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张然起了个大早。收拾好行李直接搬回市中心。说是行李，其实除了一些证件，几件随身的换洗衣物，再无其它。
小区的安保依旧很严格。幸而一位物业经理还记得她，快速帮她登记了租房合同，又七七八八的签了些入户表格，一切还算顺利。
站在熟悉的门前，张然傻傻的用以前的密码尝试开门，“密码错误”刺耳的报错声。
意料之中的事。
清洁公司非常妥帖，屋内一尘不染，没有任何气味就是张然最喜欢的气味。
像是第一次到访，张然把自己喜欢的角落都走了一遍。客厅的陈设与她走之前几乎无异。只是落地窗前，父亲送的两株绿植消失无踪。
书房被细致打扫过，连书本都是按照类目重新码到架子上的。不难认出比之前多了些漫画，是她还没有看过的新番。张然抽出一本以前很喜欢的，里面的折痕已经模糊了。
卧室的布局没有任何改变，只是衣帽间空空如也。床上的四件套换成全新的，是她向往以久却一直没尝试过的纯白。
张然大字型躺到床上，心情有些复杂。
挺好的，她没有任何不适应。虽然变成了租客的身份，但是躺在这张床上，她仍然能感到安心。
门铃响了。
张然摸出手机想看时间，才发现昨晚关机后还没再开。这么早，姐妹们忙于工作无暇分身，难道是物业又要补签什么吗？
真是麻烦。
门铃持续响着，监控画面里周皓凌抱着个纸箱，一脸淡定地像个快递配送员。直到视频暗下去几分钟后，张然才迟钝的打开门。
楼道空无一人，地上放着一个没封口的纸箱。粗看里面不过是一些牙膏、卷纸、沐浴露之类的生活用品。
是张然惯用的品牌。她原本准备休息一会再去附近超市采购的。
蹲在地上，用眼神扒拉着纸箱里的东西。
“看上什么随便拿。”
头顶是熟悉的声音，张然吓了一跳，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周皓凌伸手提了她一把，张然抗拒的往旁边一缩，反而结结实实的坐下了。
“哈哈...”周皓凌开怀大笑又急速止住。
张然心怀不悦地起身，轻轻拍了几下身上的灰尘。转身往里走时，周皓凌一把按在门框上。
“我手还没好呢，不能再夹了。”
张然冷眼看着他，他只是悠然自得地喝着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茶饮。
无声的对峙着。
“怎么不回信息？”终究是周皓凌先开了口。
张然一时间毫无头绪，在心里默读了无数次的宣言，此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没看到吗？”
当然是因为不想回啊。为什么偏偏是这种明知缘由地愚蠢问题作为开场。张然心里这第么想着，却只听到自己说“手机没电。”
周皓凌哦了一声，在纸箱里翻掏一阵，递过来一个充电宝。
无语......
“有什么事，你直接说。”
“为什么不回我信息？”
“你现在说不就行了。”
“不行。”
“神经病。”张然边骂着，边转身回卧室把手机开机。
折回来的时候，周皓凌已经四仰八叉一副大爷的款式斜靠在沙发上。那个纸箱就放在他脚边。
新信息只有一条，凌晨5点来自周皓凌【好想你，真高兴你回来了】。
上面一条是张然昨晚回家后发的【我搬家了，别再找我】，发完就关机了。
张然在手机上打字【再见】
——发送——
“回过了。你走吧，我现在想一个人静一静。”
新信息，来自周皓凌【静了两年还不够吗？】
张然锁上手机，往茶几上一放。严肃的俯视着他。
没完没了，没完没了！！果然和平分手都是白日做梦，难道非得撕破脸才是最终的结局吗？
“聊聊？”周皓凌打断了张然的头脑风暴。
“说吧。”
“你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又来了，他最会装无辜，一脸真诚的表情。眼神里的温柔像一汪清泉，好似满怀期待。
“没有。”心说我可不会再上当了。张然转念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啊？”周皓凌一脸疑惑“你开的门啊？”
“保安让你进来？”
“当然啊。”
“为什么？”
周皓凌稍有迟疑“那个物业员还记得我。”
“哦。”他们在一起的时候，那个物业员还不是经理。过后一定要叮嘱他们，这个人不能放行。
他怎么知道我搬回这里了。对了，他应该还不知道我已经把房子卖了，不住父母家肯定就回这里了。失策！他又怎么知道我的新号码呢？娜娜不会说，钟琪......
张然正在心里给自己解惑，周皓凌突然噗嗤的笑出声。
以前也是这样，他们一起做着什么事，周皓凌看着她就会突然笑出声。问他他只说没什么。
开始几次她以为自己妆花了，或者脸上有什么东西，但查看过后并无异样。后来只偶尔丢给他一句“莫名其妙。”就不再理会。
张然说服了自己，心平气和地坐到他对面。“周皓凌。”
“嗯。”
“我们已经分手了。”
“不分。”
典型的无理取闹式发言。
“我们确实已经分手了。”张然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认真且决绝。
周皓凌终于收起了有些玩笑意味的姿态“你生气是因为前天晚上我没有节制，太放纵地.....”
