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一让，让一让！”江淮挤进人群，顺利来到告示牌面前。
“江淮……江……有了！”他从最后一名一一往上看，居然在前一列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看到数字的那一刻，他缓缓睁大了眼。
张志走进办公室，成绩出来时是他最不想进办公室的时候，树明成绩至上，他手下的学生基本占领了年级后四十名，是被学校放弃的班级。
也因此，其他老师对他总是有一种高高在上的隔阂。
但今日似乎有些不同。
踏进办公室刚一步，里面的人齐刷刷抬头望向他。
“张老师。”一班班主任主动和他打了个招呼。
张志实在有些受宠若惊，他忙不迭回应，姿态略显谄媚。
三班的女老师是雷厉风行的短发女人，虽然对这幅姿态十分不屑，但此刻也压抑着没有展示出来。
“你捡了个好苗子呢。”五班温和的男老师笑了笑，把刚出的排名摆在他面前。
张志一头雾水看过去，他下意识从最后往上看，看到江淮的名字吃了一惊：“进步了三十名？”
语数外都在及格线附近，而最令人吃惊的是这次的物理，因为涉及到动量和相对论，全校及格人数都偏少，而江淮这次却得了六十分。
“是挺厉害的。”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我也没想到他能有这等进步。”
“不。”文质彬彬的男人将手指移到第一名，“实在是太厉害了。”
张志的视线顺着看过去，“谢织”二字映入眼帘。
“这……”他张了张嘴，已然说不出话。
-
“好可惜。”江淮俯在桌上继续研究最后的物理大题，“到底是忽略了哪里？”
周礼宏晃了晃他的肩膀：“你不要卷我！”
“摩擦力。”谢织开口，他的声音仍然不悲不喜，如往常一样。
但周礼宏看他的眼神却十分不同。
“谢哥，我真没想到，你居然……”是个超级大学霸。
“不不，摩擦力我都标出来了，还有哪里忘了吗？”江淮咬住笔头。
谢织沉默了一下：“你仔细看看呢？”
说起来自从他进教室，就有不少人偷偷摸摸看着他们。
细碎的视线让他有点不舒服，回望时所有人又一同避开。
“你不用管他们，毕竟我们班第一次出第一名。”江淮注意到他紧锁的眉头。
周礼宏跟着点头：“怎么说呢，谢哥你现在仿佛在发光，那是一层难以描述的学霸光芒。”
方方正正的教室里人声鼎沸，春风得意的张志第一次面带笑容走进四班，他一眼就朝谢织所在的角落望去。
没在自己位置上的周礼宏瞬间汗流浃背，他一动不动等着老志狂风骤雨的咒骂。
台上的中年男人温柔着脸：“小宏，怎么还不回位置上呢？马上就响铃了。”
卧槽！
有鬼。
全班同学齐刷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周礼宏晕乎乎坐回去，张志又用那种温柔得几乎滴水的笑容环顾教室。
铃声正好响了起来。
刺耳持久的铃声结束时，张志笑意不变，他清清嗓子：“相信大家已经看到这次月考的成绩了，这次大家非常努力，尤其是树明的第一名在我们班上！”
第一名。
全班又一次一同看向谢织。
谢织脸色不变，心里已经在想下次控制一点。
老志无视了他的低气压：“谢同学，恭喜你！大家也一起为谢同学鼓掌。”
“啪啪啪啪。”掌声如潮水一样涌来。
“你真是太厉害了，老师为你感到骄傲。”他已经完全忘记了之前发生的不愉快，现在看这小子哪哪都满意得不行。
谢织唇线绷直，僵硬地点了点头。
“没事的。”江淮在他身后悄悄说道，“因为真的很厉害啊。”
张志一下子就发现了江淮的小动作，但这是第一次他正眼瞧了瞧江淮。
桌面整洁，上面展着卷子，校服也好好的穿在身上，头发柔顺，没有乱七八糟的饰品。
这个平时怎么看都不顺眼的学生此刻终于完整的出现在他面前。
他先入为主的印象打破，这么一看，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
连请假都会乖乖来要请假条。
“江淮……同学，你进步也很大，同学们应该像他学习。”
教室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江淮头一回感到手足无措，谢织回过头，朝他粲然一笑，鼓掌十分用力，比自己受到表扬还要开心：“真的很棒！”
虽然只是进步了三十多名，也没有达到约定的五百分，但成绩和上次比几乎翻了一倍。
“你的努力没有白费呢。”
江淮将脸埋进手臂里，碎发下的耳尖微微泛红。
他伸出手勾住了谢织衣领，嗓音清澈：“那是多亏了你。”
-
放学后。
江淮拉住谢织。
谢织：“？”
江淮忸怩了一下，突然道：“你想看看我妈妈吗？”
明明说好了不让他们俩接触的。
谢织抬起眼，眼眸深邃：“可以吗？”
江淮的手比他大了一号，此刻轻轻相握，掌心沾上了热意。
“如果我妈原谅了我，那应该是你的功劳，你应该在现场。”
“你不担心……”
