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禾在堂中站定。
面前坐着的便是冯新,面带笑意地看着她,冯新左侧坐着的张君,则是一脸严肃。
“苏小姐。”知道苏婉禾的身份,冯新对苏婉禾自然客气,令人搬来一把椅子,道,“坐。”
苏婉禾谢过他,坐好。
身后蓝昭明一步跨到她身侧:“冯大人,张大人,那犯人信口胡说,不可取信。”
冯新抬了抬手:“蓝总领,别急,等下问清了就好了。”
“蓝总领。”张君首先问道,“方才那犯人斥你用刑逼供。”
蓝昭明苦笑摇头,道:“张大人,今日下官确实见了那犯人一面。因他在牢中自残,下官劝了他几句,还请李放帮他请了大夫。”
“李放方才也是这么说的。”张君道,“但我与冯大人一回营,犯人吵闹着要见。见了面就翻了口,对我们说是你用刑逼供,他无奈才自残。”
面对这番是非颠倒,蓝昭明毫不在意:“张大人,我不负责犯人的审问,如何逼供?再者,我进监牢,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牢内看守皆可作证,绝无用刑。”
张君没有说话。
冯新接过话来:“我与张大人问过了,确实如此。不过……”他将视线转向苏婉禾,“他方才对我们说的是,你之所以对他逼供,是因为要护着苏小姐,因苏小姐与一桩凶案有关。这我们就不得不问个清楚了。”
苏婉禾一怔。凶案?简直匪夷所思。
蓝昭明解释道:“大人,那犯人一直在府城外,前几日才被抓进来,他如何认识苏小姐?这话纯属胡言乱语。”
冯新指了指苏婉禾身侧:“等他出来,让他与苏小姐对证便知真假。”
苏婉禾侧头,发现内间里似乎有人声,她方才并未注意到。
“说起来,我也不信他说的。”见蓝昭明面上狐疑,冯新道,“苏小姐大家闺秀,怎么可能认识这种人,又怎么会犯下凶案?蓝总领莫急,这事查清楚,我必然还小姐一个公道。”
其实堂中众人对犯人这话皆存疑虑,谁都不相信一府同知之女会认识一个流民。况且看苏婉禾身量纤弱,手无缚鸡之力,说她杀人,无稽之谈。但犯人既然说了,这审案的过场还是要走的。
话才说完,内间里走出一个人,挎着药箱,大夫模样。见了堂内的大人们,施礼道:“大人,小人诊治好了。外伤是小事,只是这人伤口溃烂严重,已然伤及脏腑,怕是……怕是治不好了。”
冯新听了这话到没什么表情,张君却沉下了脸。
“把人带出来。”张君道。
苏婉禾听见一阵金属摩擦地面的声音越来越近,她谨慎的看向内间。片刻之后,两个铁鹰卫架着一个带着刑具的犯人出现在堂内。
那犯人一身破衣,手臂上尽是溃烂的脓疮,他抬起一只眼看了苏婉禾一眼。
苏婉禾犹如遭了雷轰,一瞬间僵住了。
是他!那个原本该在西山土洞里、却消失了踪迹的男人。竟然是他!
这是苏婉禾始料未及的。她瞬间紧张起来。
这人为何会出现在铁鹰卫的大营里?听冯新和张君方才所说,这人说认识她,难道他已经将他们之间的事告诉了冯新与张君?
怎么办,该怎么办?知道她与这人做的交易不能为人所知,她脑中冒出的头一个想法,就是绝不能让堂上这些人知晓她与这人之间的事。
苏婉禾一动不敢动,生怕自己一个动作就漏了馅。她默默攥紧衣袖,想要止住自己的颤抖,微微地咬下嘴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身旁本来等着看戏的蓝昭明,见她如此反应,忽然眉毛一抬,面色狐疑。
苏婉禾全然没有注意到,她眼下心乱如麻,猜测着所有的可能。这人为何被铁鹰卫抓住,又为何污蔑她欲命案有关?是不是真的如何绿芙所说,这人原本对她说的都是假话,只想戏弄她?那他如今攀咬她,又是为了什么?
“苏小姐。”
苏婉禾回过神,循声望去,便见张君眯起眼看着她,脸色冷峻。
“你可认识这人?”
冷静,不能让人看出破绽。
苏婉禾缓缓放开攥着衣袖的手:“回大人,民女不认得。”
“真的?”张君道。
苏婉禾摇头:“从未见过。”
张君只看着她,目光中带着审视,并不说话。
一旁冯新见苏婉禾全身有些僵硬,道:“张大人,定是犯人这模样吓到苏小姐了,缓缓再问就是了。”言罢,他厉声对那犯人道,“跪下!”
一旁铁鹰卫踹在那人膝窝上。那人一下倒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冯新指着苏婉禾对那犯人道:“你说亲眼见这位小姐行凶,还说蓝总领为了维护她逼供于你,可是真的?”
那犯人抬头看看苏婉禾,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小、小人看不清,辨不出是不是她……”
“混账!”张君喝道,“你方才言之凿凿,说亲眼看到凶案,犯人就是她!”
