特许同乘软轿。
宫门深深,朱墙金瓦。
御厨总管远远迎上来,看见糖江山,先倒吸一口凉气,再竖起大拇指。
“沈姑娘,你这要是输了,天理难容。”
沈甜谦虚地笑:“糖怕热,还没赢。”
午后,御花园搭起高台,百官列席。
皇帝坐在九龙金椅上,面前摆着十张长案,糖模林立。
沈甜的“糖朝江山”被放在最中央,红绸未揭,已夺人眼球。
顾无忧坐在左侧末席,怀里抱着一只暖炉,目光穿过人群,只落在沈甜身上。
沈甜今日穿月白长裙,袖口用银线勾出糖罐纹样,乌发高束,像一株雪中桂。
鼓声三响,比试开始。
十位糖匠轮流上前,揭红绸,献糖模。
有孔雀开屏,有蛟龙出海,亦有百花争艳,各具匠心。
轮到沈甜,她缓步上前,先向皇帝行礼,再揭红绸。
刹那间,金光与桂香齐飞,百官惊呼。
糖朝江山在日光下熠熠生辉,烽火台竟真的燃起淡金色火焰,香飘十步。
皇帝走下龙椅,绕着模型走了一圈,指尖轻点山河。
“朕的江山,竟能甜到心底。”
他忽然俯身,在“京城”袖珍小楼前停下,看清那行小字,朗声而笑。
“好一个同住同食同甜!”
皇帝抬手,金口玉言:“天下第一糖,非沈甜莫属!”
百官齐贺,鼓乐齐鸣。
沈甜叩首谢恩,目光穿过人群,与顾无忧对视。
顾无忧冲她竖起大拇指,笑得比糖还甜。
皇帝意犹未尽:“朕要亲自切分江山,与众卿同享!”
御前侍卫递上金刀。
皇帝手起刀落,第一块便是“京城”。
沈甜心跳如鼓,那小块糖被盛在金盘里,先送到皇帝面前。
皇帝却转手递给顾无忧:“顾爱卿护糖有功,先尝。”
顾无忧愣住,双手接过,指尖微颤。
她抬眼,看见沈甜眼底藏不住的笑意。
顾无忧把糖含进嘴里,外层冰凉,内层滚烫,桂花香在舌尖炸开。
她忽然明白沈甜说的“缺心安”是什么意思——
此刻,糖里有心安,也有归处。
皇帝第二刀切下“边关烽火”,赐给戍边将军。
第三刀切下“江南水泽”,赐给漕运总督。
一块块糖分下去,甜香弥漫御花园,百官眉开眼笑。
最后,皇帝切下“一口酥”袖珍小楼,亲自递给沈甜。
“朕把你们的小楼留给你们,记得常回京。”
沈甜双手接过,眼眶发热。
盛宴持续到日落。
金乌西沉,御花园灯火初上。
皇帝忽然想起一事:“沈甜,朕还要赏你一样。”
沈甜抬头。
皇帝笑:“赏你与顾无忧,同游御苑,今夜不必出宫。”
顾无忧拄拐上前,与沈甜并肩叩首。
御苑深处,有一处“望月台”。
台上摆着小案,案上放着那只袖珍小楼糖模。
沈甜与顾无忧对坐,月光如水。
顾无忧把糖模推到沈甜面前:“先吃哪?”
沈甜指尖轻点楼门:“先吃门,开门见喜。”
两人分食小楼,糖屑落在案上,像细碎的月光。
顾无忧忽然伸手,指尖沾了一点糖屑,点在沈甜唇角。
“糖朝江山吃完了,该吃我们的小家了。”
沈甜轻笑,舌尖卷去糖屑,声音低软。
“小家太小,怕不够你吃一辈子。”
顾无忧握住她手,十指相扣。
“那就慢慢吃,吃到牙掉,吃到发如雪。”
望月台上,风带着御苑花香。
远处宫灯如昼,近处只有她们两人。
沈甜靠在顾无忧肩上,声音像梦呓。
“顾无忧。”
“嗯?”
“我好像……有点醉了。”
顾无忧侧头,在她额角落下一吻。
“醉吧,我抱你回家。”
夜深,宫车将两人送回甜水街。
糖江山已空,糖朝却记住了两个名字:
沈甜,顾无忧。
一口酥门口,顾无忧掏出钥匙,打开隔壁新铺的锁。
门楣上红绸未揭,借着月光,能看清三个鎏金大字:
无忧甜铺。
沈甜把袖珍小楼最后一块糖放进嘴里,慢慢化开。
甜味顺着舌尖,一路甜到心底。
顾无忧拄拐,站在她身侧,声音低而坚定。
“沈掌柜,明日开张,可愿与我同挂匾额?”
沈甜回头,月光落在她酒窝。
“好啊,顾处长,余生请多指教。”
——第七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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