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原在建造木屋,总觉得让那些虫崽跟自己住洞窟不是什么好主意,毕竟现在天气已经开始转凉了,实际上冬季也不冷,但是有了木屋总会舒适一些。
唯一让林原头疼的是他们吃的太多了。
似乎是被母亲抛弃和早产的经历让那三只幼虫懂事的过分,只要给什么食物转瞬间就消失了,所以林原即便在建造木屋也得不停的出去打猎。
可是打猎的猎物太多,却都消失了也会引起部落人的疑惑,所以他只能悄悄的在夜晚或者飞到更远的地方给自己的孩子带来猎物。
好在作为蜂族士兵的他非常适合狩猎,之后连运输食物也不用了,将那三只崽子扔到猎物上,过不了几个小时就只剩白骨了。
以至于格罗克离开海月之后,凯洛和他一起狩猎经常问他“为什么这里这样多的白骨,难道是附近出现了什么大型狩猎者吗?”
下一次那只螳翅族就连白骨也咔嚓卡擦的啃掉了,让林原目瞪口呆,但是几乎是林原一松懈下来,三只幼虫就长成能拟态的少年了。
取名是难题,林原不知道是要给他们取一些兽族的名字还是延续虫族的名字,最后还是询问了祭祀给他们一个个取了一些简单的昵称。
蜂族金发蓝颜的少年是最快抽条的,他最懂事,林原摸了摸少年的头看到和自己一样浅色的蓝眸叫他欧申。
欧申沉沉目光中总是藏着什么情绪,他不经常说话,只是按照林原的所有吩咐为他解决一切,直到他发现林原喜欢花。
每天早晨欧申都会在林原醒来之前送给他一束花,随着季节和周围植物的变迁而改变的花瓣,只有欧申清浅的目光不变。
用前镰将树干截成合适长度的木料,再用侧刃刨去除树皮,削去多余枝杈,让木材表面变得平整光滑,亚设作为螳翅族却很细心,他能做很好的手工活。
亚设的声音总是很低沉的,像灰烬燃尽了的轻轻拂去的感觉,他的存在感不高,却经常和林原交谈“妈妈,剩下的木头都要处理一遍,我来就可以。”
“你可以去休息,泽菲尔去砍树了,你不用担心的。他的力气很大,口器也很锋利。”
泽菲尔是那只最小的蚁,却是最贪吃的一个,他几乎什么都吃,树木,植物,肉类,所以他长得最高,总是兴高采烈的围绕着林原,等待着下一项吩咐。
“我怕他把自己砍的木头都吃了。”林原坐在已经挖好深坑的地基旁边,撑着脑袋看亚设工作,他总是迅速又有规律的规划这些事情,所以木工活做起来也很有观赏感。
“不会的,如果是妈妈交给我们做的事情,泽菲尔是绝对会记住不会搞砸的。”亚设低沉的声音里带着安抚,他抬起浅灰色的瞳和林原对视。
不知道亚设是谁的孩子,但是他没见过黑发灰瞳的螳翅族,大概在卵经过迁跃装置的时候发生了异变吧。
泽菲尔拖着一堆木材昂首阔步的走来了,他用一根藤蔓将木材全部捆住,用完全的虫形将木材背在身上,蚁总是能举起比自己重几十倍的重量。
将砍好的木材交给亚设,然后红发的泽菲尔对着林原扬起大大的微笑,叫着“妈妈!看我厉害不,很快我们就能把木屋建好啦!”
泽菲尔将处理好的粗壮木材作为立柱,垂直插入地面预先挖好的深坑,用石块和泥土填实固定,确保立柱稳固不摇晃。
立柱搭好后,欧申选取较长的木材作为横梁,采用榫卯结构与立柱相连,用木槌将榫头敲入卯眼,使框架牢牢结合。
搭建墙体时,亚设把木材一根根紧密排列,在木材交接处凿出凹槽,让相邻木材能够相互嵌合。
最后,在木屋内部用前镰锯开门窗,用剩余木材打造简易的桌椅。
林原立刻就脱离了住山洞的原始人,成为了有房一族,他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潮湿的青草气息裹挟着松针清香扑面而来。
欧申从木架上取下自制的陶壶,煮一壶山莓茶,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屋内。
瑟拉卡来到林原的住处他轻轻敲了敲门,看到打开门的欧申,脸上带着疑惑“这里……不是林原建造的木屋吗?难道是我记错了,不是在这里?”
