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发现了。
几乎是在乘务员转过头来的同时，洛春桃就意识到了。
但是已经来不及抽回精神丝了。
洛春桃果断切掉缠在男人眼球上的一截精神丝，若无其事地坐在位置上，等着乘务员的到来。
乘务员加快了前进的速度，一边念着相同的台词，一边推着车掠过两边的乘客，来到了洛春桃的身边。
“小姐，”乘务员微笑着注视洛春桃，“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洛春桃拿起面前的一块小饼干，放进嘴里咬了一小口。
又甜又脆的口感，和她过去吃过的饼干别无二致。
“不用了，”她抬眼看着乘务员，淡黄色的曲奇饼干在手里轻晃，“我这儿已经买过了，不是吗？”
乘务员的笑容没有变化，只是一双纯黑的瞳孔直勾勾地锁定着洛春桃。
洛春桃坦然与她对视。
良久，乘务员颇为不甘地离开了。
乘务员的脚步缓慢拖沓，一边走，一边恋恋不舍地扭头盯着洛春桃。
“啤酒、饮料、小吃，请问有需要的乘客吗？”
车厢里的其他人见上一个男人“购买”矿泉水后没有任何不适，洛春桃也吃起了据说是买自推车的曲奇，再也忍受不住天灾之后的饥饿和干渴，鼓起勇气叫住了乘务员。
乘务员的生意好起来了，总算不再只盯着洛春桃一个人。
但洛春桃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自己已经暴露在了那团红烟的眼皮底下，只是乘务员不能强买强卖，才让自己勉强度过了一环。
可这列火车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等到乘务员彻底离开这节车厢，洛春桃放下只咬过一小口的曲奇。
洛春桃没有那么鲁莽，在吃曲奇之前，她用精神力试探过，并没有在里面发现类似的红色气息。
只是这饼干本身，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洛春桃相信自己看到这碟点心的直觉。
所以还是少吃为妙。
她见车厢里的哨兵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想到兰恩曾经向乘务员购买过东西，心里有几分忐忑。
她毫不犹豫地再次闯入兰恩的精神海，一大片精神力仔仔细细地在哨兵的精神域里搜寻，不愿放过蛛丝马迹。
栖息在沼泽边沉睡的黑蛇感知到向导的信息素，抖了抖尾巴尖，却仍然没有醒来。
洛春桃分出一股精力将黑蛇抚过，确定它没有异常，才继续搜寻着这片阴凉的雨林……
没有红线，也没有红烟。
洛春桃松了一口气。
她将精神力抽出，打量起了车厢里的众人。
从大洋城上车的人几乎都醒了，不少人正在进餐。
少数人逃命时正巧带了点钱在身上，但更多的，是身无分文地逃窜。
因此，不少人也得到了一张卡片。
洛春桃以精神力感知车厢，不出意外地看到了漂浮在半空中的越来越多的红色雾团。
但不是所有人的卡片都有红烟浮起。
洛春桃猜到了什么，她假意起身去卫生间，路过拿着卡片的人时，瞥了一眼上面的字。
不少人卡片上的文字和第一个男人是一样的，但也有内容不同的卡片。
比如，拨打电话60418##，获得乌托邦的地址、取得机械飞升的途径、学习灵魂永存的方式……
里面的内容稀奇古怪，洛春桃一看便知是虚假广告，偏偏耐不住人心的动摇。
只要拿到卡片的人有一瞬间的心动，红烟便会趁机出现。
对卡片的内容越渴望，红烟的体积就越大。
洛春桃隐约明白了火车上控制人心智的规则。
但她仍然不能轻举妄动，因为她不知道这些丑恶的血红气息，到底会让人做出什么事情。
洛春桃走进卫生间，洗了半分钟的手，又推开门，缓缓走回了座位。
一路上，暂且无人异样。
然后，她看到花翎在动。
“花翎？”
洛春桃轻轻唤了她一声。
花翎醒了，凌乱发丝之后的双眼有些迷茫，“……姐姐？”
洛春桃知道火车现在暂时没有想让这些哨兵醒来的打算，因此上前，从荣鄞身上摸索出钥匙，来到花翎面前，帮她解开了绑在身后的铁链。
“哨兵醒不来，你可以先活动活动。”
洛春桃没有过多的解释什么，她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花翎要跟着荣鄞，那是她自己的选择。
花翎动了动麻木的双臂，白皙的手腕上满是被勒得乌青的痕迹。
她暂且感受不到双手的存在，只能这么耷拉在身体两侧，坐在位置上看呆呆地看着洛春桃。
洛春桃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抱着手臂和花翎聊天。
“你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或者做的事吗？”
