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掌灯人的话,罗均笑出声来:“我还以为全知是那种善心泛滥的圣人呢。”
“占卜师方法所需要的祭品太难得,且当那些净化者死去,他们所守护的地区会被黑气吞噬,这会酿成更大灾难,除非全知能在极短时间内凑齐。”掌灯人说起这些时仍旧面无表情,“或许在他眼中,那些弱小的羔羊比我们这些邪恶幽灵更珍贵。”
“他不是你认为的圣人。”
廖梧几人正大光明地走入图书馆。
他们走到全知房间门口,礼貌地敲敲门,不等里面人回应,便打开了门。
全知悠闲地坐在椅子里,眼皮一掀,用招待朋友的语气道:“来了啊。”
廖梧用同样的语气呵呵笑道:“希望我们没来太晚。”
他们这一次的计划是抢全知手中的蜡烛,不过要知道全知可是无所不知的,无论他们再怎样谋划秘密潜入袭击,在计划生成的那一刻都会被全知知晓,于是他们干脆不加掩饰。
全知依次扫过廖梧、克洛森、吴怀西,开始数起来:“一个,两个,三个。”
随后他微笑着补充:“洛落、路颜和司宁归在找书,是吗?”
他们并不指望真能瞒过全知,便大方承认。
廖梧还记得临走前他问许仁,“你觉得全知会把蜡烛藏在哪”。
那时他并未做正面回答,而是说:“全知可是有一栋图书馆的人。”
所以……他为什么不把蜡烛藏在书里呢?
廖梧领会他的意思,就像在永夜城,全知会把“百科全书”放在一众不起眼的普通书中。
“都坐下陪我老人家聊聊天吧。”全知含着笑意的眼睛看着他们,如同一位友善的老者,待四人围坐茶桌旁,全知倒了一杯茶,“让我猜猜。”
“你们想从我这拿到蜡烛,加上你们那边的那一个和地下城的那个,你们就能集齐三根蜡烛,之后你们再慢慢想办法。你们猜蜡烛在书里,于是你们三个在这拖延我时间,她们三个去找书,嗯……因为路颜有相应的道具。”
他们耐心听着。
全知叹了口气:“要知道这些书是我花费了上百年收集的,就算你们有道具,至少也得花费一天的时间才能彻底翻完它们。你们觉得你们还有多少时间?”
见全知这不慌不忙的模样,廖梧意识到了什么:“地下城的事是你做的。”
全知摇摇头:“我只是稍稍引导了一下。”
他继续道:“你们的蜡烛在鬼老大那里,而此时他在地下城,你们要知道我在地下城也是有些势力的。”
“所以,你想趁地下城混乱带走第三根蜡烛,同时抢走我们的蜡烛,是吗?”吴怀西犀利发问,“你凭什么认为我们不能抢在你之前拿到第三根蜡烛?凭你人多吗?”
“或许你们还不了解第三根蜡烛,也还不能下定决心选择一个方案。”全知喝了一口水,“但我已经有了决定。”
廖梧记得许仁说过,全知的方法不完整,他看向全知:“你的方案到底有什么秘密?”
“这已经算不上秘密了,一个人知道的才称得上秘密,世上很多事情都不是秘密。”全知故先弄玄虚般说了几句不相关的,但这种说话方式往往令人生烦,“幽灵也是阵法的一部分,他们由纯粹的灵性构成,是描绘阵法的绝佳材料。”
“你这是在杀人!”三人近乎同时喊了出来。
全知眼中有隐秘的忧伤,却一闪而过,让看到的人不由怀疑眼花:“他们本就是已死之人。”
三人安静了一下,最终廖梧开口:“但至少现在他们还能说话,还能高兴,还能悲伤,还能恼怒,就像活着。如果是这样,为什么我们不能将他们与我们视为一体?”
全知反问他:“年轻人,你眼中的生与死太单薄了,你认为死亡是什么?”
