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土屋里,一个满脸沟壑的中年男人正摆弄着刚淘到的钓鱼竿。
“佳亭,你前几天不是一直念叨着想吃鱼吗?”男人温热的大手抚摸着冰冷的鱼竿,眼里是藏不住的喜悦,“爸一会就给你多整几条大鱼,让你一次性吃个够。让你吃到不再犯鱼瘾!”
刘佳亭掂量几下布包,撇着嘴:“爸,你真的能钓到鱼吗?”
男人摸鱼竿的手顿住,抬起头不满地看向刘佳亭:“欸!你这是什么话,不相信你老爸是吧。”
“那上次你……”
刘佳亭的话被霸道地打断:“上次那是河里本来就没鱼!还有那鱼竿不好,所以才钓不到。这次爸带你去一个好地方,保准能钓到。就算钓不到,我这不是还有捕鱼笼吗?”
刘佳亭脸上还是带着怀疑。
“钓不到我刘秀名字倒着写行了吧。”刘秀一脸无奈看向女儿。
刘佳亭露出微笑,手上收拾的动作都变快了。她很期待她爸翻车。
没过几分钟两人收拾好,把土屋门锁上了。走的时候,蜷缩在干草堆旁的大黄恋恋不舍地朝他们叫了几声。
他们徒步走在坑洼的水泥路上。
刘秀提着东西脚步急匆匆。刘佳亭则是心不在焉跟在他身后,手时不时拍打路边茂盛的草木。
“爸爸你到底要去哪儿啊,这路我不熟悉啊。”刘佳亭气喘吁吁,蹲在地上擦汗。
刘秀停下,和女儿一样在擦汗:“当然是去钓鱼。”
“还要多久啊——我好累!”
“那还久的很呢,你再忍忍,回来煮鱼吃。”
“钓不到你就完蛋了!”
“好了好了你先喝口水。”刘秀从布包里翻找出一个杯子,递给了女儿。
刘佳亭休息了一会就又和刘秀往大山深处走。两人一路上累的话都说不出,喉咙像破风箱般呼哧作响。
他们偶尔停下休息,抹一把脸上的汗水,随意甩在地上。干燥的泥土沾上点湿,没有被激起波澜。时间似乎也被他们甩在地上,化做汗水附在泥土上,安静看着他们渐渐远去。
橘红色在天空上晕染开。
刘佳亭:“爸我们休息一会吧,我累了。你看这天多好看。”
刘秀:“快到了,一会再休息。再不快点,等会到地方就黑彻底了。”
刘佳亭嘀咕着:“反正早过去也是要黑的。”
等到他们两人来到地方,天黑的差不多了。刘秀只好从包里拿出两个手电筒。
两道白光乍现,四周窸窸窣窣的声音突然顿住。但在一个呼吸后又恢复如初。
刘佳亭有点害怕,举着手电筒四处扫射。
不远处有一个圆形鱼塘。鱼塘附近杂草丛生,一个很高的木牌子立在草里,隔着距离也能看到上面猩红的四个大字“禁止靠近”。
刘佳亭觉得这四个字有点过于鲜艳了,就像是不久前涂上去的。但这个鱼塘看上去就是荒废很久的样子,不会有什么人来。就算有人来,立个牌子在杂草丛里,肯定是会踩到草的。可是……牌子附近的草全是完好无损的。
那么大的一个牌子,是如何用力插进草丛里、地里的呢?
好奇怪好奇怪。
一时之间,刘佳亭感觉自己心脏停滞、脚尖指尖冰凉。
“爸,爸!”她焦急地朝刘秀喊,想得到点回应用来冲散心中的恐惧。
“哎呦你小点声,快来帮我把东西整起来。”
刘佳亭帮刘秀整开捕鱼的笼,欲言又止。
刘秀看见她一脸菜色,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刘佳亭摇了摇头,提出回去的想法。
刘秀拒绝了,他表示来都来了先把鱼整了再回去。
刘佳亭向刘秀提醒牌子和地方不对劲。
刘秀笑着让她别多想,说是上一次来牌子就在这里了,而且一点事都没有。
刘佳亭最后妥协了,只问刘秀是怎么来的这地方。
刘秀告诉自己的女儿,他上山放捕兽夹的时候,走深了迷了路,稀里糊涂来到附近.
