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屋里头，
顾南枳像个乖到不能再乖的乖乖女，被吴媛和顾海中夹在中间，对面坐着周舟。
桌席正中间坐着一个胖男人。
南市新任教育局长，许木益亲爸。
“木益妈呀，听说您今年都升总局了，你看咱们这缘分还挺好的。木益呢以前是南枳的同学，现在沅沅又撞上您家升迁。你还跟沅沅她舅舅是老同学，这真是够亲的。”
许周保持着客套的微笑：“吴媛，咱们也认识久了，你有什么话直说吧。”
外面看着的许木益受不了吴媛这套，说着就要起来拉走顾南枳。周舟冷眼看他：“给我坐下！这么多人看着，你急得跟猴子似的像什么样？”
“是这样，”吴媛和顾海中交换了个眼神：“我家沅沅，马上就要中考了，虽然平时成绩是还可以，但是想上南开中学，总归还是需要点运气。”
“就希望，你这个老同学能够多少关照点。”
顾南枳低着头没说话。
顾慕沅能不能上南开她不知道，反正——她的成绩可能连南市普通的高中都上不了吧。
顾海中跟着附和：“是呀是呀，您看——其实您只要多少帮衬，其他都不是问题。”
说着他把卡似的东西放在桌上。
许周眉头一皱，看着两人眼底也多了几分讥诮。
“这恐怕不是多少帮衬的事了吧，听说你家小女儿初中换了好几所，连警局都进过，成绩……恐怕也不是帮帮就行吧。”
不得不说，能够升总局的人确实不简单。
“哎呦——”吴媛一笑。
“老许，你这真是说笑了。南枳！她当初你以为她多会读书？那不也是我们后面用钱在补习班砸出来的？”
“再说了，我们后面让她亲自给沅沅补课，这还能差到哪？再不然就是她这个姐姐不尽心了！”
“你这话倒也不是这么说……”
他叹了口气：“那个，南枳你先出去吧。我们几个大人聊一会。”
吴媛跟顾海中又是交换了一下眼神，吴媛起身拉着顾南枳，送到门口嘱咐：“别走远了，就在门口，叫你就进来。”
顾南枳点头。
她老实的杵在门口，心想，吴媛真是挑了个好日子。
行贿赂，还当着这么多人面。可能觉得他们跟她一样瞎。
不过——
她往席上看过来的一群人身上看了一圈。
他们除了好奇，嫉妒，不屑和不耻，竟然还有一丝同情。
只有别人觉得她可怜了，吴媛这一辈子的戏才真的演到头了。
从前她连一句申诉都不敢，就是怕吴媛同不知道源头的外人说，自己是个二婚，顶着各方压力带着她这个拖油瓶，到头来换她一个不孝不顺。
虽然事实她也的确是这么做的。
可你看看，如今她学会演戏之后，别人同情的目光，都是投在她身上的。
她吴媛过得越好，她顾南枳就得越卑微越听话，越是这样，她过得不好才能够不通过一句言语，让众人昭知。
比如现在。
她的亲妈，为了自己二婚生的女儿，利用自己的孤女卖人情，卖她本身的人情，卖她同学的人情，卖她舅舅的人情。
屋里头。
许周直言不讳：“我记得，你们家是有人在档案上，留了挺大的污底吧！”
吴媛心里一惊：“什么？”
顾海中隐约明白了什么。
“就是，南枳她亲爸，进了里头这事，众人皆知。”许周点了根蓝蒂香烟：“不是不帮，你们也说了，木益是南枳同学，我有是吴启老同学，算着这些情谊，普通来说真没什么。可现在家属政审，严格得很，我也是没办法。”
“帮一个家里有人在监狱里头的，这忙我真不敢帮。”
吴媛脸色一变，人也急了：“可他已经死了呀，早些年就死了！”
“嗳！”顾海中皱着眉扯了她衣服：“小点声，干嘛呢！”
吴媛撇开他的手：“我也没说错呀。”
许周点了点桌面：“这就是重点。那不叫死了，不是病死不是老死，他那是畏罪自杀，罪加一等！”
吴媛愣住。
“那再不济也是跟他女儿顾南枳有点关系，我们家沅沅清清白白，关她什么事？”
许周：“那南枳也不用人找关系呀！”
……
外头的顾南枳不知道怎么去形容自己的心情。
里头的人可能忘了她的存在，以为一门之隔她就听不见了似的。
她看着外头敞亮的天，眼底一片灰蒙蒙。翻滚的云还不急雷声乌云来得震撼。
许木益终究是不听她妈的，硬生生把她给拖走了。
一边拖，一变骂：“顾南枳，你是木头了？还这么听话？我就差进去给他们揍一顿了。”
顾南枳一愣：“你爸也在呢。”
许木益瞪着她：“就他最势利了，我跟他最急眼。以后我铁定是个不孝子。”
她恨不得打他一顿。
本来挺悲凉的，被他一闹觉得没什么了。
他确实跟他爸关系不怎么好。
一年到头不说不上几句话。
吴启他们在酒席的另一头，这人喝酒就上头，跟着几个兄弟喝得有些醉，
林佳佳被吴枫眠通风报信已经赶过来，看到她跟许木益在一起放了心，狠狠骂了一句：“一家子的脑袋得治的。”
吴枫眠呆呆的提醒：“妈，姐她现在户口也在那家呢。”
林佳佳：“……”。
一定不是亲生的。