廖梧卡住了。
“死亡是遗忘。”
罗均问:“第三根蜡烛是什么呢?”
“可小可就是第三根蜡烛。”掌灯人随后又解释,“早在幽灵迁移时,她就已经死在了半路,如今这个是我用蜡烛切出的分身,我把最后的蜡烛放在了她身上。”
她又补充:“可小可是幽灵报社的记者,就像所有初代幽灵一样,她爱占卜师,即便占卜师抛弃了我们,她仍旧不顾一切地要去追随她,最后离队被人‘净化’了。”
“她是个活泼的姑娘,有时候却有些顽劣和固执。”掌灯人的语调仍没有起伏,但这时她看了罗均一眼,“说起来,和你有些像。”
罗均嗤笑一声:“不像。”
他又好奇地问:“幽灵也会死?哈,这算第二个问题吗?”
掌灯人摇头:“幽灵死后就变成了光点,流进海里。”
“所有人到最后都是海水。”
突然,全知顿住了,头微微一偏,仿佛在细听什么,随后他回过头:“果然,掌灯人还是出手了。”
“掌灯人……”廖梧重复了一遍,“她是占卜师的人?”
全知笑笑没有否认,他说:“在黑气的事上,我们理应公平竞争。所以,我给你们一个提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你把烛台藏在了哪里?”掌灯人问。
“你能感应烛台的气息?”罗均问出这话,实际上却没有等掌灯人回答的意思。
他不打一声招呼脱了上衣,掌灯人也坦荡地、不带一丝感情地打量他的身体。
罗均用刀割开了他腹部左侧,他手指伸进伤口里摸索着,发出些黏腻的搅动声,叫人看着都疼,然而罗均却一声不吭,只是皱着眉,表情有些许扭曲。然后,他拿出了一张牌,牌落到他手上,变回了白骨烛台。
“你把烛台放入这张纸牌里,塞进自己身体,又用了某些方法让伤口短时间内愈合躲过搜身。”掌灯人看出了他的方法。
罗均一只手虚放在伤口上,露出一个笑容:“绝佳的藏身处,不是吗?”
“你想阻止他们,是吗?”许仁看着面前的沼泽。
沼泽上下浮动几下,算是点头,它又吐出两个字:烛台。
许仁想了想:“你的意思是,我们得拿到烛台才能找到蜡烛。但那个人不是说可小可是蜡烛的线索吗?”
不等沼泽回答,许仁想到什么:“都是线索。当可小可拿着烛台时,我们才能找到蜡烛,或者说蜡烛只有可小可能找到。”
沼泽“点头”。
“烛台在罗均身上?”
得到沼泽的肯定回答后,许仁转而看向其他人,沈也朝他点点头。
沼泽飞速爬到阵法上,它伸出触角裹住谷星盏手中的羽毛吞下,它的身体不断膨胀,无数触须向外扩张,缠住在场每一个人,粘在地上、墙上、天花板上,将此地变成一个巨大的像是缠满蜘蛛丝的洞穴。
与此同时,许仁几人使用笔迅速离开。
他们悄悄绕过中央的战场,潜入五眼枯骨的领地,掠过为数不多的守卫,眼看就要接近牢房。
这时,墙角忽的冒出无数只漆黑的蜘蛛,蜘蛛们向他们爬来。
掌灯人猛地望向牢门:“他们来了。”
罗均放下牌后,所有牌瞬间化成了淡淡的黑气消散在空气中:“最后一个问题了。”
掌灯人回头。
“那盏灯是做什么的?”
