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揽格在最高处修了个房子,每日守着七盏灯燃尽,他不止一次的想象着重逢的样子,屋外被他种满了各色的花,只不过时节不对都未盛开,
其间,石恒远派人请了他好几次,但卫揽格此时的心并不在此,只在他恰好还有很多事要同石恒远说,就选了一个日子去了皇宫,去前,卫揽格找了小荧来帮他看看着灯,小荧疑惑地看着这些长相奇怪的灯,卫揽格手温柔地拂过,动作轻柔,眼神也温柔到了极致,小荧呼吸一窒:“公子?”
比他们公子再好看的人,小荧是再也没有见过的。
小荧觉得,盯着卫揽格久了,任何人都会为之疯狂。
卫揽格说:“我再京中再无相熟之人,此灯与我性命相连”他怔了怔,一时竟不知道还要再说什么,只是抬着眼睛朦胧的看着小荧,里面漫过一层水雾,
他忽然有一些,一些迟疑了:“你可以帮我好好看着它们不灭吗?”
但这些灯原本就是要灭的,七盏都灭,他和小九才能重逢。
卫揽格不知道要怎样说了,也不知道怎样才能解释这个现象,
小荧不忍卫揽格伤心,她轻轻地说:“公子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这些灯的。”
虽然她不懂为什么灯能与命相连,她只是一点儿都不愿卫揽格为此伤心难过。小荧眼神里多了些心疼,
卫揽格道:“多谢。”
再次步入壶州,景象已大不相同,去年秋日来到这里的时候,壶州朴素,谢九还失望了一把,如今,即便朴素也挡不住热闹的气息,街上人头攒动,还多了许多外来的商人,包括西洋商人,甚至有几处还修了些别的建筑,中西兼具,成为了人们热议且常驻的地方,
他闭目躺在马车里,耳边听着外面车马喧闹,人潮拥挤的热闹声音,仔细分辨其中孩童的玩笑声,
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他想,这样的世道,才是谢九心心念念的吧。
他庆幸自己将谢九留到了这样的安平与和乐之中。
他久未入宫,却未曾失了方向,那时石恒远正在水池边喂鱼,卫揽格与许纯对视一眼,知道这是那个藏了石风尸身的人,还被王德海丢下狱虐了个半死,
许纯对着他笑了一声:“久闻小公子大名,百闻不如一见,小公子风采照人,令在下艳羡。”
他被虐之后伤了身子,是以一副羸弱的样子,见到一个身体好的人都有些羡慕,但这种羡慕是纯粹的期待,他看见风采过人的别人,就会想到昔日也能英姿雄发的自己,所以所赞半有慨叹,
卫揽格说:“许公子也实在英勇。”
二人相视一笑,许纯说:“不打扰你们了,你去和陛下聊吧。”
卫揽格诧异道:“你不留下一起吗?”
许纯眨了眨眼:“病了也是操劳的命。”
他这句抱怨带着亲昵,卫揽格莞尔,看着许纯走后才去找石恒远,他入目一看,底下的鱼比他以前来的时候胖了不少,石恒远还指着一个给他看,说,这鱼下锅都够好几个人吃了。
卫揽格弯着眼睛:“原来陛下喂鱼就是为了做了吃?”
石恒远拍拍手站了起来,抖了抖身上不存在的灰,笑着说:“这不是阿纯非要我喂,说修身养性,我说修身养性不是得钓鱼吗?他说,哪有这么多鱼给我钓。日日喂养,这不,渐渐的都养出感情了。”
他边说着,边让卫揽格坐,自己去净手了,卫揽格独自喝了一杯茶,看着远处隐约的假山,想着,
竟连宫中之景也不萧瑟了。
石恒远说:“阿纯为宫里花了大心思,什么犄角旮旯都照顾到了,也正因他这份心细,我才发现王德海的一些东西竟在冷宫还留了一份,大雍最后几代皇帝后宫虽然过于丰富,但也不见有什么人入冷宫,冷宫却还能扩建到那么大,却原来是王德海在里面兴风作浪。”
卫揽格说:“大雍毁于几位陛下自己的手里,也毁于王德海之手,更毁于你我诸位志士之手。”
石恒远笑了一下,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其实早从他要与父亲前往王德海那里讨公道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大约感受到了自己的宿命,
那是一种极为强烈的感觉。
是以后来他才做了那些决定。
卫揽格淡淡地坐在位置上,石恒远一瞥,竟觉得他有些要入定的感觉,他觉得卫揽格像是遗世而独立的仙人,哦不,老僧,因为仙人身上没有那么沉重的死气,可卫揽格,
殊不知卫揽格只是暂时等不到爱人,而暂时什么都不愿想罢了。
石恒远命人上了盘糕点:“听说你爱吃这些东西,阿纯命人多做了些,尝尝?”
卫揽格低头一看,笑着拿了一块咬了一口,
石恒远说:“怎么样?”
卫揽格:“还行,就是太甜。”
石恒远挑眉:“你不是喜欢吃吗?”
卫揽格说:“不是我,是我夫人。夫人之前味觉不好,吃不出味道来,也不知道太甜是什么样的,只是单纯喜欢这些糕点的模样便常常愿意见到。”
石恒远从来不知道卫揽格有夫人,卫揽格告诉他说:“前不久夫人生气,闹别扭跑出去玩了,下次带他来见陛下。”
石恒远道:“好。”
因为提到了谢九,卫揽格话头也打开了,二个人没有架子的多聊了一会儿,石恒远便告诉他说他哥有点儿醒了,
二人又纷纷想到了柳榕雪。
柳家二兄妹也是狠人,早早布局,柳榕雪易容成卢公公伴着卫揽格入了京城,又在壶州外城外围处二人再见,
卫揽格却以为廊桥一舞是初见。
若非柳榕雪刻意点醒,他怕是真要一再误会下去了。
只是柳榕雪必然也想不到,有一日她也会被王德海收入后院。
卫揽格其实也知道,泸州知州府的血案不是王德海的人,是柳榕雪。
他大概可以猜到。
因为如果是王德海,不可能在掳过其夫人后不用来威胁,反而将其杀死在刘山鸣眼前,此举更是刘山鸣直接反叛的导火索,
时至今日,柳榕雪只在最初杀了王德海之后要求见过石恒逊一面,在其床前,
柳榕雪卸下了身上一切的伪装,
她深情地吻了床上人的唇,她知道,这辈子他们再无可能,
她手上沾了好人的血,也必然不能心安理得的安稳活着余生,她与哥哥的志向已了,
唯有眼前的人,是她这一辈子都辜负的人。
柳榕雪不后悔那日没经住石恒逊的邀请,一时心动与他跳了一支舞,她听见桥下“极为般配”的称赞,抬头看着石恒逊的脸,心里却漾着少女的情怀,
扯不断,她放不下……
她握着石恒逊的手,既希望他能醒来,又希望他不能,柳榕雪卧在他的侧颈处低声说了三个字,
她最曾以为这辈子不可能轻易说出来的三个字。
“我爱你。”
爱是一种比喜欢更深更长的东西,爱是喜欢沉淀到了一种极致,二人宿命难分,红尘纠葛之中,最深沉温柔的告白,然而也是她们此刻最为恰当的离别语,
她要告诉他此生不悔,
唯有以生死相托,方能言极爱。
柳榕雪死了。
她死的第三日,石恒逊也没了。
石恒远沉默地给哥哥收了尸,将柳榕雪同他葬在了一起,
没有多么豪华的坟,
只在山头小小的,面着阳光,
卫揽格轻声道:“那便可以了……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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