顾慕沅的事情，没有人知道成没成。只是许周出来后，周舟笑容可掬，让许木益跟着回家的语气却颇冷。
她提前和许木益商量好了，让他不要带情绪，先跟着回去，之后再说。
许木益倒是没有以前那么冲动了，也没什么二话。
吴媛像是受了刺激，直接连招呼都不打上了车。顾海中倒还是在乎那点面子，单独给她嘱咐了几句：“南枳，你有空也回家看看。你妹妹沅沅感冒了，
今天没来，你们也没见着，她还挺想你的。”
“另外……你跟木益不是关系挺好，今天这事……”
顾南枳微笑：“叔叔，我会再说说的。”
顾海中：“好，行，那叔叔就先跟你妈回家了。沅沅一个人在家我们也不放心。”
“嗯嗯，叔叔开车注意安全。”
顾海中离开后，该散的人也散了席。只留下一些吴启这边的远房亲戚在那聊天唠嗑。
她帮着王志一帮人收拾东西，这棚子以下，所有的东西可都是大工程。
吴启还在偷喝酒，林佳佳差点给他酒瓶摔了。
“你不知道刚刚你那个妹妹又在作妖？”
吴启也不知道是真醒还是假醉，抢过酒瓶样垃圾桶里扔：“那还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
“丢人现眼。”
……
傍晚，收拾完所有东西，吴启带着一堆人下了馆子，再回去的时候已经**点。
她跟林佳佳并肩上楼。
林佳佳：“枳儿，你明天回去学校，让你舅送你去车站。”
顾南枳：“真不用，舅舅这几天也累了，白天还要做生意呢。我东西也不多，这里离车站也不远，打个车道车站就行。”
林佳佳知道她有自己的安排，张张嘴，也没勉强。
她只冲二楼客厅上一回来就打游戏的吴枫眠勒令：“洗洗睡了，要打游戏也给我回房间。”
吴枫眠有些烦躁的抓了把头发回了房间。
顾南枳也回了房里，在床上坐了一会，总觉得肠胃不太舒服，估计是这两天东西吃杂了。
这时，她手机里开始不停的收到消息。手机屏幕不断的亮起熄灭，亮起熄灭。
下午收拾席面的时候，剩下没走的就那么几个人，知道她身份尴尬，基本没人找她搭话。
就只有一个吴媛锲而不舍的给她发消息，手机在她兜里不停震动，现在依旧没有停。
刚刚上楼的时候，她终究是没抗住，点开吴媛发来的消息，一条条都是文字，似乎怕她发语音不听。
见她迟迟不回消息，对方终于没了耐性，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半小时后，她推开门，吴启正和林佳佳在客厅里看电视。
她低着头，上报一下：“舅舅，舅妈，我出去买点东西。”
吴启专心致志的看电视，林佳佳正在晾衣服，头也没回，道：“去吧，早点回来。”
“嗯嗯。”
江临市金江园小区里。
魏柘给穆粥讲完习题一副立马要走的样子。
穆粥贼嘻嘻的笑着：“舅舅，你干嘛去？九点了，有点晚了噢。”
魏柘把充电器从桌上的扯下来拎着，瞥了她一眼：“怎么，想要继续课外辅导？我看你暑假作业还挺多的。”
“要不，也感受一下挑灯夜读？”
“毕竟，确实需要好好辅导辅导。”
“……”穆粥突然想到，自己的期末考试成绩好像还只有魏柘一个人知道，瞬间怂了：“我就随便问问。毕竟这么晚你还出去，我也不放心。”
“谢谢。”
“……”。
“那个，舅舅……”
魏柘走到门口，手放在门把手上：“说。”
“你今天不需要我给你打头阵跟顾老师聊天了？”
“……。”
“还是说，你又看上别人了？”
魏柘：“……”。
穆粥鲤鱼打挺似的直起腰杆：“别呀，好不容易眼光脑子正常了一回……不过也对，反正顾老师也看不上你。不然，你怎么每次还要我帮你先聊开了……”
如果换做之前，也许他会嘲讽的反驳一通，不过今天他心情格外美好，此刻正半倚着门边讪笑看着穆粥。
穆粥奇怪的停住嘴。
什么鬼？怎么这个反应？
难不成——
脸皮也变厚了？
魏柘看她不说了，嘱咐一句：“早些睡，睡之前把知识点再看一遍。”
“别躲被子里玩手机。”
他说完就走，门口碰到魏澜夫妇躺在沙发上，在那抱在一块亲。
“……”。
三人对视尴尬。
魏柘率先打破尴尬，撂下一句：“那什么，我回学校了。”
魏澜讪笑：“好，注意安全。”
魏柘挑眉点头，出了小区打了个车才满心雀跃的拿出手机。忽的想到穆粥说的那打头阵的事情，就觉得还真挺搞笑的。
打头阵？
笑话！
他魏柘找人聊天，还需要别人打头阵？
他点开置顶的聊天界面，按住语音话筒就要说什么，张了嘴眼睛一眯又想起什么，手机放下。
最终他还是抱着手机打起了字。
〖顾南枳，今天怎么样了？一切顺利？〗
她好像挺喜欢循序渐进的。
那既然这样，他就陪她循序渐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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