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初妍回到家中,忧愁了几日,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才慢慢转过身,被握着的脚轻轻一踹。
“什么成婚?你还未同我说过。”
赵渊傻笑:“就是我卖出去狐皮,又分了鹿的钱,这攒下来的钱就够我们补一场了。”
褥子有股香味,有时是蹭到的香膏味,苏初妍把脸埋进被子里,嗅到了那股子香气,氤氲在脑袋里久久不散。
“好。”
“等过了年,我就去买一头猪来请客,再把庄上的人都喊来,等过些日子我就去找村长瞧日子去。”
赵渊涨的满脸通红,手里还煨着苏初妍的脚,只是苏初妍总是觉得痒,总想着往里缩,定是她的皮肉太过细嫩,可自己的手糙,不免就有些发痒,可是赵渊却像是作恶般死死攥住,细细感着手里的那份柔软。
“我,我不冷了,你不用再给我煨着了。”
“不,我倒是觉得还冷得很,我再给你暖暖。”
苏初妍将脑袋全都埋进被子里,沉闷的声音从里头发出:“若是你没往上探,我就信你。”
赵渊只顾着傻笑,最后老实躺进被窝里。
冬夜里冷,冷死了个人也未尝能有人能知。
野板栗细小,只有大拇指大小,放在窗边风干一晚,外皮就硬实了起来,用沸水一烫,刀子都难在壳上落下到口子,只得是慢慢锤开,再剥开壳,扯下上面带着绒毛的皮,等慢悠悠做完这些,冷水里泡着的香菇干的滋味就出来了。
锅里放下一铲子猪油,热锅一烫就化开,切碎的腊肠丁、板栗、香菇丁、玉米粒混着生米一起在锅里翻炒,放盐巴、酱油混匀,猪油的香气都盖过了其余的菜,再往饭底下舀上一勺子的水,饭上戳上孔,小火慢慢熬着。
阿花总是喜欢往那柴渣里打滚,惹得浑身都是渣子,苏初妍坐在灶前烧火,顺手就抱起日渐有了些分量的阿花。
苏初妍葱白的指尖戳了戳小狗的鼻头,湿漉漉的鼻子在手上留下一道痕迹,火慢慢烤着它那一身的皮毛,不自觉就多了些臭味,狗子都有些味道,苏初妍放下它。
话说今日没多少事做,不过赵渊一大早就出门去了,也没同苏初妍说过分毫,苏初妍倒也没啥不放心。
柴火前昏昏欲睡,苏初妍撑着脑袋,用苞谷杆子锤阿花的脑袋,阿花小短腿一蹬,飞起来扑向杆子。
阿黑不知是从哪里蹿了出来,尾巴竖起来一甩一甩,从苏初妍的身前过去,尾巴往苏初妍的鼻子前溜过。
苏初妍顺手也就摸了摸,谁知阿黑倒像是腿上受了伤,一下子就倒了下来,在苏初妍的腿边蹭来蹭去。
阿花冲着他们“汪汪”直叫,湿漉漉的眼睛盯着苏初妍。
阿黑舔着自己的黑毛,就是赖在苏初妍的身侧不起来,阿花急得直叫唤,用自己的牙去叼阿黑的皮毛,一个劲地扯开它。
苏初妍这时才想了出来,这两个难不成是在争宠?非要给自己蹭一腿的毛才算罢休?
“阿黑!不准挠人家。”
阿黑的爪子是在墙砖上磨过的,像是倒钩一般,在衣裳上都是黏乎乎,如今一爪子过去,怕不是阿花就要破了相。
“喵喵。”
“诶,回来,不说你了,回来!”
阿花眨巴着眼,也倒在地上,露出自己的肚皮要苏初妍摸。
“哥哥生气了?看来以后生一个孩子就行了。”
苏初妍伸手挠挠阿花的下巴,一抬头就没瞧见那道黑色的小小身影。
“阿黑,乖乖,幺幺,快些出来吧,我给你盛碗焖饭吃。”
“出来吧,小乖,我抱抱成不?”
果真是把猫得罪很了,不过苏初妍歪着脑袋还是能听见一声声微弱的猫叫声,只是找不到它。
苏初妍猫着腰找还没找到,柴门轻轻一推开,发出一声脆响,苏初妍一惊,胸口一慌,瞧见是赵渊回来了才安心了些。
“吓着你了?”
他从漫天雪地里走进门来,浑身都是寒气,没敢靠近苏初妍,只是用自己宽厚粗粝的大掌拍打着苏初妍的后背,这些日子里来苏初妍极易惊慌,晚上也没能睡个好觉,常常是半夜惊醒,有时一只飞鸟的叫唤声也引得她张望后怕。
赵渊急得都要上火了,嘴皮子都要磨破了也问不出啥来,只能是狠狠把那一小团人圈进怀里哄着。
“没,你去哪儿了?饭都做好了。”
你都还没回来。
“去帮忙按猪杀猪去了。”
苏初妍轻轻合上门,眨巴了下眼。
“死人了,你还记得我进山找狐狸时住的那个洞子?就是躺在我一旁的那人,岁数大了些,来给自己孙女寻些药费,谁知道他一个人又进了山,许是瞧着我们今年还算好,找到了不少狐狸,他自己又在雪地里找,跟我们学了些本事,设下陷阱猎狐狸,应当没多少大碍,只是……”
苏初妍舀饭的手一抖,又往里添了些饭,猪油炒过的腊肠油水足,每粒米都油亮亮,混着黄澄澄的玉米粒,里面的料都焖得软烂,香气在米里乱蹿。
“反正人最后是没了。”
“咋个没了?”
