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在听到水溅声几乎在一瞬间就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迅速跑到铁门前查看，却并没有在对面房间看到小男孩的身影。
少年寻着拍打水面的声音立马将目光锁定在房间里的一个巨型箱子上。
少年靠着铁门朝着那箱子方向大声呼喊道：“张乐乐，张乐乐！你听得见吗？张乐乐！！”
与此同时，那巨型箱子中传出几声断断续续急促且充满惊慌的声音：“哥……哥…………我……这里……”
中间还不时地传来几声用力的拍水声，很明显是男孩在水里不停挣扎发出来的声音，刚漂浮起来就又被来自水底的强大的拉扯里给扯了下去。
少年在听见男孩声音的一瞬间，完全没有任何犹豫地掏出了钥匙打开了铁门。
少年猛地一下推开铁门，铁门被重重撞到了墙面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少年动作敏捷地跳到了那箱子前从上往下望去，箱子里的水大约有四分之三那么深，宛若一个大缸，溺死一个小男孩再轻易不过，此刻男孩正在这箱水里不停挣扎着，男孩也不知何时沉到了离少年相反一侧的方向了。
“张乐乐！”少年朝着溺水的男孩立刻唤道，沉在水里的男孩显然听到了这声呼唤，男孩努力从水里漂起来，头刚露出来男孩看见另一边的少年欣喜回应：“哥哥，救……”
话还没说完，男孩又沉入了水中。
溺水的人往往溺死的原因就是因为失水者落入水中后下意识惊慌挣扎和呼救。
少年知道这一点，于是他冲着男孩大喊：“你别说话，也别乱动！”
这一句话并没有起到很好的镇定剂效果，反而男孩挣扎得更凶了。
少年趴在箱子边提高了几分声音：“张乐乐！现在听我说，安静下来，不要乱动，把四肢全部张开！”
整个身子差不多完全沉进水里的男孩隐约听到了少年的声音，他没有丝毫怀疑男孩的话，他立刻停止了挣扎，男孩紧闭着双眼，放下了正紧紧捂住嘴巴的双手，他把手大张开来，任由身体肆意飘浮于水中。
就在男孩一点点失去意识时，男孩感到到自己身体下方似乎有一双手将自己的身体缓缓托举起来。
终于，男孩的脸露出了水面，双手也被托举了起来，男孩还没来得及睁开眼，自己的一只手被另一只精瘦有力的手给死死抓住了。
男孩睁开眼清楚的看着半边箱子趴在箱子边的少年，他正满眼焦急地看着男孩，抓住男孩的手青筋暴起，少年用了全身的力气，哪怕自己的胸口被锋利的箱子边缘划伤了少年也毫不在意。
这是一场自救，一场两个都溺水了的人的互相自救。
少年将男孩成功从水中拉了起来，男孩整个人无力的瘫倒在地，少年也消耗了不少力气。
少年看着地上浑身湿透了的男孩，冷得全身蜷缩在一起，还不停地打着喷嚏，而整个房间没有多余的衣服，只有男孩的床上还有一张薄薄的小毯子。
少年拿起男孩床上的薄毯，走到男孩面前说：“把身上衣服脱下来。”
男孩还没有完全从刚才那一番惊吓中缓过神过，听到少年的话也只是表情愣愣地抬起头。
少年没再重复，他蹲下身来撩起男孩的衣摆，动作生疏又带着不明显的温柔，他将男孩身上的湿衣服都脱了下来，男孩也很乖巧地任由少年动作。
男孩的上衣被脱去，光滑的上半身只剩脖子上挂的一个小吊坠，吊坠就是一个小金锁，也是外面再平常不过的家人会为自己小孩求买的平安锁的模样，不过看那小金锁的色泽似乎已有一些年代了。
少年目光落在上面，问：“这是什么？”
男孩：“平安符。”
少年问：“谁给你的？”
男孩：“前几天姐姐送给我的。”
少年抬起单薄的眉眼：“姐姐？”
男孩点头：“嗯，那个姐姐对我可好了，在我被叔叔送到这里时那个姐姐就经常照顾我，还给我送好多好吃的。”
听到这里少年已经大致能猜到男孩口中的姐姐是谁了，心里下意识嗤笑一声，想法设法培养起孩子对世界的美好幻想然后再无情毁灭掉，这里的人也只会搞这一套了。
少年没有向男孩直接挑明真相，他继续为男孩脱着衣服，就在少年把男孩裤子脱下来时，从男孩的裤兜里掉落下来一个东西，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少年闻声看去，看清了掉在地上的东西，男孩也发现了，他连忙将地上的东西捡了起来慌张地想藏到身后，又默默地低下头不敢看少年的眼睛。
少年没有制止男孩的动作，他一言不发地张开了手里的薄毯披在了男孩的身上，少年整理着男孩身上的毯子，直到那张毯子将男孩完全包裹住。
少年没有开口说一句话，男孩小心翼翼地抬眸观察着少年的脸色，发现少年无比平静，少年察觉到了男孩的目光，直直地看了男孩一眼。
男孩立马怯生生地收回眼神，这时面前的少年起身了，少年脱下自己的上衣，露出薄瘦又不失力量感的上身，小麦色的皮肤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伤痕，很奇怪的是少年的背部却十分光洁，只有一道三四厘米左右早已愈合的伤口。
