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动作确实让她安心，钟梨那被噩梦惊到的心脏，缓缓沉静下来。
这噩梦不难解，难得的是遇到一个懂你的人。她觉得沈霖会是那个人。
手上温热的体温徐徐输进钟梨的体内。这一秒他们相互对视，钟梨从沈霖的黑眸中看到自己的影子，看到比从前勇敢，坦然，更自信的自己。
“我们……”
“我想……”
沈霖点着她的小脑袋，笑着打趣：“你先说。”
钟梨眼睛低垂，脸蛋儿泛着红晕，“我想回家。”她在一个单身男人的宿舍算怎么回事。
轮到沈霖说了，突然外面嘈杂起来，咚咚的奔跑声此起彼伏，警铃声冠绝于耳，震得钟梨晃了晃。她看到身边的男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听到警铃声的一刹那跟着冲了出去。
整间屋子独独留下钟梨一人，过了一会她也反应过来，跟着跑出沈霖的屋子。
外面一个人都没有，透过窗户，她看到消防车上的警灯闪烁，119特有的报警声响彻云霄。她脚步不停地跑了出去。
也只看到车的背影。
消防车消失在车流中，钟梨只能在门口徘徊，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就连门口站岗的小伙子也跟着出警去了，消防站此刻好像只有钟梨这个人。
“他们出警去了，估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钟梨回头，原来消防站还有人，这人有点像老头，明明是年轻人的一张脸，偏偏喜欢背着手走路不说，还拎着单位发的保温杯。
“你好，他们是出火警吗？沈霖他的肩膀……”
“是，不过沈霖只是去指挥的，放心不会让他进入火场里面。”
这下钟梨放心不少，看着李文，她站了一会，不知道说什么。
“你是他的？”
“同学。”
“沈霖这人哪儿都好，就是对待感情上有些迟钝。”李文一脸真诚，仿佛沈霖是个木头。
实际上，钟梨觉得他挺会的，反而自己接不住他的热情。
在学校的时候，很多人也是这么说沈霖的。觉得他在感情方面是个木头。长得不光够帅，也有撩人的资本，但据知情人爆料，他高中三年每个追他的女生他都没发展过。
而他自己也没对谁表白过。
那时候有人就怀疑他是不是喜欢男的。都以为是身边总跟着他的那个男生。
钟梨听到他这样说沈霖并没有觉得意外。沈霖就是这样，谁也猜不透他。你觉得他是这样，实际并不是，你觉得他不是这样，他反而会是这样的个性。
主打的一个逆向。钟梨就是被他这样迷惑过。以至于总在他是坏人和好人间徘徊。
“你们经常这样，”人说消失就消失，连招呼都来不及打。
“是的，警铃声就是号角声，一刻也不能停地跑到车上。哪怕你在上厕所，洗澡。吃饭。”
钟梨对此有所耳闻，都说消防员从听到警铃声到着装出发，时间用秒来计算，今日百闻不如一见。
钟梨的眼中充满了敬佩之意。
李文看在眼里，他心里悄悄松了口气，让她看到也好。
从消防成立的那天开始，为此奋斗的人们都避免不了一个问题。作为他们的家属，是否能够接受他们身处危险之中。
这样的工作性质是否能接受，都是摆在他们面前的问题。小情侣对于爱情的幻想，在爱情初期的人以为可以克服一切，随着时间的推移，彼此加深了解后，才发现他们的生活，并不能够给与她们更多。
明明还相爱着，却被现实给打败了。
“做消防嫂并不容易。”
钟梨点头，她有一点感受到了，他们刚才还好好说这话，下一秒男人就不见了，连个话都没有留下。
她的心猛地被抽离的感觉，有些不适。
“谢谢你和我谈了这么多，帮我转达他，我回去了。”
“好。”
*
魏佳佳对于这个人，她不了解，从他们刚开始认识的过程就有点奇怪。
放下手册，她的眼睛直视着男人。
“你确定，既然你有这么有创意的简笔画，为什么要我画的？”