“不是。”提到前天晚上，张然心底的懊恼再次席卷而来。“你到底想要什么？”
“你。”
“我真的搞不懂你。”张然丧气的想挠头，两人的聊天总是不在一个频率里。当时真是被恋爱冲昏头脑，怎么会觉得两人无话不谈。
“为什么要分手？”
千万要提高警惕，他说的话绝对不能当真，他语气里的委屈一定又是装的。他有什么可委屈的？
“跟你在一起太累了，你像长不大的孩子，总是无理取闹。我只想做回我自己，你别再纠缠我了。”
“你可以做任何你喜欢的事。”随着张然音量的升高，周皓凌的情绪也激动起来“我从来不想妨碍你呀？”
“我想痛痛快快的分手，行不行！”张然倏地站起来，浑身颤栗着“我受够了你的追星游戏，你想要的只是你想象的张然，那不是我。”
周皓凌不曾见过张然这样失控，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半个字。
他的沉默更像是一种坚定的无可否认。
伸手想握住张然颤抖不止的手，却被一把甩开。
“为什么好像成了我一个人的错。明明是你凭空消失的不是吗？”
他就像受到主人责备的小狗，垂头丧气的低着头，低声呢喃着。
明明是你先人间蒸发，没有电话，没有信息。唯一一次打通你的电话，还是女生接的。
张然想把心中所想都大声吼出来，却感觉可笑的自尊不断在拉扯，算了吧！算了吧！当时那么卑微的自己，何必说出来让人再践踏一次。
“前天晚上....”
“不要再提前天。”
“可是那天你明明说过......”
“够了，那只是成人世界的插曲。不要再提了。”
周皓凌像是受到了沉重的打击一般，坚挺的脊背瞬间耸了下去。
张然顿时觉得口干舌燥，站起身准备拿瓶水喝。
“别走。”语气仿佛在传达话没说清楚不准走。
周皓凌手劲极强，以前经常毫无预兆地把张然硬扯到怀里，好几次吓得她大惊失色。不知是疏于操练还是刚才反应太大，这次直接把张然扯得转了个圈滑倒在地。
张然一瞬间觉得有点眩晕，在后脑勺着地之前，身后传来了周皓凌胳膊肘碰在地毯上的撞击声。
虽然有地毯，还是闷闷的响了好大一声。
“对...对不起。”周皓凌似乎也没想到自己因为害怕张然走掉，而用了太大的力气。满是心疼的急声问道“没事吧？”
张然不想靠上他的手臂，仰着脖子导致两人突然变成了暧昧的姿势。
突然就慌了神，攒眉怒目看着周皓凌。他微微颤抖的嘴唇中间，还留有张然咬破的伤痕。
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分不清是来自谁的身体。
“我又惹你生气了。对不起。”
“你让开。”
“以前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我都道歉好不好。”
张然用力推开他坐了起来“你不需要道歉，以后也不要再纠缠我。”
又来了，虚假的哀伤表情。
“我也想啊，可是....”周皓凌眼睛里像要喷火般炙热“可是我做不到啊，然然。”
“我多少次想放弃你，忘记你。可是我根本做不到啊。我从离你那么远的地方，那么艰难才来到你身边，你却无声无息的离开了，让我怎么忘记啊？”
张然感觉喉咙被人紧紧的掐着“可是我现在只想离你远远的，越远越好。你不要再给我打电话、发信息，也不要再到我家找我。我不想再看见你。”
准备起身时，周皓凌用很轻的力气抓住了她的手腕“至少告诉我，你离开的理由好吗？”
“不必了。”用力甩开他的手，他却又重新抓住。
“放过我吧。”张然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变得哽咽，忍不住抱着头抽泣起来。牵动她的不是这只言片语。长期积攒的委屈、懊恼、甚至不甘，仿佛都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这一刻眼泪仿佛不是来自眼眶，而是来自五脏六腑。那种浑身被人捏碎一般的感觉，不关痛痒，只像是要把身体里的悲伤全部从眼睛里流出去。
周皓凌一时失了神，慌乱的伸手抱住浑身冰凉的她，语无伦次的低声重复着“然然，对不起。对不起，然然。”
张然任由周皓凌这么抱着，仿佛在做最后的道别。她从颤抖的呜咽转为小声的抽噎，不知是哭泣还是被包裹着的原因，变得温暖不少。
周皓凌的腿麻了，心被揪得生疼，像是要呕吐一般的痛苦。
张然停止抽泣时，周皓凌呢喃的道歉声还没停止。
撑开他的怀抱，张然有些摇晃的起身，抹了把脸“你走吧。”
周皓凌站不起来，只得再次抓住张然的手腕，喉咙像是被卡住了，发出陌生的沙哑声“然然。”
张然无力的尝试挣脱，这一回轻松就抽回了手。充耳不闻的走向房间。
隔着老远，周皓凌清楚听到卧室门反锁的咔哒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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