刘秀指了指更远处一间破旧的小房子,说道:“当时天都黑了,没有办法回去,我只好在那里过了夜。别说,里面虽然都是灰尘和杂物,但是该有的生活用品都有。”
聊着聊着,两人站在了鱼塘边上。
“你小心点,这下面可深得不得了。”
“鱼塘能有多深啊。”
“说来也奇怪,上一次我在房子里找到绳子,绑了一个铁板手扔下去,一直没到底。六七米的绳子都没见底。真是奇怪了,怎么建个鱼塘还整这么深。”
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涌上刘佳亭的心头。就像是左脚穿了右脚的鞋,别扭。
刘秀开始往捕鱼笼里放鱼食。
等到笼彻底进入水里。两人便向着远处的房子走去。他们觉得时间很晚了,先睡一觉,反正鱼笼里的鱼又跑不掉。
房子里果然和刘秀说的一样,积满灰尘,但该有的生活用品一样不落。由于上一次刘秀暂住,收拾了半个房子,所以这次他们没花多少时间整理,便早早睡下了。
天刚亮,刘秀就醒来了。他来到鱼塘边,把系在树上的绳子取下,用力拽出水里的捕鱼笼。
笼子里的鱼受到刺激,开始扑腾。刘秀没牵好,身子猛地一踉跄,差点掉进水里。
最后只是有惊无险,鱼笼顺利被拽上岸。
湿漉漉的鱼甩了刘秀一脸水,但他没有生气,反而笑的合不拢嘴。
“哎呦,这一趟可没白来啊,这么多鱼。”刘秀把捕鱼笼放在一边,激动地跑回房里拿桶。
刚醒来的刘佳亭看见刘秀这么激动,不免好奇来到捕鱼笼前。
“哇,还真有鱼,还这么多!”刘佳亭想回家的心更急切了,“爸,你别去钓了。反正有这么多鱼,我们直接回家吧!”
刘秀最终接受了刘佳亭的提议,走的时候嘴里还嘀咕着:“早知道就不带钓鱼竿了,这么一捕能吃半个月啊。”
两人提着一大堆东西回去,一路上走走停停,到家的时候便看见大黄眼巴巴坐在门口,一副饿坏了的模样。
刘佳亭把东西放好,就去逗弄大黄,时不时发出清脆的笑声。
刘秀则是去处理桶里的鱼了。桶里面的鱼很杂,有好多种都是刘秀不认识的。
“佳亭!你快来看这个!”刘秀从桶里掏出来一条鱼,激动地朝正在逗狗的刘佳亭喊道。
一人一狗向刘秀走来。
等到刘佳亭靠近,鱼的模样呈现在她面前。那是一条和手一样长的鱼,它的鱼鳞是浅蓝色的,在阳光的照耀下隐约泛着其他光彩。它安静的躺在刘秀手心,棕色的鱼眼一眨不眨,蓦然看过去还以为是人眼进了鱼眶。
刘佳亭被吓得后退一步:“这鱼,这鱼怎么是蓝色的……怎么眼睛是棕色的!爸!你快把它扔掉!”
“哎呀佳亭。这么小一条鱼又不会吃人,你怕什么?这鱼长的倒是稀奇,就是不知道煮起来味道怎么样。”
“诶?这眼睛怎么那么眼熟?”