沈墨被问住了，他应该说，你画得能让他睡着吗？这是最直接的理由。如果自己说了，她会不会想多呢。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看了她画的，就能睡着，明明自己也觉得很有意思。
“没话说了，不过要我画也行，但我能不能拜你为师呀。”
魏佳佳看得出来，他拿来的那本子都有些泛黄了，想来年头已久，多年前画得就这么有意思，她想这人一定不简单。
正好自己找不到一个行家呢。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
这就正式成为他徒弟了吗？魏佳佳还没转变好角色，对面的男人已经代入老师的角色了。
魏佳佳笑了，愉快地决定了：“那就明天开始吧。”
……
日子过得很快，自那天后，沈霖和钟梨便没有什么交集了。
两个人都很忙，沈霖百忙中去医院换了一次药，只是给他换药的医生不是钟梨。
钟梨也忙，忙着救病人，忙着做手术，忙着写论文。医生要看很多资料，查文献，每一处都要精确精准。
除了在急诊忙，他们偶尔还要出外勤。这天是钟梨跟班，上午一个老人在家里晕倒，120去了以后，才得知老人是独自在家，房门紧闭。
他们打电话过去，隔着一扇门，她听到里面手机铃声一直响着，就是不见人接。
这种情况一看就是老人刚想走到门口，就在屋里晕倒了。
钟梨知道对于病人时间是紧迫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耽误不得。带队的组长快速拨打110，后又拨打了119。
很快110，119就到了，他们准备破门，时间紧急，多耽误一分钟，老人的身体就多一分危险。
钟梨的眼睛扫过去，虽然他们每个人的衣服是一个样式，一个颜色，但钟梨还是能从他们的脸上认出来，这是沈霖他们中队的消防员。
只是没有沈霖的影子。
消防员的动作很快，门被破开，就见一位老人晕倒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
钟梨探查他的呼吸，脉搏，十分微弱，好在不是最严重的心脏问题。众人都松了口气。时间刻不容缓，他们把老人放到担架上，几个男人动作平缓地把老人抬到楼下。送到救护车上。
“我怎么看那女医生有点眼熟。”
“是嫂子吧。”他们见过沈霖带着钟梨来消防站，也就半天的功夫，沈霖有对象这事就传遍整个消防大队了。
“对呀，咱们都没来得及打个招呼。”
晚上，钟梨和顾源交接班。顾源还是一如既往地看都不看钟梨，对于泼钟梨脏水这件事，她也仅仅只是把朋友圈删了了事。
钟梨完全能够想象到她的操作，压根就没指望她真心认错。她怎么会不懂她这种个人，死要面子才是她的本色。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她现在没心情和这种人斗，或者争什么男人，她最想做的就是当一名合格的医生。
还有几分钟，钟梨就可以下班了，她今晚并不打算回自己的房子，这次的论文，她只写了三分之一。
回去在路上浪费的时间都够她写不少内容了。
钟梨刚准备踏出急诊，她就见文竹轩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并把她拉了回来。
“有事？”
“这边的高速公路发生了连环车祸，你和顾源跟我去一趟现场。”
钟梨手上拿着白大褂，她把衣服重新展开，动作利落地穿在身上，她没有一丝犹豫，拿着急救箱冲了出去。
急救车上，三人沉默着，车上的小屏此刻正播着连环车祸的新闻画面。
【据悉，晚上，八十二十分，南环高速公路发生了一起特大的连环交通事故。目前得知，发生事故的车辆有十几辆小汽车，两辆大巴车。已经出动全市的救援力量奔赴南环高速公路。】
钟梨知道是连环车祸，不知道会这么严重，三人对视一眼，具都是惊讶之色。
现在整个高速公路已经被封锁了，只留给救援的车辆出入。
到地方后，钟梨他们才真切的感觉到，这车祸的严重程度是何等凄惨。惨叫，哭喊，浓烟滚滚，一片狼藉。
