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联盟更好的明天。”
这是联盟新历215年，新任总统索伦·莱维斯上位时打出的口号。
程新雪出生于联盟新历200年，这是一个充满吉庆与希望的年份，她也在满是爱意的环境中成长，前程远大。
但满十五岁那天，蛋糕与蜡烛都被打翻，许的心愿也与现实背道而驰，险些没有明天。
自此她的生日不再带有庆祝意味，与这天相关的记忆都是晦暗一片。
唯一记得的一丝光亮，是在北部军区见到锋芒毕露的庄柏言，他教会程新雪使用枪支，并且毫无顾忌地带着她解决了五名B级战犯——
她的新身份不再是程新雪，甚至不再是人类，而是作为庄少校的最新一位军事机器人，代号C-916。
最初达成匹配时，庄柏言并不知道在冰冷的机械壳子里连接着一位真正的活人，只以为又来了新一代的工具。
他因为某些缘由，接受了红塔研究所的腺体实验，成为了世上第一位、也是唯一还存活着的3S级Alpha。
但实验阶段到达第Ⅲ期，他不稳定的信息素需要接受及时的镇定安抚，常规抑制剂逐渐失效，他便顺势签署了另一项仿生人实验，能够得到高浓度拟态信息素以稳定状态，与此同时，也需要定期帮助测试研究所推出的军用AI。
军队内大多都是Alpha，尤其是长期在一线进行作战的高等级Alpha，腺体更容易受到压迫，进而影响神经系统的稳定。
在政府背书下，由红塔研究所牵头，几家生物科技公司合作，生产了一批数量有限的，专门针对高级Alpha军官进行一对一匹配的军用AI，这也正是后来“天工计划”的前身。
这批定制化军用AI不仅作战水平远超想象，还具备丰富的生物医药知识与手术实操能力，反复调配的拟态信息素能够稳定相匹配的Alpha军官腺体波动，既作为他们的护盾，也是他们手中最尖锐的刀。
而这一切的复杂事项，原本都与未成年的程新雪毫无关系。
倘若没有那场意外，平凡的她也与庄柏言的辉煌人生并无任何交集的可能。
程新雪出生的城市平城位于联盟南部，四季温暖，十分宜居。在她14岁腺体分化前，父母感情和睦，家庭平淡幸福，一切都在正轨运行。
而等到她应当出现分化状态的年纪，腺体功能监测出现严重障碍，无法正常分化，但身体却在源源不断产生信息素，远远超出可以容纳的量级。
信息素每上涨一点，她的身体就脆弱一分，直至生命尽头。
最先出现的症状是皮肤屏障受损，而后是骨头变得脆弱不堪，再是控制不住的流鼻血……不过短短几个月月，已经到了多脏器衰竭的地步。
红塔研究所的受试者招募令像是一根救命稻草，与她的病理报告完全对症，并远程发来了临床实验邀请。
她的父母紧紧抓住这个机会，想让程新雪变得健康，便紧急带上家庭医生与急救设备，包下一架飞机，带着程新雪来到了遥远的首都城。
她记不清试过多少种药，也对病床上的时间流逝毫无感知，只记得在摘除了恶化的腺体后，身体出现短暂的治愈状况。
父母都很开心，带她在医院附近的甜品店过生日，但提在手里的草莓蛋糕在下一秒就被一辆车给撞碎。
那辆车开得并不算快，程新雪的母亲也已经紧紧抱住了程新雪，没有让她一个人跌倒在地。
但常人身上或许只留下轻微脑震荡的事故，放在刚动过大手术的程新雪身上，无异于一场灭顶之灾。
她浑身酸痛无比，信息素从无法容纳的身体里溢出，已经缝合的后颈再次裂开。
在红塔研究所的介入下，为了保住性命，不至于脑死亡，她紧急接入了仿生人库。
那段苦苦挣扎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仿佛灵魂被撕碎的痛苦让人不愿提起，如果不是父母还在守候，程新雪很想说“要不算了吧”，但丧气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被父母的盲目乐观与对美好未来的展望压下去。
她才15岁。
再试试吧。
他们这样告诉她，她便也这样告诉自己。
研究所给出的方案是她的躯体仍然需要较为漫长的治疗时间，并且由于腺体摘除，精神体也很难稳定，所以便通过一些接口，让她进入仿生机械人的躯体中休眠。
只是没想到，她被迫卷入的是不成功便彻底死亡的竞争。
很后来，直至她从研究所清醒过来，她才知道原来父母并不知晓她接入的是军方的数据库，待的环境是北部战区的一线，只以为她是在织就的幻梦中度过了混沌的一小段时间。
那段经历过于残酷，她的父母为此长久陷在歉疚里。
在真正离开研究所时，她被清洗过一切相关记忆，大家都松了口气。
只是程新雪在后面的几年自主地选择回忆起了所有事，而考虑到父母的情况，她并未对其他人提起。
即便这些没必要的经历，兜兜转转，好像真的只剩下她还在很多余地记得。
————
新历216年，程新雪真实年龄16岁的这年，由于虚拟精神体的表现出色，她被误接入了最优质的军用AI躯壳，并与北部军区特战队的庄柏言少校成功匹配。
虽然程序接驳错误，但并未给予任何人后退的余地。
研究所给出的方案上，技术尚不成熟，接驳是不可逆的。