“小人看着像……”那犯人道,“小姐离我太远……”
张君没耐心听他闲扯,对堂内的铁鹰卫施以眼色。铁鹰卫抽出一条皮鞭握在手中。
“方才你见苏小姐在大门口,说的倒是笃定。这会儿人就在眼前,你倒辨不清了?你可知诬告罪加一等?想好了再答,若有半句假话,你知道什么下场!”
张君话音刚落,那执鞭的铁鹰卫一鞭抽在地上。鞭声刺耳,震起地上尘烟。
苏婉禾觉得自己也跟着抖了一抖。
犯人伏在地上,嗫嚅道:“小人,小人……那凶手手臂上有伤,只要让小人看看这位小姐的手臂上有没有伤,就知道了。”他眼神瞟了一眼苏婉禾。
苏婉禾震惊不已。她手臂上根本没什么伤疤,这人编出这样的话,究竟要做什么?
“既如此,委屈苏小姐。”冯新说着,看了蓝昭明一眼:“蓝总领,你看呢?”
蓝昭明作难:“大人,这事……”
苏婉禾知道,当着面前这些铁鹰卫的面,这事她推脱不掉,她也怕蓝昭明替她说话,会惹得冯新和张君不悦。
不想让堂内的人为难,她于是站起身:“大人,民女愿意配合。”言罢,目光去寻蓝昭明,想着若是蓝昭明拦着,她便再说几句话劝劝。
可蓝昭明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神情既疑惑又不解,转而对冯新道:“那就请大人还苏小姐清白。”
“小姐,请吧。”冯新发话。
苏婉禾急忙收回眼神。她撩起衣袖,伸到那犯人面前,眼睛却一直盯着地面,不敢看那人。
“如何?”冯新问道。
“看不清。”那人道。
“啪”的一声,张君一掌拍在案上,“钟飞,你耍什么花招?”
原来这人叫钟飞,苏婉禾心道。她与这人相识月余,却是第一次知道他的名字。
钟飞似乎被张君这一喝吓到了,缩了缩身子,颤抖道:“她离得太远了,小人眼睛不好,看不清……”
苏婉禾皱皱眉,朝前走了两步,将自己的手臂向那人眼前送了送。一双溃烂不堪的手臂移入了低垂的视线。伤口已经填满了整条手臂,不停有脓水流出来,看上去比之前还要遭。
她感到那双手臂朝她的方向挪了挪。
“可看清了?”冯新问道。
“看清了。”钟飞道。
“那苏小姐,可与你所说的凶案有关?”冯新问道。
苏婉禾心里一紧,唯恐钟飞下一句话道出他们原本认识。
但钟飞什么话也没说,取而代之的是一只伸向她的血淋淋的手臂。刹那之间,她只觉得有股大力抓住了她,将她猛地向前一带,而后有什么东西扼住了她的喉咙,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呼喊,人已经完全落入了钟飞的掌控。
苏婉禾本能的想要用手去抓犯人掐在自己喉咙上那只手,却听钟飞在她耳边小声言道:“你不想知道了吗,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婉禾冷静下来,生生按下了自己的手臂。
钟飞一手掐着她的脖子,双目通红:“你们敢过来,我先扭断她的脖子!”
堂中的一众铁鹰卫显然没料到有人敢在铁鹰卫大营中劫持人质,短暂愣神后,纷纷抽刀拔剑,严阵以待。
“钟飞,铁鹰卫大营,你岂敢放肆!”冯新怒目而视。
“你要做什么!”张君向前一步,咄咄逼人。
钟飞声音虽弱,但一点也不胆怯:“冯大人,城外那日,小人并非要行刺,还请冯大人放我出去。”
冯新眯着眼睛看他,目露精光:“你我的事,本就是误会,你先将苏小姐放了。”
“我呆在这牢中数日,日日喊冤,大人也不信。如今我也不敢信大人。”钟飞言道,“放了她,你们就不会放我了。解开我的镣铐,给我准备东西,现银三百两,一匹快马。”
“大胆!”冯新圆目一瞪,“你敢和铁鹰卫谈条件!”
张君无声的朝身边的铁鹰卫递去个眼神。
钟飞呵呵笑了两声:“大人,小人只想离开,没有别的意思,大人该不想无辜的人受累。”又对苏婉禾言道,“苏小姐别怕啊,我与你无冤无仇的,只要你乖乖不动,我不会伤害你。我这人很守约,你看如何?”
原本浑身紧绷的苏婉禾,在听到这话后放松下来。
“这就好……”
他话还没说完,张君身旁一名铁鹰卫转瞬移至钟飞身侧,猛然出招,想要抓住钟飞的肩膀。谁知钟飞一把将苏婉禾甩至身后,抡起腕上镣铐挥向那名铁鹰卫,待那人去挡时,飞起一脚踹在那人臂上,将人逼退了几步。
扫清了障碍,钟飞猛推一把苏婉禾,将她推至内间。
张君见他架势,吃惊不已。
冯新的脸早已冷若冰霜:“你会武?”
钟飞低头笑了笑:“冯大人,我要的东西,你可要快些准备。”
此时所有人都意识到,他们被钟飞耍了。他之前那番说辞都是假的,他哪里是要找苏婉禾对峙什么凶案,分明是在想办法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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