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沈知秋,于落瞳便想起一件事——
他忘记还手帕了。
于落瞳翻箱倒柜好一阵,幸好,手帕在行李箱里好好放着,他松了口气。
他看着手帕,想着要不要托班长问问沈知秋家住哪,但他把手帕给寄过去好像太冒犯了,而且万一快递在路上丢了坏了怎么办?
最终于落瞳选择自己先保留着。
搬到C市以来,于章瑞晚上常常不着家,只是给于落瞳每个月五千块线的生活费。
但到了七月,生活费并没有打过来,于落瞳想着过两天就给了。
直到某天深夜他被客厅的吵声惊醒,他小心翼翼开门出去,见于章瑞四仰八叉地倒在沙发上,早已喝得酩酊大醉,痴笑着说“于落瞳!嘿……给我倒杯水。”
于落瞳眯着眼倒了一杯温水,于章瑞一口气喝下,说:“之前给你的生活费,还剩多少?”
除了吃饭和买学习用品,剩下的钱于落瞳一点没动。他说:“八千一。”
听后,于章瑞精神了不少,打开自己手机说:“快,都转给我。”
于落瞳问了一句怎么了,却得到一句:“老子没钱赌了,赶紧给我转钱!让我把输的钱全赢回来!”
“…………”
于落瞳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赌.博?
于章瑞见于落没动作,便抽出皮带作势要打:“快点!别逼老子打你!”
于落吓坏了,拿起手机把钱转了过去,只给自己留了五百块钱。
他以为这样就能安宁了,可是次日他放学再回来时,沙发桌椅这些家具已经不见了。
这个他还没有住满两个月的“家”,开始变得不像家了。
于落量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趁着暑假外出打工。
他找到了一家正在招募员工的咖啡馆,进去和店员说明来意后,店员让他稍等,给老板打了个电话,然后把电话给于落瞳。
老板在另一头问:“你要打暑假工是吧?”
“对。”
“我下午才能抽空回店里头,这样吧,你下午四点以后再来一趟,到时候咱俩面谈。”
于落瞳又在空旷的家里待了几个小时,下午到店里和老板继续商量,本来一切谈得正妥,老板突然问:“你多大了?”
于落瞳回答:“十六。”
老板的眉头一下子皱了下来:“虚岁还是周岁啊?”
“周岁。”
老板“啧”了几声:“身份证我看看。”
于落瞳的心直直掉下:“抱歉,我忘带了。”
“不行不行,你得把身份证带过来给我看一眼,不然我不敢招你。”
于落瞳只好回家拿身份证,不巧的是,往咖啡馆过的路上下雨了。
于落瞳被淋得满目全非,却不想回去,这样无功而返太不值了。
带着一身的水再进去也不合适,于是他便在咖啡馆外站了半个小时,被雨淋了个遗彻。
店里员工发现了他,告诉了老板,老板推开门,冲他喊:“干什么啊?”
于落瞳自顾自地上前几步,把身份证递过去说:“我满十六了。”
老板:“……”
程墨找了一条毛巾让于落瞳先擦擦,走到操作台后面找东西,问:“那小孩儿,你有没有什么过敏原?”
于落瞳:“没有。”
然后程墨开始泡牛奶,见于落瞳还在店门口站,,对他说:“还站着干什么?坐啊。”
于落瞳着向自己湿漉漉的衣服:“我身上很湿,座位会脏的。”
“脏就脏呗,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我让你坐你坐就行了。”
店员小姐姐脾气倒是亲和很多:“你去坐着休息会儿吧,门口那个地方空调直吹着你,客易着凉。”
于是于落瞳找了一个角落的座位坐了下来,程墨坐到他对面,递过去一杯温牛奶,于落瞳依旧固执地把身份证给他看。
程墨拿着身份证看了看,再看看面前的少年。
他将身份证还回去,道:“行了,明天来上班。”
于落瞳激动地说了句“谢谢”,拿起身份证就要走,被程墨叫住了:“别急着走啊,把奶先喝了。”
于落瞳愣愣回头,程墨又问:“你有急事?”
“没有。”他坐回去把杯中的牛奶喝完了。
程墨拿来一条毛毯盖在于落瞳身上说:“等雨停了再走吧。”
语毕他又去找另一个店员:“小林,帮我找找我昨天买的吹风机,就不用插头的那个。”
拿到吹风机的程墨将温度开了高档给于落瞳吹头发,问:“你出来打暑假工,你爸妈知道吗?”