林原立刻走出来“在这在这,我已经建好木屋了。”
瑟拉卡环顾四周“真大啊,你是怎么一个人建造的,你要住这么多房间?等等他们三个是谁啊?”隼族的兽人惊讶的指着林原身边的三位少年,有的已经抽条接近成年的模样了。
林原还没想好怎么介绍,他下意识的想说是来投靠的兄弟,但是欧申沉沉的目光看向他,浅蓝色的眸子里是疑惑还有依恋。
亚设也坐在椅子上喝着热茶,透过热水的氤氲林原能看见他浅灰色的瞳,还有紧紧抿住的嘴唇,似乎有些失落这个地方还有其他人能到来。
泽菲尔立刻走上去从背后抱着林原,他亲昵的将头塞进林原的侧颈,撒娇着在他耳边带着气音喊着“妈妈。”
“是我的孩子,他们都是的。”林原认真的说,欧申移开了目光,亚设也继续低头喝茶,只有泽菲尔还在撒娇的问“妈妈,他是谁啊?”
彻底大脑凌乱的瑟拉卡,皱着眉头不可置信,他捂着额头想起那天晚上格罗克告诉他林原是雄性兽人,现在转眼间林原都有三个孩子了?
“不……你是雄性,还是雌性?”瑟拉卡几乎想不通这个问题。
“……恩,这样说吧,蜂族的兽人呢,雌性和雄性几乎长得一样,那天我是骗格罗克的,因为我已经有孩子了,所以不想再找伴侣。”林原现在知道撒一个谎就得用一百个谎来圆的现实,只能眼睛也不眨的继续编造出新的谎言。
“妈妈不需要伴侣,听到了吗?”泽菲尔抬起视线,红褐色的眼瞳内是燃烧的怒火,他第一眼看到这个兽人就觉得不爽,除了林原的孩子不应该有人跟他们抢才对。
“虽然这里建造的很漂亮,空间也很大,但是你们作为林原的孩子早晚都是要离开的,到时候他又会是孤单的一个人,所以还是需要伴侣。”瑟拉卡下意识反驳道跟他们讲道理。
林原也点点头,他推开身上的泽菲尔耐心的说“等你们成年了就需要离开母亲,去其他的部落生活了,索伦克伦大陆上生活的兽人都是这样的。”
“我们为什么要离开,这里是我们建造的木屋,难道这不算我们的家吗?”泽菲尔握紧了林原的手,他一点也不想离开母亲“还是妈妈就想和那只丑陋的鸟做伴侣。”
“什么丑陋的鸟……”瑟拉卡挠了挠头,他对于这些少年的嘲讽还是很在意的,“总之林原你是时候该教会你的孩子一些事情了,我来找你是因为阿丽卡想要你做她的伴侣。”
“伴侣,又是伴侣……阿丽卡又是谁?妈妈,你一直在瞒着我们什么?”泽菲尔的情绪开始不稳定,他克制不住的将瑟拉卡拒之门外,然后重重的关上门。
林原坐在亚设的对面,喝了口热茶“我没有隐瞒你们,我只是还没来得及讲,在索伦克伦大陆,这里的习俗就是你们在成年能够独自生活之后就要离开母亲所在的部落。”
“你们会踏上新的征程,去其他的部落狩猎,遇到雌性兽人,然后建立你们自己的家庭。”
“我对兽神起誓,你们会幸福的。”林原学者祭司的样子双手合十。
“可是妈妈就在这里,我们要去哪呢?”欧申坐在火炉旁的目光缓缓低垂,他伸手填进去木柴将火烧的更旺一些,屋内的气温上升。
亚设握住了林原捧着陶杯的手“我不想离开,妈妈不要我们了吗?”
泽菲尔则说的话让林原心头一跳“我们可以做妈妈的伴侣,这样他就会永远有人陪了。”
指尖下是温热的茶水,指尖上是亚设的力道。林原的心却开始堕入深海。
虫族有着几乎不衰老的 “生物永生” 现象,这和某些海鸟类兽人很像,他们的死亡率不随年龄增长而升高,甚至繁殖能力在老年期仍保持稳定很相似。
海边经常有很多的海鹦兽人,根据的凯洛告诉他的,五十岁的海鹦兽人与二十岁海鹦兽人的繁殖成功率没什么特别的差异,死亡也未随年龄增加,海鹦兽人衰老速率极慢或接近停滞。
虫族也是一样,因为缺乏天敌、食物稳定,在第二星际几千年的寿命让他们只在基因将要崩溃的最后几年才会逐渐消逝。
但是兽人大部分寿命很短,最长寿的也不过两百年。
最短的鼠族大约二十年就会结束自己的一生,林原叹了口气。
林原今年二十二岁,他作为蜂族还有上千年的寿命,甚至那些不知道虫母基因会不会增加或者缩减这些时间,但是这些时间足够让索伦克伦大陆上的兽人世代更替数十个来回了。
林原面对着自己孩子的目光几乎没有办法不说出实话“我们实际上不是索伦克伦大陆的原住民,这里是第三星际和第四星际的边缘,我是从第二星际的虫族母星迁跃过来的。”
“妈妈为什么要来到这里,我们一开始就不属于这里吗?”亚设将手松开,重新倒了一壶热茶。
欧申的目光躲在林原的背后闪了闪,他轻声的问“妈妈会抛弃我们回去母星吗?”