花翎眨了眨眼，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哨兵醒不来，也不明白洛春桃为什么会在这样的火车上和她聊闲话，但她还是规规矩矩地回应道：“有啊。我想回家。”
“你的家在上城区？”
“嗯。”
“那你是怎么出的上城区呢？”
“……”
花翎沉默了。
洛春桃也因她的异样，看向了她。
花翎垂下了头，“我也不知道。”
“那天，我和往常一样坐车去白塔上课，我什么也没干，再醒来时，就是一片陌生的地方。”花翎想起半个月前的那一天，身体都还忍不住地发抖。
“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哪儿，脑子疼，身体也疼，脖子上还有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咬过的痕迹，好疼、好恶心，”花翎的牙齿不自觉地打颤，“而且，多莉不见了，我感受不到它的存在了，我也……找不到我的精神海了……”
洛春桃看出她的不对劲，立刻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臂，与此同时，她的精神力涌入花翎的精神海，去感受女孩儿精神域里的那一大片湖泊。
“你的精神海还在，”洛春桃望着她的眼睛，定定地说，“我在你的精神海里，你还有一大片和天空一样蔚蓝的湖泊。”
花翎茫然抬首，“真的吗？”
洛春桃对她点头。
花翎像是被她的话安慰到，笑了一下，竟然自己说起了话，“还在就好——我醒来的时候，在一条很脏的巷子里，然后遇到了荣鄞。”
“他跟我说他是631部队的队长，还给我看了他的证件，”花翎慢慢冷静下来，恢复了洛春桃初见她时的清醒，“我知道，那是真的。所以，我决定用我残存的精神力作为报酬，请求他们让我跟随631队伍回到上城区。”
“只要回到上城区就好了。”
花翎再次说了同样的话。
洛春桃皱了下眉，“可是荣鄞不是一个安全的合作对象。”
花翎无奈地笑了，“我没有办法啊……”
“要么死，要么回家，跟着荣鄞，不会有第三种结局，我可以接受。”
洛春桃缓缓放开了花翎，却将自己的一股精神力，留在了她的精神海。
花翎无所察觉。
“我一定要回去。”花翎再一次坚决地说。
洛春桃看了她好一会儿。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出上城区。”洛春桃突然开口道。
花翎一愣，“什么？”
“你知道，”洛春桃看着她，笃定地说，“否则，一个家室良好、潜力无穷的高等向导，在莫名其妙失去所有，被丢弃在下城区后，怎么还敢跟随声名狼藉的荣鄞，回到失踪时的起点？”
“你是知道的吧，花翎。”
花翎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她撇过头去，不再搭理洛春桃。
洛春桃也不生气，她双手环抱着靠回椅背，垂眼望着花纹繁复的餐布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花翎。”
洛春桃心中做了决定。
花翎听到了，但是没有回应。
洛春桃并不在意，“抱歉，刚刚我不该质疑你。不管你知不知道自己离开上城区的原因，其实与我都没有太大关系。是我冒犯了，抱歉。”
洛春桃继续道：“我叫醒你，想告诉你的其实是，小心火车上的乘务员，不要暴露太多内心的执念，免得被火车盯上。”
花翎的手指动了动，“……嗯。”
片刻之后，花翎撇着脑袋，也扔了一句话给洛春桃。
“如果你们能抵达上城区，也不要再出来了。”
洛春桃望向她，并没有从她脸上看出什么私心。
“嗯，”洛春桃收回目光，重新关注起了整节车厢的状况，“我们会考虑你的提议的。”
火车上的气味杂乱起来，不仅是这一节车厢，其他车厢的乘客也有不少购买了食物和饮料。
密封的空间里，各种饭菜的气味夹杂在一起，从车厢的这头飘到那头，并不好闻。
吃饱喝足后，洛春桃看到有人挠了挠自己的脖子，抱着浸了水的背包，挪了挪姿势就要再度进入梦乡。
一个女人站起身，牵着自己湿哒哒的裙摆，往卫生间走去。
洛春桃的精神力一直注意着这节车厢的情况，明明再也没有看到新生的红烟，但内心的不安只增不减。
火车轰隆隆地行驶，洛春桃拿起通讯设备给谷霄和邱蘅发消息。
不要购买乘务员的东西，欲念可能是火车操控“猎物”的媒介。
她没有收到回信，不知是否其他车厢的哨兵，也陷入了沉睡。
[红心][红心][红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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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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