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战战兢兢地跟在男人的身后，边听着身后集市商人们的吆喝声逐渐远去，边在暗自揣测对方的身份。
“你没有趁机逃跑。”走在前面的男人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自己。
“匕首你还没还给我……还有，你救了我。我母亲说过不能欠别人的人情，哪怕是外国佬…外国人的。神父也告诉过我如果陌生人帮助了自己，自己也应该回报对方。”
“阿尼尔，你叫什么？”
“……拉尔·古普塔。你让我帮你做什么事？”
“…那就带我去见你说的这位神父吧。”拉尔觉得对方的语气有些迟疑。
“好。”从男人手中接过自己的匕首，他小心翼翼地检查一番后才放回腰间隐藏的衣袋里。
也许还因两人如今有了神父的联系，在行走过程中拉尔对这位说明要求后便不再言语只顾脚下路的外国人的戒备减弱稍许，他不由得好奇地问对方。
“你和神父很熟么？”
“……”
见男人默不作声，拉尔有些困惑。和一个人认不认识、熟不熟悉，这是一件很难回答的事情么？但作为一个尚不自知稚嫩的孩童，他在潜意识里觉得自己应该向对方多讲一些明显与自己更亲近的神父的事情，于是自顾自道：“从我认识神父的第一天起他就一直很忙，天天不是听别人告解就是在关怀教会医院的病人，难得有空时还帮忙干各种杂活，可能真正有空的时间只有上床睡觉了……”
“…你很了解他？”男人突然问道。
看来这个外国人很在意神父，拉尔接着道：“当然啦。我了解酷拉皮卡神父的日常作息，我也经常去帮他忙。我说过我讨厌除了神父外所有的外国人，以前…那时是神父开导的我，但他不像那些迂腐死板的神父只会讲经诵书，他会告诉我一些很有趣的道理。我不爱听其他大人的话，除了我的父母，第三个我最在乎也愿意听他话的人就是酷拉皮卡神父了…”
“那么，今天你持刀抢劫的行为也是神父教给你的吗？”
“……”拉尔一时语塞，停下脚步。
“他一定没教过你这些伤人而自损的事情。”
“这些都是我自愿做的，我会负责任的，我也不后悔。”
“空口大话，无知者无畏，负责也是需要能力的。倘若被抓到警局或是被报复时你还会这样坚持吗？还是像方才那样坐地撒泼？”
“……”
“不过，下次你若还想行刺抢劫，我建议你先增强个人体魄，从身形相似者下手。匕首在身就刺对方的双眼或者心脏；若赤手相搏，就朝这几个部位下死力，”男人依次指了指脖颈两侧、太阳穴和后脑勺，“一击制敌，事半功倍，便如你所愿了。”
“为什么……你要对我说这些？”拉尔不解地瞪着对方，“神父确实没教我这些，我父母也不会教我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我只是…算了！”
“…不要自以为会比别人更了解别人。以你这个年龄，还是老实安静地做神父一旁打杂的小孩就够了。”
冷冷地撂下这句话，男人便恢复了最初的沉默。拉尔窝着气，他实在不知道如何反驳眼前这位莫名其妙就对自己讥诮奚落的大人，只能加快脚步。
在行进的过程中，两人穿过一片茂密的林间大道后，视线开阔起来。古典主义风格的建筑鳞次栉比，远处两人的最终目的地——圣多多教堂高耸入云的塔尖在视线左前方一目了然。
圣多多教堂（注），这座始建于一个多世纪前的教堂，位于孟买市中心的知名地标——霍尼曼圆环花园附近，也是市中心三条主干道之一的尽头。另外两条一条通往孟买的主火车站，一条则通往贸易繁盛的商用主城区。以花园中央的巨大圆环喷泉为中心向正四周发展出东西南北四条大道，其中北方大道通往大教堂的正门。而顺着两旁的行道树走进教堂范围边缘，铁栅栏将教堂与外界的一切纷扰隔离开来，各种景观被安置教堂周边：宽阔的石砖大道延伸至教堂的主入口大门。椰树、榕树等当地常见树种栽种于教堂四周，错落有致。各种鲜花簇拥于草丛林间，应时应季，终年不败。这座已经走过一百多年历史的教堂糅合了哥特复兴式建筑特征的优点，鸟瞰下的教堂呈十字形，垂直的壁板、精致的雅白与米黄山墙使教堂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一条小河横穿过教堂正面的草坪，延伸至不可见的外围。教堂的主入口前，在三扇留有繁丽浮雕的大门前矗立着一座三层高的圆弧石雕喷泉，大大小小的喷水孔终日有清澈的循环水喷落。库洛洛看到一旁草地上嵌合的石碑上教堂的名字。
此时正值午后三时，教堂四周的林荫道上行人来往不断，各处搁置的公共长椅上时有行人休息，碧草如茵的草地上也有人三三两两铺着地毯撑伞休息，石砖路上身穿修女裙袍的修女们也时有经过，疾步进出于教堂附近的教会医院。
“……医院里这些嬷嬷们的事务一直很忙。”拉尔呆呆地望着那些神情严肃的修女，直至她们离去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男人还是默然注视着刻在石碑上的名字，似乎陷入了什么沉思里。
“……你不进去么？”拉尔冲对方指了指远处的正门。
“……”库洛洛没有理会小孩，而是寻了一处有榕树遮荫的长椅坐下，远处的主门正入视野。
拉尔略带不满地跟随站到他身旁，他还在为几个小时前库洛洛对自己的嘲笑生气。
“拿着吧，当你带我来的酬劳了。”男人将自己腰间的钱袋递给对方，“你可以走了，见酷拉皮卡…神父的时候不要说见过我。”
“当然，何况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拉尔低声嘟囔着，却是没有推让地直接接过对方手中的袋子。
注：这里「圣多多教堂」的现实原型是坐落于孟买、始建于1718年的圣多马座堂（St. Thomas Cathedral）。八宝本来想编一个，结果发现有合适的原型便就地取材了=3=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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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chapter 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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