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最后选了一家江边的高层餐厅。
其实也不能说是选，因为那些店放在程新雪面前，她也根本挑不出什么，只是觉得如果能和庄柏言平静地多相处几个小时，那已经是很幸运的一段时光了。
座位虽然订得临时，但在视野很好的窗边，能俯瞰城市的很大一部分，不远处就是跨江大桥。
太阳完全落下地平线，天际还留有最后一丝烟云，整个世界染上了深邃的蓝色。
程新雪真正落座时还有点恍惚。因为餐厅生意很好，虽然每个座位都相对私密，但一路上来，能看到用餐的人基本都是精心装扮、成双入对。
餐厅里现场弹奏的钢琴曲十分舒缓，桌上花瓶里摆放着很新鲜的洛神玫瑰，花瓣是很漂亮的渐变水粉色。
侍者拿过来的菜单也是淡粉色，带着玫瑰样的暗纹。
当被称呼为“伴侣”，而餐盘是很明显的爱心样式时，程新雪才迟钝地感觉到气氛有些旖旎。
“这家餐厅……”
庄柏言正在认真看菜单，抬眼看她：“怎么？”
餐厅的灯光并不明亮，更显得他眉眼深邃，面容英俊，令人惊艳。
程新雪说不出话来，只好摇摇头。
庄柏言笑了，眼中似有盈盈亮光，注视着程新雪：“有什么忌口吗？”
原本以为程新雪也会说“没有”，没想到她这回倒是不假思索地说：“葱和香菜不吃。”
庄柏言挑了挑眉，说：“好巧，我也不太吃。”
似乎由此便起了关于用餐口味的头，程新雪看着庄柏言手指顺着菜单一路问下来，详细得像餐厅在做专业的问卷调研。
服务生在一边等候许久，没有显露出不耐烦，脸上带着非常得体的笑容。
最后，程新雪提示说可以先点餐，庄柏言才合起菜单，选了程新雪随手挑的最经典的双人套餐。
菜品陆陆续续上来，分量不大，做得很精致，还配了佐餐酒。
餐桌上，他们边吃边聊，围绕许多话题，氛围很是轻松，偶尔餐具碰到瓷盘，发出一点声响。
得知他们的大学离得不远，庄柏言主动谈起自己学生时代的事。
他提到与苏铭翻墙出去吃夜宵，结果回去被教官抓现行的事情，还有休闲时，在家里通关过几张古早的探索**卡带，以及生日时收到智能管家001时的喜悦，还有发现它做出蠢事的无奈。
庄柏言眼角微弯，说：“001当时比现在还要笨。”
程新雪觉得自己对庄柏言有较深的滤镜，坚定认为庄柏言是个完美无缺的人。
但此刻哪怕去掉任何滤镜，是一个陌生人坐在他的对面，客观地审视，也会觉得再平淡的事情，从庄柏言口中讲出来都十分生动、风趣。他是这样的。让人移不开眼。
程新雪听得多，说得少，只在话题移到自己身上时平铺直叙地陈述。
她的人生并没有多少有趣的事。
14岁前都在平城生活，家与学校两点一线，因为早慧又性格淡漠，不太有同龄朋友与她往来。
后来待在医院的时光混沌晦暗，也没什么好提的。
在北部军区的两年，寄居在一具军事AI的躯壳内，过得确实算是惊心动魄，但也不能对他人提起。
庄柏言问她什么时候考来的首都城念大学，程新雪如实回答，却在紧跟着问“为什么来首都城”时，有稍许怔愣。
她说不出是喜欢首都城，这里最好的大学也并不是L大，甚至志愿还是瞒着父母填报的。
但她还是来了这里，在找回了自己作为C-916的记忆之后。
她含糊道：“因为一些……机缘巧合。”
庄柏言又慢条斯理道：“你念书的时候，是什么样？”
“和现在差不多吧。”程新雪说，许之仪今天还评价过她，和大学的时候简直没差，同样的无可救药。
庄柏言点点头，程新雪一口气还没松下来，就听到他突然问：“那在学校里谈过恋爱吗？”
“没有。”程新雪没有任何隐瞒，坦荡得不能再坦荡，“医学院的学分要求很高，大家都在上课和做实验。”
“哦？”庄柏言状若无意地说，“但我听苏铭讲，他好像就是许之仪大学时候和她在一起的。”
“你们不是室友吗？应该也是同系的吧。”庄柏言说。
程新雪当时要么就是在课堂、实验室，要么就是在医院，忙起来和许之仪碰面都难，哪里会知道许之仪能在保持高绩点拿国奖的同时，还能拨冗在大学里和苏铭谈恋爱。
程新雪有点无奈，说：“我不清楚。”
原以为这个话题就此过去。谁想，庄柏言竟定定地看着她：“那你呢？在学校有喜欢的人吗？”
程新雪很有分寸地道：“课业很忙。”
但之仪也很忙，还是年级第一啊。程新雪已在心里默默接上。
