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无云的蓝天。温暖的阳光如流水洒向大地。
这是个冬日难得的艳阳天。
道路两旁的路灯上挂着福结，树上也零星点缀着大红灯笼，好一派年味。
云惊站在学院门口的便利店屋檐下，端着杯热咖啡，小啜了几口。沐浴在阳光下，他就像只大狗般舒适地感受着阳光的温度。
“云老师！”不远处传来少女的呼喊。
云惊扭头，只见沈霜正从学院大门向他奔来。阳光明媚，年味浓郁，就连近来面上总是遍布愁云的沈霜都露出一丝喜意。
“你来啦。”云惊懒洋洋地长腿一迈，走到沈霜身旁，和她并肩前行。他说：“那我们就出发去一真老师家里吧。”
沈霜愣了下，“林老师、还有……”
云惊怎会不知这位敏感的学生究竟想问的是谁的下落？他笑道：“和月要先去孤儿院看望长辈。优树去找她了，过会儿他两会一起过来的。”
“嗯……”沈霜点点头。她的眉间又染上一股忧郁之色。
云惊故作随口问道：“你怎么不知道和月的行踪？你俩以前不都跟连体婴一样天天粘在一起吗？最近也还天天一起出任务……”沈霜面色一沉。云惊假装没有看见，继续道：“不过似乎是很久没有看见你们一起在食堂吃饭了……”
“……”
云惊故意顿了顿，道：“你们是吵架了？”
“……”沈霜双手紧握，头低垂。
云惊叹了声气，没有再次紧逼。他喝了口咖啡，悠悠道：“不用把这事儿看得太严重。两个人之间的相处，怎会没有摩擦呢？”
沈霜闷声道：“云老师还会和林老师吵架？”
“当然。我们两脾气可大了，又都特自我，怎会没有争吵？就前段时间我们都还大吵了一架。”云惊笑了笑，“更别提我们才开始搭档的时候，那简直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吵得是不可开交。”
“为什么呢？”
云惊望着湛蓝的天空，追忆道：“那个时候的我，总是憋了口气想要去证明自己。想要告诉别人，就算没有他们以为的那些资源和支持，仅凭我自己的实力，我也能登上顶点。或许是急于求成，我有些剑走偏锋了。但优树却是一个极为冷静、办事求稳的人。所以……”
沈霜好奇地看向他，用目光催促着他继续往下说。
云惊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所以我们总是在任务中吵架。打个比方的话，就是我只想走直线，不管路途有多危险，不管我是否因此会死掉……我只想两点一线，快速完美地到达终点，然后开始下一个任务。”他笑了笑，“优树却会适当绕些远路。你和他接触不深，或许会以为他是一个嫌麻烦的暴力解法拥护者，但事实恰恰相反，他其实是一个非常讲究任务完成的方式方法的人。”
“哎？”沈霜困惑，“可是林老师明明是那么直接的一个人？”
云惊眨了下右眼，“一个冷知识，他有限的耐心和出色的工作方式仅限于完成任务。”
沈霜轻轻笑了声。
云惊露出怀念的眼神：“你可以想象，我们当时吵得有多凶。总之，绕来绕来，最后落脚点都在他骂我赌狗，我骂他墨迹。”
“那你们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呢？”沈霜问道。
“慢慢磨合嘛。”云惊笑道，“我们曾遇见很多危机，如果不是彼此包容、彼此协助，我们早就死在这条布满荆棘的道路之上。”他的眼里满是坚定，“现在我可以自信地说，我们是最强的搭档。只要我们在一起，我们一定可以跨越任何困难，一定可以创造任何奇迹。”
沈霜眼里充满向往，“真好啊……”
云惊鼓励道：“你们也可以的。”
“……”
“我和优树私下讨论过，一致认为你们两个很有潜力。”云惊道，“无论是能力上的搭配性，还是性格上的互补性，你们都有很好的相性。”
“真的吗……”沈霜轻声问道。
“当然。”云惊点头。
