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楼的人被救下，闹剧终止，围观的不相关人等很快散去，沈漫隐约听到楼下有争吵和辱骂声，大概率是潘露和她妈。
沈漫侧耳听了几句，比刚才说闻岩时要难听。
起初声很大，后被民警劝离现场，随着他们走远，声音消失，周遭一切变得安静下来，只有阵阵风声从遥远的彼岸穿城而过，时柔时烈。
“给我根烟。”
沈漫伸手朝林鸢要。
林鸢手插裤兜摸到烟盒，但没往出掏，“不是戒了吗？”
“给不给？”
犹豫几秒林鸢还是给了，连带打火机一起。
沉甸甸的打火机，翻盖的声音却很清脆，“叮”地一声，在沈漫心头放了一把火，也添了一点光。
点完烟她坐在一旁水泥台上，夜风吹拂她的长发，又吹来些许雨后的潮热。
林鸢坐到她身边，问：“潘露跟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
“骗我。”
沈漫转头看着林鸢，“基地的事都办完了吗？”
“还差点，被潘露打断了，明天我再去一趟。”
沈漫吸口烟，对着夜空呼出去，“你舍得盛城的生活吗？”
“为什么舍不得？原本我来也是因为你。”
“我知道。”
截止这一刻沈漫依然不怀疑林鸢的真心。
“明天我回家一趟，后天我们回岛城。”
“我行李都收拾好了，随时待命。”
沈漫被“待命”两个字逗笑，烟雾呛得她咳了几声。
林鸢将她搂进怀里，一下下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
......有点突然，沈漫没防备，下意识将拿烟那只手伸远，怕烫到他。
“漫漫。”
“嗯。”
“对不起。”
“又做了什么亏心事？”
“......”林鸢放开她，“今天不该把你牵进来。”
沈漫肩膀耸起，“我这么说你可能会觉得我嘴毒，但我也是刚才才发现一件事。”
“什么？”
“不要轻易可怜一个陌生人，潘露不善良，不值得我那么做。”
否则她也不会在脱离危险时抛下那句不明不白的话。
“当兵那几年学习了一些技能，遇到别人有难时本能想救，这是我的误区。”
“救还是要救，售后就不必了。”
“除了她我还救过别人。”
沈漫来了好奇心，“怎么救的？”
“也是落水，几个小孩儿瞎玩，掉进去两个，都被我救了。”
沈漫捏捏林鸢下巴，“你没事总去河边干嘛？”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去河边走走。”
“我不记得你大学学过游泳。”
“高中就会。”
“你这个技能也挺会给自己招事儿。”
林鸢夺过沈漫的烟吸了一口，他明明仰着头，却给沈漫一种做错事的感觉，和好后他在沈漫面前总是低眉顺眼，除了□□以外根本硬气不起来。
“潘露她妈对她不好吧？”
“嗯，性格问题，对孩子没耐心，不过对她弟比她好。”
“有时候父母教孩子一些东西，不是为了让她懂，为她好，而是不想在外人面前丢脸，潘露这么闹让她妈下不来台，要不然当这一群人的面怎么会吵起来。”
刚才楼下的争吵和辱骂就是印证。
当过孩子的父母怎么忍心让自己的孩子重走一遍旧路呢？可能这个问题只有沈漫自己为人母以后才能解开吧。
“潘露......她长得像你，所以我有些怜悯她的人生，其实她现在的精神状态已经不正常了。”
沈漫没接话，就在刚刚她突然冒出不想继续深挖的念头，每个人都有秘密，而秘密每下探一寸，便有一份耀眼的事物碎掉，一旦探到底，就犹如潘多拉的盒子一般，跳出自己无法掌控的范围。
沈漫不想让失而复得的东西再次弄丢，何况她有自己的评判标准。
“刘怀廷给你发的信息看了吗？”
“信息？”
沈漫掏出手机看，没有未读，但有一条她没见过的信息。
林鸢老实说：“他给你发的时候我看了，段祥怎么回事？”
沈漫放下手机，“裴含玉和她哥联手做局，想让我赔一笔。”
林鸢扭过身，看着沈漫，“我不是告诉你别和他再合作了吗？”
“我跟你说过，我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人，既然他们心术不正，我不可能让他们得逞。”
“真没赔钱？”
“没有。”
林鸢勾住沈漫脖颈，“说实话，赔多少我都给你。”
沈漫笑着撞他一下，胸膛硬邦邦的，“真没有。”
“那就好。”
一根烟燃尽，沈漫说：“回家吧，一会儿可能还得下雨。”
“走。”
两人同步站起来，绕过楼顶堆放的杂物下楼。
......