鱼骨头听了,前爪在地上挠,发出阵阵噪音,似乎有些不安,而掌灯人没有犹豫:“那是我的生命。”
随后,掌灯人站起来,她从鱼骨头口中接过灯。她的眼神闪烁几下,周身一道道黑气旋转,像风一样在她身边盘旋,她手中的灯却是越来越亮。
“哐当”一声,骨头砌成的牢笼向四面八方裂开,那些骨头砸中牢房外密密麻麻的黑蜘蛛,爆开一道道恶心的痕迹。
此时,许仁几人也突破蜘蛛的包围,来到了牢房前,看见中间站着的罗均和掌灯人。
许仁还注意到罗均脚边有一个白乎乎的小东西,那小东西扒拉了罗均几下,又走到掌灯人脚边,跳到了她头上。
一个身影从墙壁穿进来,王冠、四眼、黑甲、蜘蛛,是深渊烛火。
掌灯人提着灯微微欠身:“大人,我将为您做到您所犹豫的。”
她直起身,注视深渊烛火:“这也是占卜师所希望的,一切已不可停止。”
深渊烛火叹气:“到了那个时候她就能回来吗?”
“我不知道。”掌灯人说,“但至少我会陪着您的。”
掌灯人慢慢走近深渊烛火,如同往年一般,立在她的身后。深渊烛火最后看了他们一眼,转身离开,那些黑蜘蛛也一并消散。
罗均走向他们,走路姿势有点摇摇晃晃的,他伸出一只手,手上是白骨烛台,粘上了些血,颇有几分触目惊心的感觉。
罗均瞥了眼他们身后的可小可,哈哈地笑了几声,他指着可小可:“你们要让她拿这个烛台?”
“她能找到蜡烛。”凭借对罗均的了解,许仁直觉罗均不怀好意,却又没发现什么疑点。
罗均点点头,把烛台给了许仁,这让许仁内心的不良预感更多了几分。
而可小可一看见那个烛台,眼睛就盯着它不动了,直到许仁拿到烛台,她像失了魂般向烛台走去,紧接着,她碰到了白骨烛台。
可小可的身形开始模糊。
“可小可!”沈也跑过去想要抓住她,手却从她身上穿过。
可小可回头看了他一眼,脸上依旧没有笑容,她的身体从边缘开始破碎成一点一点的光点,融化在空气中,她的眼睛被这些光点照亮,她望着沈也,就好像在专注地注视他。
她说:“谢谢。”
可小可变成了烛台上的蜡烛。
“她就是第三根蜡烛。”罗均宣判道。
“你做了什么!”沈也快走几步,一拳用力地揍上罗均的脸,罗均没有反抗被他掀倒在地,也许他没反抗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剥出烛台造成的疼痛。
沈也在他脸上落下一个个愤怒的拳头,其他人没有制止。
没人知道罗均这人的脑回路到底怎么长的,这种时候他居然还能大笑出声来:“哈哈,她早就已经死了,她本来就只是一根蜡烛,我可什么都没做。”
“我承诺过要带她离开。”沈也揪着罗均的衣领,声音却难藏苦楚,“可她还没来得及走出去,看看地上的太阳……”
“每个人都承诺过什么,又有谁能真的实现?”罗均的话像讥讽,可他在无人听见的地方又自言自语着,“我也承诺过……”
见沈也似乎更加愤怒了,罗均大声囔囔:“别打了,别打了,再打要死人了。”
沈也这才发现罗均腹部有大量的血迹浸出来,染了衣服一片,显得恐怖。
然阿奇瞄了一眼:“小问题,还死不了,继续。”
沈也没有继续。
罗均咳了几声,他看了眼冷漠的许仁:“好久不见啊,许仁,也不来扶我一下,我现在是伤员。”
显而易见,许仁无动于衷:“你能活到这么大运气不错。”
罗均撇撇嘴,他艰难地坐起来,像是随口一说一样拖长声音:“净化的本质是什么呢——”
见众人朝他看来,罗均一笑:“我觉得净化的本质是祝福。”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廖梧心中念叨着这一句话,他连忙出了图书馆,他的心脏跳得很快。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蜡烛确实藏在书里,但那本书根本不在图书馆中,它在——
廖梧拿出曾经全知给他们的百科全书。
书的封面上,蜡烛在静静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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