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和庙外无止境的雨声。
徐念锦脸颊上的红晕未退,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心跳声在耳鼓里放大,似乎真的能听到某种擂鼓般的节奏,不知是她自己的,还是对面那个扭着头耳根通红之人的。
裴琅川僵坐着,几乎屏住了呼吸。
那句脱口而出的话像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自己心里激起了滔天巨浪后,留下的只有无尽的懊悔和不知所措的回响。
他怎么能……怎么就说了出来?
她听懂了吗?她会怎么想?
无数个念头在他混乱的脑海中冲撞,让他恨不得时间倒流,或者地上突然裂开一道缝让他躲进去。
闻烬秋垂着眼眸,指尖轻轻摩挲着温热的竹筒,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始终未曾散去,他明智地保持着沉默,将这片足以让两个当事人窒息的暧昧与寂静,留给他们自己去消化。
然而,这份被无限拉长的微妙而紧绷的静谧,并未能持续多久。
突然——
“嗖!”
一道极其细微却尖锐无比的破空之声,毫无征兆地穿透了厚重的雨幕,精准地从破庙一个坍塌的窗口缝隙中射入!
目标直指正心神恍惚的徐念锦!
那并非实体箭矢,而是一道凝练无比带着浓郁不祥黑气的邪异能量箭!
危机降临的刹那,裴琅川身体的动作甚至快于他的思维。
几乎在那破空声响起的同时,他原本僵硬的身体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般猛地弹起,一直紧握在手边的桃木剑甚至来不及出鞘,带着剑鞘就被他闪电般挥出!
“锵!”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响起!
那支阴邪的能量箭在距离徐念锦额心仅半尺之遥时,被裴琅川精准地横剑拦下了,黑气与桃木剑鞘上蕴含的破邪之力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最终溃散开来,化作一缕黑烟消散。
徐念锦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得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就朝裴琅川的方向缩去,手几乎又要习惯性地去抓他的衣袖。
裴琅川挡下这一击,手腕被震得微微发麻,但他毫不停歇,另一只手已本能地伸出,却不是像以前那样任由她抓住袖子,而是就势一揽,将她更彻底地护到自己身后,用自己的身体完全挡住了那个窗口的方向,他的动作迅疾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保护姿态。
“敌袭!戒备!”他低吼道,声音瞬间恢复了平日的冷冽锐利,所有之前的窘迫和慌乱在这一刻被尽数压下,只剩下全神贯注的警惕。
那双总是带着几分少年傲气的眼眸,此刻锐利如鹰,紧紧盯向暗器射来的方向,搜寻着雨幕中可能隐藏的敌人。
徐念锦被他牢牢护在身后,鼻尖几乎撞到他微湿的脊背,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瞬间绷紧的肌肉和散发出的凛然气势。她到了嘴边的那句小裴卡住了,抓着衣角的手缓缓放下,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混杂着后怕,让她下意识地紧紧靠在他背后,不再乱动。
几乎在裴琅川动作的同时,闻烬秋也已瞬间起身,他手中的竹筒早已放下,双手迅速结印,一道淡金色的柔和光幕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如同一个倒扣的碗,将三人笼罩其中。
“防护结界,暂可抵挡一阵。”闻烬秋沉声道,目光同样锐利地扫视着庙宇的其他漏洞,“不是妖气,是人为炼制的邪术能量,追踪而来的?”
他的话音未落,庙外雨声中,传来了几声低沉而诡异的嗤笑,仿佛来自四面八方,在雨夜的山林中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反应倒快。”一个沙哑难听的声音响起,夹杂在雨声中,忽远忽近,“可惜,坏了主人的好事,总要付出点代价。”
“藏头露尾之辈!”裴琅川冷声喝道,桃木剑终于“锃”一声出鞘,剑尖直指窗外雨夜,“滚出来!”
没有回应。
取而代之的是更多更密集的破空之声!
数道与之前相同的黑色能量箭,从不同的方向,刁钻地穿过破庙的缝隙,狠狠撞击在闻烬秋布下的淡金色光幕上!光幕泛起阵阵涟漪,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却稳稳地将其挡在外面。
“结界撑不了太久。”闻烬秋判断道,神色凝重,“对方有备而来,且精通隐匿之术,在雨中很难锁定具体位置。”
徐念锦从裴琅川身后小心地探出一点头,看着那些不断撞击在光幕上溃散后又重新凝聚的黑气,忽然道:“这些能量……感觉和之前傩面妖灵暴走时的那丝污秽气息很像!是不是同一个人?”