走的时候太匆忙，外卖盒子忘了扔，一进到林鸢家沈漫便闻到一股饭菜味道，她换上拖鞋直奔餐桌收拾。
“放那吧，我扔。”
林鸢从她身后夺过外卖盒，依次装进袋子里。
不到一分钟，桌上只剩下一点渣渣，沈漫拿湿巾擦干净。
这会儿已经九点多了，沈漫有点累，想洗漱完赶紧睡觉，一进卫生间她立马想到傍晚时候在淋浴隔断里发生的事，忍不住脸颊发热，打开水龙头用凉水冲了几下才好些。
“柜子里有牙膏。”
林鸢突然出现，吓沈漫一跳，她抬头抹掉脸上水，从镜子里看向林鸢。
他脱了短袖，上身裸着，腹肌明显，沈漫回身拿食指戳了两下，手感不错。
在柜子找到牙膏，沈漫忽然瞥到墙壁瓷砖，问：“美缝找谁做的，有点糙啊！”
林鸢一副憋笑的模样，很快又收回去，摸了摸缝隙，说：“一位资深的老师傅。”
沈漫皱眉，她看见林鸢憋笑了。
“沈叔做的，他说他有经验。”
沈漫哭笑不得，“你没看见我家瓷砖吗？”
林鸢摸摸头，“那怎么办，沈叔都开口了，我寻思让他抹着玩。”
“明天回家我说他。”
“说他干嘛？挺好的，你别说。”
想到沈思远那个手艺，沈漫叹口气，“你家装修的时候我爸都帮你干什么了？”
“主要是监工。”
“监工？不捣乱就不错了。”
沈漫把挤了牙膏的牙刷塞嘴里，说得含糊不清。
林鸢想起沈思远背着手在屋里来回巡逻的情景，和沈漫散步时背手的模样很像，都有老干部气质，大概官瘾也遗传吧。
“你明天除了回家还干嘛？”
沈漫指指嘴巴，示意刷完再说。
林鸢退出卫生间把门半掩。
洗漱完沈漫出来喊林鸢，他应了声，沈漫循着声音方向在卧室找到他。
“你去洗吧。”
“嗯。”
林鸢从床上爬起来，把裤子脱掉。
沈漫盯着他的腰身，说：“你家衣柜没裤夹。”
“我平时不用，你要用吗？我现在去买。”
“大半夜的买什么裤夹。”
沈漫拿过林鸢的裤子，“你这个布料不挂起来会出褶。”
“没事，我先挂椅子上。”
沈漫换完睡衣钻进被窝，又被床品舒服到，问林鸢：“四件套哪买的？”
“搬家那天阿姨送的。”
“哪个阿姨？”
“佟女士。”
“昂。”
沈漫坐起来，“你们仨到底背着我都干了多少事？”
林鸢双手叉腰站在床边，“那可多了。”
沈漫仰头，用眼角斜睨他。
林鸢笑着捏捏她脸颊，俯身在她唇上啄了一口，“我去洗洗，马上来。”
窗帘被林鸢用遥控器完全合上，沈漫一直盯着他的背影走向洗手间。
再一再二没有再三，沈漫已经不惊讶了，相反，她很想知道在她销声匿迹的那段时日，林鸢和她爸妈会聊起什么。
但这种被沈漫不经意发现，林鸢又不经意提起的感觉让她意外又窝心，想到这个，她决定不再主动问，等待时不时出现的惊喜。
......
