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大门在身后关闭,第一只冲上来的人头怪物“咚”地一声,狠狠撞在闭合的机关大门上。
最后一线来自外界的光源消散,视野陷入一片昏暗。
“呼,终于甩开那些玩意儿了……”
研究人员们立即精疲力尽地靠着墙坐了下来。
哪怕是身经百战的船员们,在经历了足足一个半小时被怪物的汪洋追逐的经历后,也疲惫不堪,在黑暗里沉默地喘着气。
……没错,在柳易解开倒错之城的“倒错”之谜后,众人按照地图,循着终于正确的方位,又狂奔了一个半小时,才终于到达一个机关处。
薇薇安与沈元明启动机关后,机关大门自动闭合,将怪物抵挡在外。接下来这个平台还会一路上升,带领众人前往更高层。
缓过气后,有人叹气一声道:“这次要多亏柳先生了,要不是您那么敏锐,说不定我们直到现在还在错误的方向上狂奔。”
其他人平复心情后也纷纷附和。
认知上的覆盖与污染,是很难扭转的。
意识到认知被改变的难度,好比于你觉得你有两条手,一只左手一只右手,就算有人告诉你其实没有两只手只有一只,你难道会相信别人的话,否认自己亲身的体验吗?
更何况在柳易等人面临的情境下,连提醒自己的人都没有。他们必须靠自己,意识到自己“只有一只手”!
一时间,众人看向柳易的目光,少了几分对待猎人的警惕,取而代之的是敬意。
连沈平澜都沾了点光,但不多。他的体型、气质相比柳易就太凶暴了,大家还是有点怕他。
薇薇安乐观地笑起来,“现在我们所有人的感官已经纠正,前往核心的路已经为我们打开了!”
与她相反的是她那忧郁的丈夫,“现在就怕两点,一是路线上的部分机关已经失效,二是遇到更多更诡异的怪物。”
呼啦一声,明亮的灯光瞬间照亮了众人所处的机关室,是薇薇安点燃了随身携带的油灯。在这种充斥超凡力量干扰的地方,手电筒的电池根本无法正常运作。
经历了那么多,她依然微笑着,“这些都是我们必然要想办法克服的困难。”
身为污染领域的考古学家,他们没有足够强大的武力,而是靠着智力与坚定不移的信念走到今天,根本不会因为一点未知的风险而停下脚步。
听薇薇安如此说,其他研究人员也缓缓点头,他们的面容中都凝着相似的坚定。
柳易意识到这是群真正的学者。他蓦然想起了在空洞里遇到的,生工第七所的副所长宋真仪。某种意义上说,她也是名真正的学者,与面前这些人本质是一样的。
“这些人,也在追寻自己的‘道’呢……”
“嗯?”沈平澜正迎着灯光,弯腰查看地上的刻痕,忽地听到身边的青年喃喃了一句什么。
柳易垂眸,异类的眼眸在晃来晃去的灯光中,泛起两点莹莹的绿。
怪物悄声向猎人询问:“沈哥,你找到属于你自己的道路了吗?”
沈平澜的动作停顿了下,脑海里升起一些模糊的念头与画面,“……暂时,没有。”
但他清楚柳易口中的“道路”是什么。
无论身处什么样的困境,置于何等庞大的灾难之中,哪怕无人教导,无人说明,甚至无人做出过榜样,无所谓安逸或困苦……踏上超凡之路的生灵,都会本能地追逐寻觅自己的“道”。
它们心中都有种直觉:只有创造并掌握独属于自己的道路,它们才可以真正地蜕去凡俗之壳。
柳易摸了摸脑袋,有点忧愁地嘀咕着:“我或许有,但是……还不够坚定,不够完整……看来离得还有点远呢。也是,我们家里,首先是老妈,最近是老爸,也只有它们俩开启了对道的追逐,连最年长的我哥哥都还没做到的。”
当然,“道”是境界,是层次,不是战力。
听母亲说,也有未到那个层次,却硬生生在战力上足以比肩的存在。
柳易杵在原地胡思乱想,沈平澜却在认真干活,并发现了一些东西。
“照一下这里。”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下去,周遭一圈人一个哆嗦,条件反射地把所有灯光都聚焦过来。
地面上,几道凌乱的重叠脚印被照得泛白。
沈平澜简洁道:“这是人类赤脚造成的脚印,但这里的地面十分坚硬。”
言下之意是……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类”,可以在这样的地面上赤着脚踩出那么多脚印?
刚刚放松下来的团队氛围再度紧绷起来,众人一声不吭,心中浮现同一个猜测:是那些诡异的类人怪物!
这间机关室里也曾出现过怪物,那么现在它们去了哪里?会不会在城市的下一层等他们?
机关“隆隆”震响,带领众人缓缓升向更高的城市层次。煤油灯的昏黄光芒微微震颤着,照亮众人之间凝固的气氛。
而在休息了一段时间后,紧绷的氛围之弦到达了几乎要崩断的程度。
“有几个人不见了?”
“怎么消失的?有没有人听到动静……”
经过约三个小时的休整,机关室仍然处于上升途中,恢复了部分精力的众人突然意识到,有三个队员不见了!