谢织迟疑了一下，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我不会伤害阿姨的。”
江淮嗯了一声，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教室的灯明暗闪烁，两人齐齐抬头，对视笑道：“要熄灯了。”
教室旁走过一个漆黑的身影，也许注意到他们，停下来露出带着厚眼睛的刻薄脸庞。
“你们怎么还在这？”张志一开口，江淮身体下意识有点僵硬。
但好在今日的张志心情实在太好，他眯了眯眼，发现是谢织和江淮。
“太晚了，早点回家吧。”
声音可以称得上温柔。
谢织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江淮倒是觉得奇怪，张志曾经处处针对他，为什么这么一下就改变如此之大。
注意到少年的排斥，张志推了推眼镜：“你们也不过是小孩子，没有哪个大人会一直和小孩计较，不过要是你成绩下去了，就不怪我说些什么了，毕竟你家庭实在是太不行了，这种家里能教出个什么样的人来实在难说，只有女人带大的孩子，一般都学不好。”
江淮抽了抽嘴角，心想这人果然还是老样子，不知道他为什么对单亲妈妈恶意如此之大，但多年来他多少已经有些免疫力了，此刻拉着谢织的手：“我们这就回去。”
“等等！”张志的视线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有些厌恶开口，“男人和男人走路还牵手？”
江淮皱眉：“关你什么事？”
他回头借着昏暗的夜色看了看谢织的脸，心想这可是我最好的兄弟。
莫名其妙。
他拉着谢织施施然从张志身旁走过。
男人颧骨高耸，眼里是化不开的厌恶：“恶不恶心。”
江淮全当没听见。
谢织的手冰凉，拉扯出了红印，他若有所思看了看，突然回头。
唇角微勾，眉眼弯弯，璀璨夺目。
眼底冰凉不带温度。
张志一时愣在原地，惊觉这学生有着一张惑人的面孔，森白的脸，淡漠的神色。
他瞪大眼睛，怔愣迟疑，又很快变成厌恶阴郁。
“女｜表子！”
他朝着谢织离开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圆月从他身后高高升起，森然的月光散落一地。
-
J城的夜生活丰富，街道被渲染得五光十色，大街小巷充满纸醉金迷的气息。
江余菀点了一根烟。
她其实不那么爱抽烟，但是有时看着袅袅飘荡的白烟就会幻想烦恼也被这样吹散。
成人的世界很多不可说呢。
她点开手机，已经有三周没有联系过江淮了。
他还只是个孩子。
但是却流着那样的血脉。
江家找过她好几次，关于江淮的身份问题，江家主也许早年作恶太多，子嗣一直都很单薄，现在的继承人也只有一位，据说性格怪异，有精神疾病。
他们明明是医学世家，江余菀的哥哥江山前年却亲手诊断出了自己的弱精症。
这种情况下他们想到了江余菀，和她流着江家血脉诞生下的那个男孩——江淮。
如果可以，江余菀愿意一辈子让他们接触不到江淮，但江家不是她一个人能抵抗得了的。
而至于那个秘密，早早腐烂在她心底，她一辈子都不会说出来。
江淮就是她的孩子。
尽管他如此不听话，学习差，整日无所事事。
但在很久之前，孩童弱小的身躯挡在她面前，清亮的啼哭夹杂着一声软糯的妈妈，张着无辜懵懂的眼。
他们有着比血脉更深刻的联系。
路尽头走来两个身影。
一前一后，路灯下有说有笑。
其中一个身影看过来，朝这边挥了挥手，另一个身影扬起巴掌大的脸，雪白的脸上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
“妈——”
江淮几步冲进别墅，挥舞着一张纸：“你看！”
江余菀接过成绩单，她一眼就看见了四百多的数字，不可思议地揉了揉眼。
“江淮？”
这是江淮的成绩？
江淮期期艾艾立着，他圆圆的眼明亮澄澈，有点微卷的头发蓬松的炸开，稚嫩的肩膀紧绷着，拉住谢织的那只手有些发热。
江余菀把成绩单按在心口，几乎一瞬间就热泪盈眶：“你居然能考到这样一个成绩啊！老天开眼啊！”
她抱住江淮，连说了好几声好。
两人激动了好几分钟，江余菀这才注意到谢织。
“谢织？”她惊喜轻呼，“你怎么来了？”
“我……”谢织歪了歪头，还沉浸在刚刚母子温馨欢乐冰释前嫌的好气氛中。
“妈妈，我这次能考这么好都亏了谢织！他最近转来树明读书，这次他考了第一名哦！然后也一直在辅导我！”江淮脸上洋溢着笑容，亮晶晶的眼睛指着谢织，“超级感谢他！”
江余菀朝他道谢，又说今晚太晚了就住这里吧。
谢织服从了所有安排，他的指甲掐入手心，觉得这家人干净得过分。
手机振动了几下，一个陌生号码发了奇怪的信息：
想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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