周围被三种车的灯光照亮。蓝和红色，是救命色。很多伤的不算严重的人，在看到这灯光的闪烁，那一瞬间，眼泪夺眶而出。有人来救他们了。他们有希望了。
车陆续停下来，文竹轩第一个冲下车，他们向浓烟的方向而去。一路上看到地上躺着人，他们就停下来。
只是停留的时间大多不长，这意味着什么，钟梨不言而喻。她的脚步沉重几分，整个人笼罩在悲伤的氛围里。
那些哭喊声，源源不断钻进钟梨的耳朵里。
“这儿，医生……”
一辆被撞得不成样子的小汽车旁，围着许多消防员，他们破拆车体，准备救出里面被困的人员。钟梨冲了过去，她看到伤者的腿从被卡的车里拿出，鲜血滴落的到处都是。
伤者被抬到后面的救护车上，她的腿血流不止，恐伤及大动脉，必须止血。
这不算是最严重的，越往里面走，越是恐惧。不光这里，护栏外还有撞出去的车。
钟梨搜索一圈，能救治的都救了，剩下的她也没有办法。
她站在那里，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血红。她的双手被血液染红。
浑身的血液像溪流一样缓缓流动。耳边只有嗡鸣声，明明钟梨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快，医生，医生呢。”
“这儿。”钟梨向声音的方向搜索，跨过栏杆，她看到一群人围在一辆车前。
她急切地跑去，刚走几步，突然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摔在地上。想爬起来，脚踝一软，疼痛跟着传遍全身。
钟梨拧着眉，不顾疼痛地挣扎起身，也无济于事。叹息一声，她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一只有力的手掌握住，身体被轻松拖起。
“嘶……”
疼痛只在一瞬间，像过电一样。继续袭击她的意志。身体已经被扶起来，她抬起头，就看到一双过于担忧的眼睛。
那目光里有担忧，有紧张，是她熟悉的，曾经不敢对视的一双眼睛。
沈霖……
他的出现无异于给她打了一针镇定剂。他就这样站在她的面前，高高的身影，挺阔的脊背，就能让钟梨安心。
沈霖扶着她，半拖半抱着她，往前走。
伤者头部撞在方向盘上，血液模糊了眼睛，满头满脸都是血。好在只是皮外伤。
钟梨给伤者包扎，她的动作熟练，处理这样的情况也很麻利。
“站着别动。”借着一点光源，沈霖看清了她的脚踝处。
脚踝处肉眼可见的肿了起来，他的手轻轻触摸，钟梨就会发出嘶嘶的抽气声。
她疼，但她知道这里的人更疼。
“别走了，去车上。”脚都伤了。
钟梨也不想，但这里伤者那么多，医生又少，总会有需要的地方。
沈霖知道她的想法，只是看了看女孩倔强的模样，抱起她走到公路上。
“跟着我。”
就这样沈霖去一个车上救援，救出一个人，钟梨就负责包扎。脚因为沈霖在没用走几步路，也就没怎么疼。
到了后半夜，这场救援才算是结束。大部分活着的人都得到了救助，钟梨也和文竹轩顾源结束回到医院。
急诊，钟梨站在洗漱台前，明亮的灯光照着她一张憔悴，脏兮兮的脸上。汗水把她的头发浸湿，她捧起水珠，泼洒在脸上。
凉意袭来，让她清醒了几分。
红色的手指放在水流中冲刷，渐渐露出它本来的颜色。钟梨低着头，脑中出现男人炙热的目光。
他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给予钟梨最需要的依靠。
她从没觉得自己如此脆弱，扶着台子，她看到镜子中憔悴，疲惫的自己。眼眶渐渐湿润，脚上的痛，钻入她的心窝。
手指紧紧抓着台子边缘，她忍着不让眼泪落下，她告诉自己钟梨坚强点，看你做的事，多么伟大。
“为什么哭？”她的目光望向镜子中的他。
沈霖就这样出现在她的身后，手里拿着一袋冰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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