沈霜沉默了会。两人之间只有细碎的脚步声。
过了会儿，沈霜开口：“可是……我没有自信。”
这位内敛的少女难得吐露心事。云惊安静地倾听着。
“和月是真正的天才。无论从实力上，还是从心性上，她都是当之无愧的佼佼者。和她相处的时间越长，我越发能感受到自己的弱小。”沈霜伤感道，“在我还只是一名小小的中级猎鬼师时，和月已是名声大噪的高级猎鬼师。杜鹃一事，更让我深有感触。在杜鹃化身为鬼时，她竟然能迅速转变心态，立刻击杀杜鹃。而我……”
她想，她应该是嫉妒李和月的。嫉妒那如此强大、如此优秀的搭档。这种不应该存在的心情，犹如烈火灼烧着她的心。可她无法对任何人诉说。于是她只是摇摇头，“我只是一个糟透了的半吊子。”
“杜鹃对你也是很重要的人吧。”云惊温柔道。
“虽然如此……”
“小霜，不用太苛责自己。”云惊拍了拍少女的头，“有着不忍、痛苦的心，只是我们作为人类的证明。你可以更坦率地面对自己——告诉自己，杜鹃对你很重要，你没有办法狠下心。”
“可是……”
“当你没有办法狠下心来的时候，你还有和月。”云惊道，“帮助你做到你无法做到、却又必须完成的任务，这也是搭档存在的意义。”
“……”沈霜抿唇，“可是中级猎鬼师怎么能和高级猎鬼师作为搭档……”
“所以你需要很努力地追上她的脚步啊。”云惊笑道，“只有当你变得能和她肩并肩行走在一起，你才能骄傲地告诉自己——你们是很好的搭档。我想，一真老师也会为此而自豪的。”
“……”
“你可以做到的。”云惊道，“一真老师和我讨论过，你的治疗魔法很有开发运用的潜力。你只是需要更为坚定的信念。”
信念吗……和上次说的一样呢。沈霜终于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她说：“云老师，谢谢你。”
“谢谢一真老师吧。”云惊笑了笑，“她真的很担心。”
“嗯。老师……总是那么照顾我们。”沈霜笑着说，“我……我会努力，让老师为我自豪的！”
“她一定会的。”云惊道。
说话之间，两人已来到云一真家门口。
云惊敲了敲门，门内传来“来啦”的喊声，随后便是哒哒的脚步声。
门开了。
门后一位金发碧眼的男孩惊讶地看着云惊。
“哈哈哈哈！老妈没说错吧！”云一真站在玄关，叉腰笑道，“我就说小惊你看见阿惊老师一定会震惊的！”
小云惊诡异地瞪着云惊，然后幽幽道：“大哥哥，你真的不是我们亲戚吗？”
“你猜？”云惊嘻嘻一笑，拍了下沈霜的后背，招呼她进屋。
小云惊哼了一声，“故弄玄虚。”云一真在背后强调：“注意礼貌！”。
云惊笑了笑，换鞋进屋。
云一真家中总是亮着温暖的橘色灯光。窗外的橙色阳光照进屋内，让帝都寒冷的冬日也平添了几分暖意。
屋内墙壁上挂着福结，红色的流苏顺着墙壁垂落。福结之下的桌上，摆着两只簸箕。其中一只已摆满一排排小巧的饺子，另一只则才刚刚装上一两个。
“晚上吃饺子吗？”云惊问道。
云一真手上还沾着面灰，“我唯一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饺子啦。”
“我都说了让我做嘛。”小云惊哼道。
“偶尔我也想照顾下你嘛，给妈妈一个机会。”云一真俏皮地眨眨眼。
“……”小云惊别开脸。
云一真笑了笑，冲云惊和沈霜道：“然后唯一会做饭的和月今天又不在，所以就只有饺子啦。不准嫌弃！”她故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
云惊看着母子的相处，略有些走神。听见云一真重重的“不准嫌弃”才缓过神来。他道：“我来帮忙吧。”不等回答，他径直走向卫生间去把手洗干净。
“真是靠谱的阿惊老师～”云一真嘻嘻一笑。她冲小云惊和沈霜抬了抬下巴，“那你们两也不闲着了，给你们一个任务。”
小云惊与沈霜：“什么？”