好在还给她画了个大饼，说相关技术已经取得初步进展，只需要再等一两年，她一定会被纳入第一批受试者，重返自己健康的、真实的躯体。
程新雪没有选择。
她在腺体尚未分化的年纪被带到首都城，精神体又像株杂草一样在北部战区扎根，度过了两年。
尽管这里的局势变幻莫测，就像这里风雨不定的天气一样，但她像习惯气候般地，也逐渐习惯了在逆境中生存的丛林法则。
只是很偶尔，脑海中会闪过一些零星片段，像是来自另一个时空的她。
那个时空的她有人类群体中完整的社会关系，有自己父母取的名字，而非一个孤立的、冷冰冰的编号，代表着她隶属C编组、第9序列、第16号。
C-916号只是一个有程序化设置，大脑中有严格指令的AI，每天面对的是无穷无尽的炮火与一个个炸开的血腥头颅。而普通人程新雪还有等待她的父母和遥远平城的家。
她需要与机械体磨合，为挽救她生命的红塔研究所提供数据样本，同时静候自己的身体彻底康复，这样才能彻底“复活”。
这是“创造她”的汤普森博士为她进一步阐述的。
为此，她经过了较为漫长的肢体调适与情感分离，找到了博士想要的平衡——
人类伪装成的仿生人要伪装成人的感觉。
程新雪不太能理解，但严格按照指令执行。这是她能走到这里、还不至于疯癫的最大优点。
博士说，仿生人只会推断，不会思考。
程新雪于是也变得少思考，多推断，尽量做一个合格的仿生人。
——这样，大家才会少些麻烦。自己也能早点回家。希望如此。
因此，第一次见到自己需要匹配的Alpha时，程新雪有些胆怯，但又逼迫着自己剔除情绪，迎难而上。
庄柏言刚因为一项军功升任少校，意气风发的青年靠着椅背，被作战服包裹着的长腿翘起，实验室内光线明亮，他的眉梢眼角像被镀上了一层冷光。
面对脸谱化、模式化、批量生产的仿生人，庄少校很漠然，与程新雪配对时，眼神沉静又具有压迫感。
“我是庄柏言。”他看着面前的机械体，仿佛只是正常的询问，“你有什么用？”
C-916号不自觉地表现出思考的状态，大脑中已生成三个版本不同语气的回答，试图以此拉近与这位少校的距离，因为初次见面，他好像并不太友好。
好在一旁的汤普森博士拯救了她，提醒道：“少校，请不要第一面就威胁我们的实验体，她的设定是一名擅长伪装、潜伏与狙击的少女。”
“做这样的设定，真搞不懂你们。”庄少校看向C-916号，下达指令，“正好和我去出个小任务，这位……C-916号小姐。”
困在机械体中，就像大脑里所有产生情绪的部分都被摘掉，躯体的每个反应都由程序指令进行支配。
所以，日常对话也好，举着枪瞄准他人的头颅也好，机械人都不该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化反应。
但真正的少女还是会对枪支与战火感到害怕，所以C-916号为了符合汤普森博士给自己加载的人物设定，也适时地展现了这样的情绪，尽管她自己并不会害怕。
于是在任务过程中就遭到了庄少校的锐评：“好假。”
C-916号：“。”
除开对她的情绪反应等拟人化装置感到不满，对于她的战地实践操作，C-916号觉得或许庄少校可以给她打到A级。
庄柏言虽然嘴上毫不客气，却是一位相当合格的长官，看出她初次接触新型枪支时的不熟悉与扣扳机时轻微的迟钝，即便脸色很明显冷了下来，但还是语速很快地教会C-916号使用其他枪支，并见证了C-916号狙击五名逃窜的B级战犯全过程。
……然后对她的表现打了一个B级，遭到汤普森博士的小声反抗。
尽管被强制分配了一个很没有用的，他很看不起的军用AI，庄少校还是带着C-916号，进入了长达两年的磨合期。
因为他也没得选。能扛得住3S级信息素冲击的仿生人已经报废了四五个，C-916号已经是匹配值最高、也最不惧怕他信息素的一名军事AI了。
所以尽管许多地方并不合心意，庄少校还得忍受并不算聪明的C-916号，并付出大量的耐心与时间，去教导C-916号如何在战区提升自己的价值，保护自己的安全。
汤普森博士得知庄柏言与C-916号配对成功，险些掩面而泣，看向C-916号，如同看着行走的顶刊发表、源源不断的联盟基金以及板上钉钉的学界头衔。
C-916号经常不太理解这位博士，但尊重他的怪异行为与感性表达。
因为他是除庄柏言之外，唯一不把仿生机械人当异类看待的人。
也是整个联盟北部战区，唯一知道C-916号是一位无法动弹的可怜人类的人。
进入回忆章的插叙，大约5章左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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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Past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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