方才不过是开了门就把苏初妍给吓到了一会儿,赵渊也不知说出口的话会不会吓到自家娘子,索性就闭上了嘴,偷偷打量苏初妍的神色,不过好在苏初妍没被惊着。
“许是回家的路上被大雪迷了路,冻没了,手里还攥着四条狐狸皮毛。”
赵渊瞧见过他的样子,嘴巴冻得乌紫,不过却是笑着的,笑着上的黄泉路不知会不会没那么苦。
“那他孙女可还好?”
“好,卖了狐狸毛,庄上人又凑些钱,买了药,又做了口棺材,杀了家里的猪来办席,明明是拿来过年吃的肉,却拿来办席了。”
苏初妍慢慢吃着嘴里的米,一点点的米在嘴里慢慢嚼,心口却不大舒服。
“难受了?”
赵渊叹了口气,知道即便是他不说,苏初妍也终究会知晓,倒不如他先开口同苏初妍说,免得庄上人传得吓人。
他放下自己的大碗,抱着苏初妍,可她手里还拿着碗,碗在苏初妍的手里晃晃悠悠,像只小船,更显得苏初妍呆呆傻傻。
苏初妍对着赵渊笑:“无妨,生老病死都有,我不怕,只是难免心里难受,有时我总在想,未必赵月是个女子就受到如此,可这家的孩子却是家里的明珠,到底还是人心罢了。”
“我绝不会有那些心思,我只愿日子好好过。”
阿黑也不知是从哪儿蹿了出来,撞开了挡在它饭碗前的阿花,张大嘴巴开始吃饭,两颗雪白的尖牙随着张嘴露了出来。
“幺幺,可还气?”
阿黑可没这功夫,只是来舔舔苏初妍的手背权当是回应。
“对了,我今日回来时瞧见地上有人摆着在卖穿着珠子的红绳,瞧着好看,就买了两条给这两个带着。”
苏初妍接过两条绳,趁着两只猪还在低着头吃自己碗中的饭,慢慢套在了他们俩的脖子上。
“以后你们出门去野,旁人家就都知道你们是有主的家伙什了,才不是野物。”
赵渊瞧着她要好了不少,才催着她快些吃饭。
只焖了饭,连个汤菜都没有,苏初妍觉着油稍多了些,就着水吃下一碗,不过这也不少了。
倒是赵渊闷头吃了一碗又一碗,只说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引得苏初妍笑骂他。
冬日里的井水反倒是暖了些,不过赵渊向来是不准她喝凉水,怕有寒气往肚里钻。
“赵渊,晚上是在家吃还是那户人家里吃?”
“他们家本就是人丁少,弟兄们些也少,都是庄上人帮着打理,自然是感激,喊着大家伙儿都在他家。”赵渊吃得满嘴都是油,“你若是怕就在家里等我。”
“我才不怕!”
赵渊想了想,收了碗筷洗干净,让苏初妍往背篓里放上秋萝卜和多多的米,他蹲下背上背篓,牵着苏初妍的手就往外走。
今日太阳大,照得人浑身都暖。
“我听到那唢呐声了,铜锣声也震天响,听着还真是难受。”
唢呐声一响,庄子都落入了愁苦中去了,悠长忧愁的曲调直往胸口里钻,直往肚子里搅,仿若是落入了水中,庄上只有鸟叫,越发的闷沉起来。
灵堂上挂着白花,写着挽联的纸糊在门旁,从开着的大门里钻出一股火烧的味道,里头的香烟和纸钱都放在一个铁盆里慢慢烧着,妇人抱着孩子,头上簪了朵白花,孩子正熟睡着,她腾出一只手往里放纸钱烧。
“娘,我要阿公!阿公怎么还没回家?说好了等我病好了就给我买糖吃。”
稚子年幼,尚未知别离。
她推搡着母亲的手臂,哭得悲痛,童声直往人胸口上撞,她哭着哭着就趴到母亲的肩头抽噎,嘴里还止不住地唤阿公。
苏初妍胸口发酸,心底也是不好受,跟着来往的人往前的草垛子走,在棺材前燃上一株香,那棺材前放着一张枣红的大方桌,上面摆着大大小小五六个盘子,里面盛着果子、糕饼、花生瓜子、馒头,杯中装着酒和香油,只是面前烧着纸钱的盆里飞起片片黑乎乎的灰,在这些吃食上没了不少的色。
人多也杂,多的是来往吊唁的人,一时间屋子里的悲啼声不断,勉强收住了哭声,却只觉着发酸。
里头的暖气直扑,一出来,苏初妍竟然还觉着冷,那些人披麻戴孝,身上挂着的是白色的麻布,系在膀子上或是挂着头上,在风里翻飞。
小宝们晚安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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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四条狐狸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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