刘秀捏起鱼尾,把鱼提起来凑近自己的眼睛,想要仔细端详。
“爸!”刘佳亭的声音尖锐起来,像爆裂的玻璃,碎片飞溅,向刘秀狠狠刺来。
伴随着声音刺向刘秀的,还有鱼的眼睛。
那条鱼的眼睛陡然扭曲成一个软质的棍状物体,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猛地刺进他的眼睛。
刘秀被痛得身体在一瞬间失去力气,整个人直挺挺向前倒去,就连吃痛声都发不出来,只躺在地上大张着嘴喘气。
刘佳亭慌忙上去扶起刘秀,全身都在颤抖。
刘秀的右眼正汩汩流出鲜血,染湿了半张脸还有半边上衣。
“爸!”刘佳亭被吓得哭了出来,滚烫的泪水激打着同样滚烫的鲜血,两者混在一起,烫的人心脏抽痛。
大黄被主人尖锐的声音吓到,又被浓郁的血腥味吸引。它迈着步子慢慢向两人走去,害怕又好奇。
摔在一旁的鱼眨了下眼,和人类一模一样的瞳孔里似乎有喜悦的情绪。
狗子离主人越来越近,也离地上的鱼越来越近。
突然,鱼的眼睛又变成棍状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狗子的眼睛。
狗子呜咽两声也倒在地上。
刘佳亭注意到了声响,看向躺在地上的狗子。
她愣了一下。感觉胸口闷闷的,有点喘不上气。
狗的身旁静静躺着一条鱼。那条鱼的眼睛似乎一直盯着她。
明明那条鱼不像人一样拥有五官,能直接表达情绪。但是刘佳亭就是从鱼的眼睛里看到了“喜悦”。
鱼。都怪这条怪鱼!
一时之间,愤怒冲击神经,让她的面容都变得可怖。
她把父亲放在一旁,大步流星向小鱼走去。
她用了全力,把鱼踢出十几米远。
鱼的身体在碎石子和泥土上极速滑行,鱼鳞都被刮蹭掉一大半,留在地上成为了行动轨迹。
刘佳亭还是觉得不解气,回屋里拿出一把菜刀冲向躺在远处伤痕累累的鱼。
菜刀把鱼劈成两半,血水四处迸溅。
刘佳亭还是不满意,挥着菜刀继续劈砍鱼的身体。
这下,鱼眼眶里那双和人类一模一样的眼睛,里面只剩下痛苦和绝望。
等到刘佳亭恢复理智,她脸上的鱼血都凝成块了。而地上的鱼,破烂的肠子和鱼泡都和肉泥混在一起,变成了一滩。
“呜。爸……”刘佳亭回过头,想向刘秀的方向跑去。
但是她没有去。因为她看到了很诡异的一幕。
远处,他老爸和狗的身体在扭曲。
他们的四肢慢慢生长、膨胀,最后爆裂,就像烟花一样,让血在空中变的绚烂。
他们的躯干在扭动,渐渐变成和鱼一样的的躯干,并长出了鳞片。就连破掉的四肢都变成了背鳍、腹鳍、臀鳍、尾鳍。
刘秀的脸上,鼻子和耳朵直接掉在地上,化作一滩血水。随即脑袋上的毛发开始脱落。等到变得光秃秃,整个脑袋便开始扭曲,最终变成一个巨大的鱼头。
狗脑袋的变化和刘秀大差不差。
一人一狗最后变成两条巨大的鱼。
刘佳亭感觉自己的世界崩塌了。
她难以接受一人一狗变成鱼的事实。
但她还是接受了。因为那是他的爸爸和心爱的宠物啊。
她踉跄着来到两条大鱼旁。
积满情绪的眼眶瞬间涌出大量眼泪。一颗又一颗砸在地上,也砸在心脏上。
刘佳亭觉得好痛。
看着地上的两条亲人,她突然想起来,因为自己念叨着想吃鱼,爸爸才回到那个鬼地方,才带回来一条怪鱼,才变成一条大鱼。
她觉得自己有点喘不上气了。
她想,都怪自己,为什么就非得想着吃鱼呢。都怪自己……
“啪嗒。”
鱼尾拍打地面的声音把刘佳亭从痛苦的思绪里拉回现实。
她又把注意力放在鱼身上。
五秒后,她后知后觉鱼不能长期离水,急忙去找了两个盆,把两条鱼放了进去并倒满了水。
刘佳亭把手伸进水里,轻轻抚摸着鱼头,与水波下的人类眼睛安静地对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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