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婧被屋外的动静吓得不敢出声，她噤若寒蝉地望着父亲，眼里尽是恐惧之色。
杨朔赶紧轻喝道:“回到房间里面去！不要出来！”
杨婧闻言之后马上回到房间里，只是她悄悄地拉开了布帘，留出了一个缝隙，好让自己可以看到客厅的情况。
屋外传来了一把洪亮的声音——“靖北侯府侯爷蒋以北驾到，罪将杨朔速速恭迎待命！”
杨朔麻利地开门单膝下跪行礼，他抱拳参拜道:“罪将杨朔拜见侯爷！”
他的头顶传来了一把青涩的声音，“起来吧，进去说。”
杨朔站起来与蒋侯爷对视时，发现他是一个慈眉善目的人，身上所有的杀气似乎都提前收敛了。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散发英气。
“侯爷长大了，而且他没有长成他叔叔那样凶狠的模样。”杨朔在心里暗暗观察评估侯爷。
蒋以北拍了拍杨朔的肩膀，他轻松地笑着说:“杨叔，许久不见，你身体还好吗？”
杨朔恭敬地回道:“甚好，多谢侯爷关心。”
蒋以北找了张椅子甩袍便坐下了，他道:“杨叔不必拘谨，像以前那样叫我小北就行。这次来没有什么坏消息或者好消息，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杨朔多年的行军经验让他表现得还算淡定，但实际上他的内心已经经历了一场波澜起伏。
“您请说。”杨朔道。
蒋以北开门见山地问道:“杨叔在这村子里这么多年，知不知道村里有多少个十岁的小女孩？”
杨朔的一颗心瞬间被提了起来，他试探道:“小北是在搜寻通缉的要犯吗？有没有具体的特征？”
蒋以北道:“这个倒没有，通不通缉要犯的，杨叔不用知道，你只管回答我的问题就是。”
杨朔识趣地说道:“村里这样的孩子，大概两三个吧。”
蒋以北继续问:“噢？只有这么少么？”
杨朔故作深沉地说道:“这条村子的风俗，其实……哎……很乱。从前小姑娘挺多，但他们的父母为了挣彩礼，大多早早地将她们……”
蒋以北那原本放松搭在桌子上的手指现如今收了收，他以难看笑容掩饰内心的触动，说道:“哦，呵呵，还有这样的事。”
杨朔接着道:“所以，你要是想找人，恐怕有点难。”
蒋以北接着问道:“那在毕方军进城之后，村子里的人都有什么表现？”
杨朔如实说道:“他们都比较慌张，大家议论纷纷，目前四周谣言不断。多数人认为毕方军应该是在缉拿什么要犯，但是告示上没写酬金，所以多数人都不轻举妄动。”
蒋以北若有所思地问道:“那你在这里有没有熟悉的人？你对他们有什么了解吗？”
杨朔沉默了片刻，为难地说道:“自私自利。其实老夫，不是那么愿意……认识他们……”
蒋以北叹息道:“行吧，那我先回去了，您多保重。”
杨朔问道:“小北要留几天？”
蒋以北饶有趣味地反问道:“杨叔想我留几日？”
杨朔低下头，说道:“不敢！侯爷想留几日便留几日。”
蒋以北丢下了一个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随后动了动两根手指，他身边的随从便整齐划一地跟随他离开杨朔的屋子。
等脚步声逐渐变小之后，杨婧才从帘布后面走出来。
“父亲，他问十岁的姑娘是想干嘛？”杨婧紧张地问道。
杨朔摇了摇头，说道:“还不清楚，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姑且当它是坏事，你赶紧去通知赵疏，让她好好躲着。”
杨婧问道:“那……那赵疏她娘会把她供出来吗？”
杨朔叹息道:“唉……她娘是这世上犹如豺狼虎豹一样的人，我也摸不清他们是怎么想的。”
……
茶坊里不见了张娘子的身影，麻将馆也没有，花婶家更没有——她弄走了张娘子的女儿，这两人要是再碰头，打起来的份儿都有。
赵文罕见地待在家里没跑去喝酒，如今闺女不见了，便开始装腔作势了起来。
他竖起一条腿，晒笑道:“我就不信，她能跑到哪里去。没吃没喝没地方住，要不是我辛苦挣钱，把她养大，她能有今天这模样么？”
张春在一旁不作声，尽是摆着个阴阳怪气的脸面，假装在忙活着。可她缝补了一整个下午，都缝补不出个屁来。
赵文继续说道:“我是文人，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一个不知廉耻的女儿呢？父为子纲，妻随……随……”他“随”不出个所以然，因为他也不是什么文人，只不过是年轻的时候读过一两本书，现在非要端着架子自命清高罢了。
张夏还是一如既往地躺在床上，像个“贵妇”一般端着。她忽然阴阳怪气地说道:“赵文，你得给我道歉！”