坐在木屋地上抱着林原腰的泽菲尔脸颊蹭着林原的腹部,他带着愉悦的说“我想回到我出生的地方,我记得在妈妈肚子里时候的感觉,暖洋洋的,到处都是浅红色。”
这些或许就是虫族基因和血脉里凝固的爱和愿望,即使换了个星球,换了个信仰,他们也不会忘记。
挣扎着的林原叹气,他如果隐瞒将这些孩子赶走,让他们生活在索伦克伦大陆学习兽人一样的生活方式,然后让他们看着身边的其他兽人一个个离世是不是也太残忍了。
“……或许我可以给你们讲讲,虫母的故事。”
“虫族信仰虫母,最初的时刻雄虫为虫母筑起高塔,高塔里遍布她的臣子。”
“蚁族会为他筑巢。”泽菲尔高兴的笑起来,他开朗的站起来趴在桌子上听这个故事。
“蜂族会为他酿蜜。”欧申的目光触及到今天早上他摘的花,和林原开合的唇,他小时候吃过那样甜的蜜水。
“螳翅族为他征战。”亚设拿着石刀雕刻的手一顿,他手里握着的木雕是林原的形象,除了脸其他都快雕好了。
“虫母已经消失了60个世纪了,没人知道她去哪了,虫族的进入了星际时代,领地范围的扩张让他们开始和第三星际的兽人发生战争。”
“虫族不像兽人们雌性很少,所以几乎是用技术造低级虫卵,高阶的就是一雌匹配多雄,但是繁衍的依旧很困难。”
“他们也不像兽人会抚养自己的孩子,全部是社会化抚养,每个种族会有自己的幼虫抚育基地,我就是在蜂场出生的。”
社会化的抚养让幼虫从出生只能记得母亲留在卵壳上的气味。
过于单调的竞争还有到处都是雄虫的生存环境让他们近乎只有一条单行道。
成为只能幻想着虫母的士兵,无论是哪个种族都逃不出自己的命运,虫族的世界里没有柔软和娱乐,只能一遍遍的证明自己的价值,渴望自己的基因不被埋没在茫茫广阔的宇宙。
“但是在星历年间的85世纪,虫母回来了,他没有任何能够反抗的能力,只能作为繁衍的和集权的工具。”
林原低下头,他以为自己不会再悲伤了,但是说起这些情绪还是低落的要命,那些死里逃生的时刻还有辜负的信任和爱,他不敢回去母星,或许也永远见不到安霖和楼慕寒了。
“妈妈就是虫母对吗?”林原心里一紧他和欧申对视上了,年轻的蜂族少年抿着唇,悲伤却无能为力。
“怪不得妈妈在我靠近的时候都会发抖。”泽菲尔坐在火炉前的地上,抬起头去看林原,他实际上是个很乖的孩子只是爱撒娇。
亚设手里的雕塑断了,被折断了头的蜂族母亲雕塑已经看不出是谁。“那……妈妈会逃出来也是正常的,甚至还生下了我们,把我们养大。”
“我不觉得是你们的错,但是我觉得虫母消失就是因为虫族已经不再需要虫母了,可能那些狂热的虫族开展了复活虫母计划,直到我作为最完美的虫母复活品出现。”
林原无力的嘲讽的笑起来,他还是心软自己的孩子,他还是害怕孤独,这样的兽人世界他完全可以在那三只虫崽钻出卵的时刻一个个掐死。
可这是在第三星际,如果永远也回不去,至少他身边还有其他虫族的陪伴,哪怕风险是他重新成为虫母。
泽菲尔下意识的想去抱林原的肩膀,又克制的停下自己动作,只是坐在了林原身边“妈妈吃了很多苦吧……”
同样是雄虫的他们三个又怎么会不知道在林原的描述下,是多少没有说出口的被一笔带过的事情。
“我数不清,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是我,甚至在我出生的时候,我是一只雄蜂,就和欧申一样,那时候我还想着长大,直到一只蜘蛛抓住了我。”
“他们发现我能生卵,我被送回了母星。”林原的声音很低,他始终是个心软的,就因为一次心软就掉入了深不见底的漩涡。