少年把脱下的上衣盖在了男孩的头上，动作有些粗暴地擦拭着男孩的还在滴水的头发。
男孩的眼睛被衣服完全盖住，他只能透过底下看见少年的一半身体，男孩把自己藏着的东西拿了出来，从毯子底下伸出并轻轻放到少年的面前。
男孩怯懦着小声说道：“哥哥，对不起……”
少年闻声为男孩擦拭头发的动作一顿，问：“为什么道歉？”
男孩：“我刚才骗了你，这个刀是我在房间的箱子里发现的，我骗你说什么也没有。”
少年听见男孩的话，只说：“还有呢？”
男孩不解：“什么？”
少年：“箱子里除了匕首，还有呢？”
男孩如实回答：“箱子里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纸，不过那张纸条刚才水里的时候我不小心弄丢了。”
少年依旧没多说什么，他问：“纸条上写得什么？”
男孩：“上面写着不要把这个刀交给别人，不然别人就会杀了你，还有就是……”
男孩停顿一下，还是决定继续说下去：“还有就是上面写让我拿这把刀去杀别人。”男孩突然想到什么，他抬起头来看着少年急忙辩解着，“但是哥哥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拿这把刀去伤害你，我没有告诉你只是因为我害怕……”
“害怕什么，害怕我会拿这把刀杀了你吗？”少年替男孩回答了下面的话。
男孩闻言连忙摆手道：“不是不是，当然不是，我知道哥哥肯定不会杀我的。”
“谁说我不会杀你的。”少年冷声打断了男孩的话，拿开了男孩头上的衣服，他冰冷地看着男孩的眼睛说，“你凭什么觉得我不会杀你。”
“因为……”男孩一时被少年冷漠的眼神吓得愣住了，直到好半天男孩才顶着少年的目光开口说，“因为哥哥如果想杀我，刚才就不会救我了……”
少年话锋一转，再问：“那你又为什么不杀我呢？你没必要把这把刀拿出来，你完全可以等待一个时间拿起这把刀对准我，杀了我。”
少年说这话的语气十分随意，似是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男孩却被少年的话彻底吓呆住了。
男孩双眼无措地望着少年，冷到苍白的双唇蠕动几下，没发出一个音节，懵懂湿漉漉的眼神中泪水不自觉的上涌，填满了整双眼眶。
少年俯视着男孩可怜害怕的神情，少年没强逼男孩非得给出一个回答，他只给了男孩一个忠告：“在这里，不要相信任何一个人，更不要因为别人救过你一次你就觉得别人是在对你好，我救你也许只是为了能够更轻易的杀了你，明白了吗？”
男孩没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少年。
少年漠视着男孩可怜的眼神，继续说：“如果你不杀我，我一定会找个时机杀了你，即便不是现在，将来我也一定会杀了你，别把这个世界想的有多美好，也别指望别人会一直救你，现在我再问你，你还会杀我吗？”
男孩依旧默不作声，黝黑的瞳孔前已完全蒙上了一层水雾，看起来可怜极了。
少年一直没等到男孩的回答也没了耐心，转过身想走，突然听见男孩微弱又坚定的声音：“不杀哥哥。”
少年回头，像是没听清，问：“什么？”
男孩缩着小小的身体，两行清澈的眼泪从眼角滑落，顺着光洁的小脸的流淌，明明眼神充满了恐惧与无措，但说出的话无比坚定，男孩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不杀哥哥。”
少年愣住了。
“我不杀哥哥。”
“我不杀哥哥！”
男孩说话的声音一次比一次加大，语气也一次比一次坚定，眼眶里的泪水也翻涌的更加猛烈，不断有泪珠于眼角滑落，腔调里控制不住地染上了哭泣与悲伤，可男孩一直紧望着少年，说出的话愈发有力，不断地重复着自己的承诺。
少年一言不发的站在原地垂眸看着男孩，黑沉的眼睛能轻易将所有情绪掩盖住。
少年听着男孩的话，眸中男孩的模样逐渐变成了另一张熟悉的脸，也是说着与男孩相同的话语，连眼神都是那样相似。
随着熟悉的画面被勾起，最痛苦的回忆从埋没的深海里捞出水面，记忆与现实的画面发生重叠，又迅而偏离。
少年看着眼前的男孩，对着曾经的记忆说：“你会后悔的。”
总有一天，你会后悔今天没有选择杀了我。
最后一句话，少年没有说出口，分不清是为自己留点余地还是不忍心。
高台上沈则随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房间里的一切，脑海中破裂的记忆碎片似乎在悄无声息的一点点拼凑缝合起来，而那拼图碎片的中心是那男孩脖子上的金锁吊坠。
耳边响起温柔又熟悉残忍的声音：“你看，这个年纪的生命体总是对这世界充满了善意，多美好的画面啊，你觉得呢？”
沈则随没有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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