赵文瞪圆了双眼，诧异地问道:“我给你道歉？！我道什么歉？！”
张夏“啧”了一下，又斜眼盯着他，嚣张地说道:“你女儿想打我呢！你不得道歉？！她都快把我打死了！”
赵文冷笑着小声说道:“她十岁就能打死你，笑死人。打死了好，山鸡还想变凤凰，天天跟瘸了似的躺着。”
这话给张夏听到了，她忽然身子骨也硬朗了，蹿起来就抓赵文:“你再说一遍？！你信不信我告发你！告诉赵老爷，就是你喝酒把他儿子摔瘸的？！”
“行了！”张夏一拍桌子，她喝得正在吵架的俩人顿时住了嘴。
“赵疏养这么大，现在才给我跑了？这生意亏本吧？！还有隔壁那个花婶，她不就是酸么？觉得赵疏长得漂亮，故意扯这么一出戏出来。你以为这妮子晚上真会勾男人？！”张春尖牙利嘴地说了一通，家里的两人细想起来也觉得不无道理。
“现在么，最重要就是要把赵疏哄回来，赵老爷家的那个瘸子还是得嫁的。赵疏皮囊好，村里第一好，那县城的都比不上她，那瘸子是绝对不会挑三拣四的。”她有模有样地分析着局势，好像说的那人不是她女儿一样。
赵文没声好气地问道:“那村子里贴的那个公告是怎么回事？”
张春眼轱辘一转，说道:“先不要管他，指定是要人的。不论是好事还是坏事，万一赵疏就是他们要的那个人，那我们就是损失了一大笔钱了。”
张夏听着这意思，心里想:“这不是还要让那个小贱人回来吧？？让她在外面饿死得了，还想打我？！犯贱了！”
赵文的语气也稍有缓和了，他捏了捏鼻头，说道:“那……你去找找她呗！”
张春喃喃自语道:“到手的钱，这都能飞了。啧，我还是得跟秋媒谈谈，要不然这人家赵少爷还真以为赵疏已经跟别人好上了。”
屋里的人谈得如火如荼，这卖女儿的算盘打得“啪啪”作响，但是他们这幅丑恶的嘴脸和肮脏的勾当都被屋檐上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被赵疏救下的少年已经恢复了行动力，他根据赵疏和杨婧的对话摸索到了去往赵疏家的路线。他一路跟踪张春，已经基本把赵疏家里的情况了解得一清二楚。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只是鬼使神差地就来到这里了。
也许他心里还是想救一救这个可怜人，但是他自己都是一个亡命天涯的人，还怎么救多一个亡命天涯的人？
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他的来历，他的武功身法。他究竟是一个好人，还是一个坏人？
没人知道之后他们还会不会相遇，但是他还是想在走之前帮帮这个女孩。
他在屋檐上犹豫了片刻，最后毅然向书院的方向飞回去。
……
“嗒、嗒！”书院的屋顶传来了一阵清脆的瓦片声。赵疏抬头望去，除了清风徐来与月明星稀，什么都没看到。
晚夜总是凉快的，赵疏自己在外面捡了一些柴枝，堆起了一个火堆取暖。点点火星在柴枝上旋转上升，发出一点点光芒，映在赵疏的脸上。
她的脸庞白皙清透，眼睛澄澈明亮，乌发柔亮。谁也不会想到，这样的一个美人胚子，会落在穷乡僻里之中。
少年是使轻功从墙上落下来的，但赵疏对此似乎波澜不惊。
“你回来了？”赵疏淡淡地问道。
少年回答道:“嗯，有一些事想告诉你。”
赵疏继续怼着火堆，木讷地问道:“你要把你离奇的身世告诉我么？我能不能不要听。”
少年皱了皱眉，说道:“没有，是一些关于你的事情。”
赵疏怔了怔，道:“怎么了，他们已经找到这里来了么？要抓我回去了？”
少年走向赵疏，半蹲下来，用手掂着她的下巴。柴火在晚风中吹得霹雳作响，赵疏的脸在火光的照映下，每一寸都被他记在脑海里。
少年蹙眉说道:“你跟他们长得一点都不像，不论是赵文、张春还是张夏，没有一个长得跟你像的。”
他的目光从赵疏的脸上移到了她的锁骨处的银锁上，那显眼的“田”字让他再也不能否认自己的猜想：“有可能银锁是不知道哪里弄来的，只是想将她显得贵气一点，也可能……”
“有没有可能你姓田，根本不姓赵？”少年挑眉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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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侯爷莅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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