剩下的事情林原一句也没有说了,只是将手里的热茶一饮而尽,然后撑着额头说“我以为我可以承担虫母的责任让种族延续,但是到最后我发现虫族不如消失了才好。”
咯吱咯吱的木屑咀嚼声音响起来,亚设将那个断头的木雕吃下去了,然后一把砸碎了自己的石刀,林原不明所以的望过去。
“玩腻了,以后我造些家具,不想雕刻了。”亚设转头走出木屋,只留下没雕刻好的断头咕噜噜的滚了好远,被欧申一把拿住扔进了火炉里。
“木材不太够,我去再砍一些”欧申提着他的石斧离开了,连带扯着着泽菲尔的兽皮上衣一把将他也带出了木屋。
离开了木屋的三人都沉默了很久他们沿着小路向前走,直到亚设轻轻回头告诉他们“我们不能做那些事,林原只把我们当做他的孩子。”
“如果我们和曾经供奉虫母的雄虫一样,那么我们只会失去他。”亚设认真的转过头告诉他的兄弟。
欧申点点头,他是个很聪明的蜂族已经敏锐的察觉到林原不喜欢他们的事情,“他想要孩子,那我们就做孩子好了。”
“虽然我的本能告诉我,我应该长大和你们竞争,成为最强然后让他重新怀上虫卵,但是毕竟这里是索伦克伦大陆,我们是最后的虫族。”
泽菲尔双手背在头后跟着他的两个哥哥慢悠悠的晃荡在门外。
“只有没有新的虫卵诞生,我们才能独占他。”泽菲尔揽住了他两个哥哥欧申和亚设的肩膀,将他们带的往前一个踉跄。
“所以我们都做好孩子吧?”泽菲尔的身高最高,在他的两个哥哥中间调皮的笑着。
“我们会违背基因爱他。”
……………………
晚上林原着急的守在门前,那三个孩子终于在临近傍晚回来了。
欧申扯着一个巨大的蜂窝,他皱着眉头额头有着几个被蜜蜂叮咬的包。
泽菲尔捧腹大笑“我哥,我哥他是蜂族,叫蜜蜂咬了!哎呦,笑死我来,那蜜蜂还没有我指甲盖大!”
“……我怎么知道这里的蜜蜂有尾钩的,毕竟虫族的蜂是用翅膀战斗。”欧申放下蜂窝,开始收集蜂蜜。
泽菲尔拿出自己用猎物换的酒,亚设已经在旁边用前镰割下来鹿的前腿肉开始制作烤肉了。
“家里食物都吃不完,你们这又是干什么呢?”林原看着他们又抱回来一堆吃的,之前勉强藏身的洞穴被他们当仓库了,现在堆满了肉干和兽皮。
“庆祝林原脱离了虫母身份!”泽菲尔给每个人都倒了酒,他高兴的嚷嚷。
“祝贺妈妈开启新生活。”亚设将烤肉摆上来。
欧申将蜜蜂收集好,煮了带着甜味的莓果茶“很甜。”
当林原的三个孩子都喝的醉醺醺的东倒西歪在他面前的时候,泽菲尔抓住林原的手因为醉酒通红的脸告诉他“妈妈不用怕我们的。”
“我们不会成为故事里的雄虫。”泽菲尔摇着头喝的眼冒金星。
“你教会给我们的不是那样的,林原,你给我们每个人取了名字,陪在我们身边。”亚设撑着上半身爬起来,他灰色的瞳色里也氤氲着雾气。
“有些事情是比繁衍更重要的,比如你爱我们,我们也爱你。”
林原喝下了一杯酒,“小崽子说什么,喝醉了说胡话。我怎么可能不爱你们。”
“妈妈万岁!”泽菲尔举着杯子想喝没对准,将一杯子酒倒了满脸,被林原扯着肩膀擦干净。
欧申没喝太多,他品着果茶里面的蜂蜜还是没有那天他在林原怀里吃到的甜,不过没关系了,
让林原爱着他,比留下自己基因的卵更重要,给母亲以孩子,而不是给孩子以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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