第二天林鸢回基地继续处理没完成的事，走之前先把沈漫送回家，中午她和爸妈吃个了饭，下午约史妍喝下午茶。
因为史妍还在上班，不能出来太久，沈漫约在她公司楼下见面。
史妍上班的办公楼在市图书馆旁边，一楼有咖啡厅，还经营各种茶饮果汁，两人上午都喝过咖啡了，下午不想喝，于是点了冰的金桔柠檬水。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招呼也不打。”
“林鸢要陪我去岛城待段时间，我正好不忙，回来帮他收拾收拾。”
史妍露出星星眼，“感情这么好呐，你俩果然天生一对，必须在一起。”
“我跟他复合的条件就是不要异地。”
“真不能异地，猜来猜去容易出事，再好的感情也经不起折腾，就像他当兵那会儿。”
金桔柠檬水很快做好拿过来，一人一杯，等服务员走了，沈漫问史妍，“你认识潘露吗？”
史妍刚喝一口，呛得咳了好几声，脸都咳红了。
沈漫拿纸巾递给她，“看来你认识。”
史妍擦擦嘴，“这个水放蜂蜜了吧，有点甜。”
沈漫直勾勾盯着史妍，她不敢直视，眼睛四处瞟，直到明白自己躲不过，才说：“漫漫，我觉得潘露的出现不是坏事，以后你跟林鸢的感情一定会更好的。”
沈漫不懂，“啥意思？”
“总会经历这几个阶段啊，相识，暧昧，恋爱，误会，解不开就分手，解开了反而会升温。”
“姐姐，直奔主题吧。”
史妍想了想，说：“我跟潘露见面的场合有点尴尬，好像是去年十月，不对，九月份，林鸢给我打电话，让我和石俊峰过去基地一趟，等我俩到了发现他房间有个女的，啥也没穿躺在床上，林鸢在客厅抽烟。”
史妍见沈漫眼神不对，赶忙摆手，“你别误会，啥也没发生，那女的耍无赖，没办法林鸢才给我俩打电话，让我把人弄走，你知道，这事儿让别人处理不好，还真得我来。”
所以这就是潘露说的“差点做了？”
“后来呢？”沈漫问。
“潘露看见我赶紧把衣服穿上跑了，林鸢给我讲，潘露是他偶然在河边救的，潘露可能偶像剧看多了，被帅哥救了一命直接爱上，还要死要活。”
“没了？”
史妍坦然点头，“我不是有意瞒你，怕你知道怪他。”
沈漫笑笑，“前女友的身份没有任何效力，我拿什么约束他？拿什么怪他？旧情份吗？”
“林鸢一直喜欢你啊，只有你自己划得这么清。”
听完史妍的话，沈漫绷紧的神经终于舒展，她喝口柠檬水，像交换似的也告诉史妍一件事。
“昨晚潘露要跳楼，我和林鸢去了。”
“啊？”这下轮到史妍好奇了，“然后呢？”
“我劝了几句，没跳成。”
“她没跟你说啥吧？你别听她的，满嘴胡诌，没一句实话，不过话说回来她有抑郁症，有时候行为不太受控制，也挺可怜的，而且林鸢看着脸冷，其实很善良，容易心软，按照潘露的作法，他已经算冷静克制了。”
“嗯。”
“今天开心，咱俩不聊潘露了吧。”史妍问：“你哪天回岛城？”
“明天。”
她有些失落，“没有林鸢吊着你，下次回来又不知道什么时候。”
“嘁～”沈漫笑笑，“十月一能回来。”
“忙就别回了，你俩在岛城好好过日子，啥时候结婚告诉我，我给你当伴娘。”
“还是你结会比较快。”
史妍：“不是我向着林鸢说话，他买房子的时候可是按照婚房的标准买的。”
“我俩分开那么久，未必因为我。”
这话是说给沈漫自己听的，她不想太沉浸，还是清醒些比较好。
史妍握着玻璃杯望向窗外，下午阳光热烈，在西边高悬，她看着树叶透出来的光，说：“谁知道呢，有些事心里是有感应的，你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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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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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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