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菀抬眸,赵淮渊翻飞的玄色大氅染着月光勒马而立,像威风凛凛的夜神,亦像索命的修罗,只一眼,就让她如坠冰窟。
沈菀被裴野紧紧禁锢在怀中,能清晰感受到这位少年将军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
……
原来少年将军的信誓旦旦,也不过是在逞强。
沈菀不明白,生死攸关的时刻,男人那点争强好胜的自尊,就真的那么重要。
“爱妃,回来。”赵淮渊的声音从暗夜中传来,任谁听了都不由得肝胆俱寒。
抛却世人对权势的畏惧,亦夹杂着弱者对强者的恐惧,这就是丛林法则,同样适应人类社会。
沈菀几次想要开口,可对上裴野倔强的眸子,求饶投降的鬼话终究没能说出口。
“放箭。”
赵淮渊本就少得可怜的耐心,几乎在沈菀的身上耗尽了。
随着上位者轻飘飘的命令,蛰伏在暗夜中的千名弓弩手整齐划一的抬起手臂。
“住手!”
沈菀目光决绝的挡在裴野身前,终是矮下身子求饶道:“王爷我错了,都是菀菀的错,臣妾!是臣妾的错!”
黑甲卫的弓弦绷紧如满月,却无人敢松手,纷纷支棱起耳朵倾听上位者的命令。
毕竟,渊王宠王妃人尽皆知,宠到连江山都懒得去争的地步,他们可不想拉着全家老小的命去伤王妃的一根头发丝。
那声‘臣妾’似乎起了作用,睥睨着死地的夜神终于有所松动,沈菀瞧见,不远处的黑甲骏马正踏着火光缓缓而来。
待稍近些后,沈菀越发像鹌鹑一样佝偻起身子,她自然是没脸见赵淮渊的。
赵淮渊瞥了一眼沈菀,察觉到,似乎她也知道自己理亏。
男人因为沈菀表现出的、这点微不足道的理亏,打算暂且放过逃跑的小狐狸,只抬起寒星一样的眸子,似老友絮语般讽刺道:“裴世子,本王新婚,小娇妻还没玩够,你就想抢走?莫不是活腻歪了。”
沈菀闻言,自然听出赵淮渊言辞中对她的讽刺,而后身子不自觉的颤抖,但她知道,这种情绪不是愤怒,更像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恐慌,她虽然不知道自己在恐慌些什么,但下意识还是想要挣扎着下马。
却被裴野铁钳般的手臂死死扣住纤腰。
“王爷,臣妾错了,裴世子好歹也是臣妾的表哥,臣妾娘家的兄长。”
沈菀声音哽咽,泪珠子滚落腮边,她此刻真的有点委屈了,明明刚才还坐在铜镜前等人来着,怎么转眼就又这样了。
她只是本能的抽噎着:“求王爷放他走吧。”
赵淮渊低笑一声,眼底却翻涌着骇人的阴鸷,缓缓抬手,黑甲卫的袖箭齐刷刷对准了裴野。
“菀菀。”他柔声唤她,恍若昨夜红帐中的缠绵低语,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压,“过来。”
沈菀摇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倔强道:“王爷答应放臣妾的兄长,臣妾便跟您回去。”
赵淮渊眸色骤冷,唇角却勾起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笑:“你在为一个男人跟本王讨价还价?”
他猛地扬手,一支弩箭破空而出,狠狠钉在裴野马前寸许!
骏马惊嘶跃起,裴野死死拽住缰绳才未被甩落马背。
“赵淮渊!”沈菀凄声威胁,“你若伤裴世子分毫,沈菀此生绝不原谅!”
赵淮渊脸色僵硬,而且透着难以言说的愤怒,他觑了沈菀一眼,而后翻身下马,一步步逼近,锦靴碾过地上未干的血迹,声音轻得似地府幽魂:“沈菀,你以为...本王会在乎你原不原谅?”