不能再问了。
她觉得如果再围绕这个话题，庄柏言持续不断的问话会让她差点从椅子上栽下去，只好专注用餐，好似眼前是什么美味佳肴，而她是什么饿死鬼投胎。
程新雪平日里用餐通常只图快捷简便，进厨房也是开水煮一切，忙起来时会去楼下便利店买份关东煮随便打发。
在庄柏言问到菜品是否还合口味时，程新雪也分辨不出好坏，刚刚吃过些什么都忘了，只咽下嘴里过度调味的西蓝花，说“还可以。”
卡座隐蔽，服务生也离得很远。
庄柏言放下餐具，很认真问她“真的吗”。
程新雪拿起杯子喝了口水，诚实又委婉地回道：“某些蔬菜，盐的饱和度好像有点略高。”
庄柏言眼中有很明显的笑，说酒还可以。
程新雪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手里拿着的原来是酒杯，而且已经快要见底。
“喜欢酒吗？”庄柏言说，“酒量怎么样？”
程新雪放下杯子，说“还好”，觉得远不到喝醉的程度，但与庄柏言对视时，大脑还是有着很微妙的晕眩感，像是在云里。
庄柏言看了眼酒单，又不是很满意，“之前的慈善拍卖会，好像有拍到几箱不错的葡萄酒，放在鼎山，可以去酒窖挑两支。”
钢琴曲切到重音区，密集的音符与暗暗的灯光笼出一片恍若约会的氛围。
餐厅的灯确实变得更加暗了些，餐具旁边是馥郁的花，两人对面坐着，抬起眼就能看见庄柏言的正脸，薄唇微启，眉目英挺，是在人群中能一眼注意到的长相。
程新雪低垂着眼，不太敢再抬头多看。
等甜品上来，庄柏言压低声音，问她有没有吃饱。
程新雪觉得差不多，但考虑到成年男性Alpha的食量，这么点菜品确实好像有点不太够饱腹。
她看了眼庄柏言，试探性地说：“好像……还可以？”
庄柏言了然地点点头，又说：“助理选的这家好像一般。”
他说：“等会儿要不要去兜风，消消食再去大排档喝海鲜粥，我知道有一家味道很不错，你不是喜欢吃虾吗。”
话音刚落，庄柏言的通讯器便响起。
程新雪顺势说“再看看”，然后提示他要不要接一下通讯。因为在用餐期间，他的通讯器震了几次，都被他挂断。
“抱歉。”庄柏言看了眼信息，接起来一个打得很急的电话，声音沉静。
挂断电话，程新雪很适时地说，觉得已经吃得很饱，要不要早点回去。
庄柏言看了她一会儿，似乎是在判定她是否真的吃好了。
最后，这顿饭结束得还算愉快。
庄柏言抬手示意买单，站起来时，程新雪很自然地说“下次我请你吃饭，可以吗”，庄柏言的心情又好转许多，轻快地回她“好啊”。
下楼时，程新雪走在前面，有用餐的客人恰好上楼，她的步子一下没收住，差点撞上身后庄柏言的胸膛。
庄柏言抬手在她的肩背抵了一下，等她稳住，也没有立刻松开，顺着往下，牵住了她的手腕。
“小心。”庄柏言的嗓音就落在她的耳畔，有些低沉。
他们靠得很近，一丝压制不住的Alpha信息素味道飘过鼻尖。
程新雪曲起手指，碰到了庄柏言的手背。
庄柏言看她一眼，松了松手。
然后往下，扣住了她的掌心。
去往地库的电梯里很空旷，两侧能清晰地映照出手指紧扣的两个人。
程新雪看着和庄柏言站在一起的自己，才发觉好像今天的着装有些随意，思索是不是应当去问问杜如烟，置办一些比较有格调的，能够有吸引力一些的服装。
车开上城市大道，导航显示前往龙湾。
城市里是没有朦胧夜色的，车辆汇集在路面上，灯光沿着路蔓延，两侧建筑大楼灯火通明。
程新雪微微闭着眼，靠在车座上。
庄柏言以为她不舒服，红灯时，朝她微微靠近，问她：“怎么了？”
程新雪觉得今天好像是在做梦。
她希望这场好梦能够像绵延的、看不到尽头的灯火一样，最好能够不要清醒过来。
她睁开眼，看着庄柏言，说：“今天很开心，谢谢。”
好奇怪呢怎么又到了这么晚……挠头.jp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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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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