休息是必然的,他们在船上、潜艇里、倒错之城中的经历加起来,已经过去了八、九个小时,有必要通过睡眠恢复精力。休息的地方是封闭的机关室,相当于一个正在上升中的巨型电梯。
理论上,机关室应当是一个安全的密闭空间,但却有三人,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人群顿时出现多种反应。反应迅速的人立即提着煤油灯蹲下来,试图寻觅三人失踪前留下的任何痕迹;也有些人在面面相觑,神色惶惑,他们都是最后一批轮班值守的人;还有人大声高呼,试图将众人组织起来。
“都让开。”一道低沉的声音陡然刺开人群,众人如被利刃劈开的海浪,分向两旁,为一名高大的风衣男人让开道路。
沈平澜走上前,目光简单环顾一圈。在发现失踪三人的瞬间,他就已经快速检视了整座机关室,确定该空间仍然处于密闭状态,确认没有任何人员失踪前留下的踪迹。
他逐次望向每一批在特定时间段保持清醒的值守人员,“你们在岗期间,是否发现任何异常?那失踪的三人是否已经不见?”
众人面面相觑,快速按照自己的印象给出答复。
“所以说,是在最后一班值守期间失踪的咯?”听完所有人的回复,从男人身上传出了一个轻快的声音。
所有目光齐刷刷落在了……男人身后。
一颗脑袋冒了出来。
当然不是人头怪物,而是另一名“猎人”,柳易。
听到他这话,最后一批值班人员均面露疑惑。
“在即将结束值班的时候,我们发现不对劲,队伍里少了三个人,但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少人的,那三个人又是怎么失踪的,我们却毫无印象。”
其中一人喃喃说到这里,忽地打了个冷颤。
“就好像……他们三个从未存在过一样。”
“轰!”
就在此时,机关室低沉地震颤起来,伴随最后一声震动空气的巨响,机关室的上升终于停止。
“咔、咔……”
一线光明从前方切入进来,刺痛了人们的双眼。
机关大门缓缓打开,倒错之城的新的一层出现在眼前。
在大门开启的隆隆声里,薇薇安突然说话了:“抱歉,我和元明要离队一段时间。”
“什么?!”
包括沈平澜、柳易在内的其他人尽皆愕然。
但沈平澜在短暂的惊讶后就平静下来,没有劝说。他了解自己的父母,当他们突然提出一个大胆的主意时,往往代表他们想到了可以取得奇效的行动。学者的每一步,必然经过深思熟虑。
其他人却不了解这一层,纷纷劝说道:
“你们在开玩笑吧?你们没有战斗力,在这里落单就是死路一条!”
“刚才那么多的怪物你们还没体验够吗?两个人行动简直是找死!”
甚至有人认定薇薇安二人是不想活了:“你们自己想死可以,但作为此次科考的发起者,你们至少应该尽到你们的责任再走吧!”
沈元明推了下眼镜,摇摇头解释道:“我们不是要去寻死,而是要提高我们探索的效率。你们将会在魏菲的带领下按照原计划前进,我和薇薇(Vivi)则去探索这座倒错之城的更多隐秘,得到我们想要的收获后,我们会回归队伍。”
薇薇安率先往前一步,走出了机关室,转身对大家笑着挥挥手,“还有,我们会把失踪的三个人,菲利克斯、尼希米还有小夏都带回来的,放心吧!”
“等——”
还有人想伸手阻拦,却被几名研究人员拦下。
这几名学者对其他人摇了摇头。他们跟那两人是熟识,清楚他们做下的决定无法更改。
“这……”满脸迷惑的船员们,下意识将目光投向自己身后的两个猎人。
然而两名随队猎人中,高大的那一个只是面无表情地目送,另一个矮一些的青年更是笑眯眯地挥手,回应了薇薇安的道别,接着又低下头,开始研究随身带过来的一只人头怪物。
这名姓“柳”的猎人已经研究人头怪物,研究了整整三个小时,期间只小憩了一个半小时。他似乎在那只模样惊悚的怪物身上,得到了某种常人无法想象的趣味。
猎人果然因为常年与怪物战斗在前线,虽然身体保持了人类的模样,但精神已经遭受了某种可怕的异化啊……
众人看了几眼,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移开视线。
薇薇安与沈元明暂时离队,魏菲接过指路的重担,紧张到频频推眼镜,目光不断地在地图与前方城市间移动,犹犹豫豫地开始带路。
行走期间,柳易不断捣鼓着手里的人头怪物样本。
时而将其脑袋剖开一条缝,观察内在,时而将它的腿撕开,接着又缝合上,时而手掌能量涌动,向人头怪物体内注入某种力量。
原本活蹦乱跳的人头怪物在一通折磨下,早就不再吱哇乱叫,只是有气无力地挂在他手里。
“原来如此,我看懂了……”突然间柳易喃喃出声。
他抓来一只人头怪物研究,当然不是为了折磨本身,而是为了确认这些怪物的组成与力量来源,以推测倒错之城内的情况。
人头怪物由古老的血肉残块的增殖得到物质躯体,而驱动它们的精神力量……他有九成确定,所有怪物的精神来源于同一道源头!
那是一道凝聚了大量怨恨、不甘与痛苦的,沉睡中的残念!
通过在人头怪物体内置入法阵,他如今可以隐约看到,从倒错之城的“深处”招摇出来的,迷蒙而浓郁的怨念。
至于这些怨念从何而来……
魏菲正在变相解答。
“——倒错之城的历史?”听到这个问题,魏菲轻推了下眼镜,一根手指垂下,轻抚了下挂在腰间的小鱼缸,“嗯,我的确跟在老师身边了解到了一些,都是老师和沈教授在超古文字中破译出来的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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