沈菀猛地抽出裴野腰间佩剑,寒光一闪抵在自己玉颈间!
“放他走!”她声音嘶哑,锋刃在雪肤上压出一道刺目血痕,“否则,你今日带回去的...只会是一具尸体!”
赵淮渊逼近的脚步终于停滞。
赵淮渊死死盯着她,眼底翻涌着疯狂的怒意与嫉妒,指节捏得咯咯作响,手背青筋暴起如虬龙。
他是真的很想一刀杀了裴野。
“好,好得很。”
他低笑出声,声音却像是从九幽地狱爬出来的恶鬼,“沈菀,你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了?”
沈菀咬唇不语,握剑的玉手却抖得几乎握不住剑柄。
赵淮渊缓缓抬手,黑甲卫的弓箭齐刷刷垂下。
“滚。”
他盯着裴野:“姓裴的,若再让本王看见你,本王会让你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裴野冷笑道:“赵淮渊,你以为这样就能锁住她一生一世?她的心,她的灵魂都不会被你束缚,一旦有机会,她就会毫不犹豫的离你而去。”
裴野的话像诅咒一样楔入赵淮渊的心里。
沈菀闻言,一个巴掌打了过去,她动手并不是因为裴野的冲动,而是因为察觉到了他此刻心头升腾而起的恶意。
随着清脆的巴掌声响起,终于打醒了头脑发热的裴野。
沈菀痛心道:“裴野,你当真要为了一时冲动,葬送掉整个护国公府的前程。”
赵淮渊的眸色森寒如绝地玄冰,可那冰层之下,翻涌的却是足以焚尽一切的业火。
他薄唇紧抿,渗出的每个字都淬着冰碴:“本王的耐心有限,沈菀,过来!”
他不想在看见她维护裴野的姿态,那种不遗余力、义无反顾。每一次,都像是一把生锈的钝刀,在他心口反复剐蹭,不仅刺穿了当下,更狠狠烙在了旧日的伤疤上。
那些经年累月的怀疑、被弃的恐惧、求而不得的愤懑,在这一刻轰然溃堤。
他怕自己下一刻就会彻底失控,拉着心爱的女人和这令他无尽痛苦的人间,一道毁灭。
裴野终于松开了固执的手腕,沈菀颤抖着身子从马背上滑落。
裴野伸手欲挽,却被她侧身避开。
“还不快走。”她低声道,声音很平静,又透着难以言说的冷漠,“快走!”
裴野深深回望她一眼,而后扬鞭策马,身影终于消失在城门外的茫茫夜色中。
茫茫黑夜又只剩下沈菀一人。
赵淮渊扣住她的皓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那截玉骨。
“长本事了,为了你的好表哥,连命都可以不要?”
他声音低哑,带着癫狂的怒意:“只可惜他是个孬种,连拼死一搏的决心都没有,沈菀,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了,我的。”
沈菀抬眸与他对视,紧张道:“你答应了,要放他走。”
赵淮渊猛地将她拽入怀中,修长手指掐着她小巧的下巴,逼她直视自己染血的黑眸:“你是不是觉得本王拿你没办法?”
沈菀近乎讨好的赔笑:“怎么会,王爷权倾朝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要杀要剐不过在您一念之间。”
沈菀的虚情假意让赵淮渊眼底的暴戾终于彻底决堤。
他骤然低头,狠狠咬上她的朱唇,铁锈般的血腥味在两人唇齿间蔓延。
沈菀奋力挣扎,却被他大掌扣住后颈,吻得几乎窒息。
“沈菀,最该死的是你。”
他贴着她染血的唇瓣低语,声音沙哑疯魔:“你给本王记住,这辈子,你生是我赵淮渊的人,死也是我赵淮渊的鬼。”
说罢,赵淮渊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在众目睽睽之下翻身上马,带着沈菀踏着夜色掉头回府。
而身后,沉重的城门缓缓闭合,裴野牵肠挂肚的女人彻底被困在了围墙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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