座位上沉默很久的少年回答:“他们离婚了。”
程墨动作一顿。
“我跟我爸,但他现在不管我了。”
“抱歉,我随口一问,你别放心上。”
半小时后,雨可算是停了。
送于落瞳离开前,程墨不知道从哪翻出来一件大衣给于落瞳披上,还送了他一份慕斯蛋糕。
“路上注意安全,早点休息。”家长一样的嘱咐程墨说了很多。
八月十一号,那天是于落瞳的生日,而本人对此却一无所知。
其他员工特地早早进店,围着于落瞳唱了首生日歌。
直到一首歌结束,寿星还在看着面前的黑森林小蛋糕发愣。
临近中午,一名同事看着门外说:“这哪个学校的学生啊?研学来了?”
“这校服……不是咱们本市的学生。”
正说着,几名学生走进店里坐下来点单。
于落瞳看着他们身上的校服,心头一颤——他在上一所学校穿的不正是这样的校服吗?
他又看向那三两名学生,其中一个人他再眼熟不过了——沈知秋。
几分钟后,同事说:“于落瞳,这是9号桌点的饮品,你去送一下吧,我还有点事要忙。”
于落瞳的心更乱了。
为了不被认出,他将胸前带有员工个人信息的胸牌摘下,又将鸭舌帽的帽沿压低,这才朝9号桌走过去。
上餐时,他也不说话,生怕人家凭声音就把他认出来,可实际上,他在沈知秋面前唯一一次说的话,还是用气声。
幸好沈知秋一直都在垂头看手机,压根就没看他。
上完餐,于落瞳迅速溜了回去,“躲”在柜台后面。
于落忽然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过生日好像都要许愿。
于是于落许下了自己十七年来的第一个生日愿望——
他希望沈知秋不要注意到自己。
他说不上来为什么,每次面对沈知秋,自己都无比怯懦,无法直视太阳。
也是在此时,一个男人冲进咖啡馆,吵着要找于落目瞳,响亮的叫喊声瞬间就吸引了店内所有人的目光。
见到于落瞳,于章瑞疯了似地冲上前来,抓着对方的手腕要他给自己打钱。
看着于章瑞猩红的双眼,于落瞳不知所措。
程墨出来劝道:“有话好好说不行吗?你吓着他了。”
“你闭嘴!”于章瑞吼道,“把你们老板叫出来!”
程墨告诉他:“我就是老板,有什么事跟我说,别对于落……”
一听这话,于章瑞反而去抓程墨的手:“老板你听我说,你、你这样,于落瞳这个月的工资是不是还没给?别给他了,你给我。”
程墨看着眼前这个精神病:“凭什么给你啊?”
于章瑞勃然大怒:“凭什么不能给?!我是他爹!”
程墨:“?”
“我靠你是不是有病,是他爹又怎么样?钱是于落瞳挣的,给不给也得先问于落瞳吧。”
“问什么问!他的就是我的,没有我哪来的他!”
于章瑞转头又冲于落瞳说:“你说是不是!赶紧让你老板把钱给我,一点儿感恩之心都没有,白眼狼!”
程墨看不下去了,骂道:“不是我说你这人是不是有病啊,谁跟你一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自己孩子的?”
于章瑞现在什么也听不进去了,只顾着问于落瞳:“你给不给钱?”
他拿了钱,就又会去赌,最后钱只全越来越少。
不能继续赌下去了。
于落瞳摇了摇头。
接着,一个巴掌扇了过来,强大的冲击力让于落瞳摔倒在地。
程墨赶紧上前扶他,却被于章瑞拽走:“不用管他,又打不死,给钱!”
两人随即也打了起来,咖啡馆变得鸡犬不宁。
有人走到于落瞳面前,蹲.下身来扶他:“你怎么样?”
这是沈知秋的声音。
于落瞳条件反射般地缩回手,疼都忘了,一个劲地垂头,想把自己的脸埋起来。
沈知秋并不打算“放过”于落瞳:“你抬头,我看看你脸上的伤好吗?”
于落瞳心中默默祈祷沈知秋不要认出他,下一刻,祈祷失致。
“于落瞳。”
沈知秋叫出了他的名字。
“他放学那会儿站在光荣榜那里盯着你的照片看。”
“他说他记住你了。”
其实早被看透了,一切侥幸心理都只不过是于落瞳在掩耳盗铃。
于落瞳忽然站起来,跑到工作间躲起来了。
他坐在一个纸箱上,过了很久,他才再次感觉到自己的左脸发着疼。
工作间外仍传来于章瑞的叫骂声,但现在的于落瞳什么也听不见了。
自己的一切在今天被沈知秋尽收眼底。他的父亲,以及他懦弱、狼狈。
明明许过生日愿望的,为什么不灵验呢?
于落瞳最讨厌过生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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