她的话提醒了裴闻二人。
裴琅川眼神一厉:“果然是他们在背后搞鬼,刺激妖灵,如今还想杀人灭口?”
闻烬秋颔首:“十有**,我们触及了他们的秘密,他们便坐不住了。”他快速对裴琅川道,“裴公子,我维持结界,你能否找出其大致方位?需一击破隐!”
裴琅川凝神感应。
那些能量箭虽然阴邪,但发射时总会带起一丝微弱的法力波动,他闭上眼,摒弃杂念,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感知上。
雨声、风声、火焰燃烧声渐渐淡去,世界在他感知中变得不同,他“看”到了那些从不同方向射来的能量轨迹,逆流而上……
忽然,他猛地睁开眼,剑指庙外东南方向的一棵大树:“在那里!”
几乎在他出声的同时,闻烬秋双手印诀一变,轻喝:“显!”
一道无形的清音波纹以光幕为中心,骤然向东南方向扩散开去,雨水在这波纹掠过时,似乎都凝滞了一瞬。
只见那棵大树的茂密树冠中,一道模糊的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黑衣人影被这波纹强行勾勒出了轮廓,他似乎没料到对方能如此快精准地找到自己,动作明显一滞。
“就现在!”裴琅川低喝一声,身形如电,竟主动冲出了闻烬秋的防护结界!
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衫,但他毫不在意,桃木剑在他手中绽放出灼灼清光,一道凌厉无匹的剑气脱手而出,撕裂雨幕,直斩那树冠中的黑影!
那黑影反应极快,见行踪暴露,立刻放弃攻击,身形如同鬼魅般向后急掠,同时甩出数张符箓试图阻挡。
剑气与符箓碰撞,发出剧烈的爆炸声,光芒闪耀,将那片区域照得一亮。
黑影闷哼一声,显然吃了点亏,借力向后飘飞,迅速没入更深的黑暗雨林中,只留下一句充满怨毒的警告随风传来:
“哼!碍事的裴家小子……还有那两个帮手……我们还会再见的……灵脉之力,主人志在必得!”
声音迅速远去,最终消失在哗哗的雨声中。
那些攻击光幕的能量箭也随之停止。
裴琅川没有追击,对方隐匿功夫极好,在雨夜山林中盲目追出去并非明智之举。
他持剑立在雨中,警惕地又感应了片刻,确认对方真的退走了,这才缓缓松了口气,收剑回鞘,转身走回破庙。
闻烬秋也撤去了防护结界,脸色略微有些苍白,显然维持结界并施展显形术消耗不小。
徐念锦立刻迎了上来,脸上还带着未褪的惊惶和担忧:“小裴,你没事吧?闻道长,你怎么样?”
裴琅川看着她急切的样子,摇了摇头,声音不自觉放缓了些:“无碍。”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全身,确认她也没受伤,才移开视线。
经此突变,庙内那暧昧尴尬的气氛早已被紧张的敌情所取代,但有些东西,确实不一样了。
徐念锦不再像之前那样毫无距离感地凑近,而是站在他面前一步之遥的地方,眼神里除了惯有的关切,还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源自方才被他牢牢护在身后而产生的依赖和信任。
而裴琅川,虽然依旧习惯性地冷着脸,但看向她时,那锐利的目光深处,似乎也悄然融入了些许不同以往的柔和与默契。
距离感,在共同经历的危险和下意识的保护中,无声地缩短了。
闻烬秋调息片刻,开口道:“看来我们的调查,真的戳到他们的痛处了。已经开始派专人清除障碍了。”
裴琅川擦去脸上的雨水,眼神冰冷:“求之不得,正好省了我们去找他们的功夫。”
徐念锦却有些忧虑:“他们好像很厉害,而且还在暗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裴琅川语气坚定,“临安城的安危,不容他们肆意妄为。”他说这话时,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徐念锦,带着一种不言而喻的责任感。
闻烬秋点头:“此事需更加谨慎。对方手段阴邪,且目标明确指向灵脉。我们需尽快查明他们口中的主人究竟是谁,目的为何。”
雨,不知何时渐渐小了些,但夜色依旧深沉。
破庙内的篝火依然在燃烧,却再也无法恢复之前的宁谧温馨,空气中弥漫着战斗后的硝烟味和未散的紧张感。
暧昧的情愫方才萌芽,便被更汹涌的暗潮所笼罩,前路更加艰险,但并肩而立的三人,眼神却愈发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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