“去买点卤菜回来吧。选你们喜欢吃的。”云一真道，“门口抽屉里有钱。”
“好的，老师。”沈霜立刻执行。
小云惊无语道：“你不早说。让他们过来的时候顺路带过来不方便吗？”
“原谅我嘛，不小心忙忘了。”云一真撒娇道。
小云惊哼了声，扭头走向大门。
等云惊洗干净手出来时，两个小孩正一前一后准备出门。
“怎么了？”云惊坐在云一真对面。
“让他们去办点事。”
“哦。”云惊顺手抄起一张饺子皮，拿起一只筷子在装满肉馅的盆里舀了一筷子，然后把肉放在饺子皮的中间。他熟练地双手一捏，一只元宝状的饺子便出现在他手里。他随即将饺子放在簸箕中。
云一真打量了云惊捏的饺子几眼，“除了比我包的更好点，你这包饺子的方式，和我家的真像。”
云惊手上动作一顿。他露出一个笑容，“是吗？真巧。”
“没错。真巧。”云一真点点头。
两人对坐着包起饺子来。
云一真道：“怎样？和小霜谈了吗？”
“谈了。”云惊回答，“效果……应该还行吧。”
“我看她倒是没之前看着那么忧郁了。”云一真叹道，“青春期的孩子真是麻烦啊。”
云惊笑了笑。
“说实话，她们也不算是典型的青春期问题吧。一般还是要有恋爱啊这样的，才会算是青春期的典型。”云一真想了想，加了句，“我的经验，还有书里都是这么说的。”
“你的经验？”云惊抬起眼，盯着她。
“对啊。”云一真吹了个口哨，“怎么，没想过为什么小惊没有爸爸吗？”
“……”云惊面色复杂。
云一真误解了云惊的潜台词，扑哧一笑，“不用表现得这么沉重啦。只不过是青春期犯的错而已。”
云惊还真不知道老妈的恋爱细节。
“其实也是有过幸福的回忆啦。更何况……”云一真笑得眯起眼，“这么可爱、这么懂事的小惊只会让我反思，我是不是还可以成为一名更好的人呢？所以我只会向前看，根本没有时间后悔啦。”
云惊手指一紧，手里的饺子皮破裂。他默不作声地换了一张，“但带小孩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吧？你本来可以拥有更自由的人生……”
“更自由的人生？你怎么定义自由呢？”云一真笑了笑，“我的人生从来没有背离过我的想法。我能承担我的错误，也能追求我的渴望……我已经很满足了。”
一股暖流涌上云惊的心头。
云一真想了想，继续道：“我只是觉得如果再成熟一点，或许我才能选出真正与我匹配的人吧。毕竟青春期的荷尔蒙会让人像喝了一百斤白酒一样迷醉。”
云惊道：“带着滤镜看人可不会得到真实的画像。”他促狭一笑，“比如当年我第一眼以为优树就是个没有心的酷哥，谁知道他又恰好完全相反呢？”
云一真撇嘴，“那家伙当初可是体贴温柔得不得了，带着我看遍大好山河，还给我画了不少美好未来的饼。”她哼道：“啊——这么一想，真的好生气啊！”
“所以说大饼可是万万吃不得，说不定就是吃了一块毒饼。”
“可不是嘛。”云一真皱着鼻子狠狠点头，一副恶心到的样子。她故作烦躁地将手里的饺子皮放下，“一提到那个傻逼还是很让人生气啊，当初就应该把他的脸都给揍扁！只让他住院了一段时间真是便宜他了！”
云惊低头偷笑。
“还笑呢！”云一真从他抖动的肩膀看穿他的表情，“太、过、分、了！”
云惊举手投降，手里还有张饺子皮，“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
“这种认错哪里来的诚意？”
“听您吩咐。”
云一真眼珠一转，嘻嘻一笑，“剩下的饺子你包完吧～”她当下摊开手，靠在椅背上，“认真工作，阿惊老师。”
云惊想，这耍赖的表情……还真是令人怀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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