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吗?”
“是的。我想,无论是你、我,还是其他人,我们所见到的林妙音都不过是她的一面剪影。在你眼中,她是阁楼里那个疯癫的女人,你只捕捉到她麻木的神情,于是她便被简化为一个疯妇,一个失常的母亲。但这绝非真实的林妙音。同样,我和同学们眼中那个完美的女神形象,也不过是她另一面的投影。”
王嘉君若有所思地感叹:“阿姨这番话令人深思。人们总是在意表象而非本质,就像‘无奸不商’原本是‘无尖不商’,‘无毒不丈夫’实为‘无度不丈夫’。那些被曲解的谚语,又有几人追溯过它们的本意?人们总爱引用德高望重者的话语来佐证自己的行为,仿佛这样就能让一切变得正当。”
“世事本就如此。你们现在会为此感慨、愤懑,但时光流转,终有一日,你们也会成为阻挡新生事物发展的守旧力量。”
“这……”
“这是岁月带给每个人不可避免的改变,无论你愿意与否。”张桐道。
宋耀祖怯生生地问:“人,总是会改变吗?”
“改变是必然的。但若你有心,总能守住内心最珍贵的那份本真。”张桐道。
“我明白了,我会努力守护自己的初心。”
守住本心……
穿过钢筋水泥的森林,走过霓虹闪烁的街道,城市的喧嚣渐渐远去。当熟悉的“幸福小区”字样映入眼帘时,宋耀祖终于松了口气。
“妈妈。”
“耀祖,我不是说过别带些不……”女人下意识整理着鬓角新生的银丝,责备的话语戛然而止。她怔怔地望着门口的身影,目光在对方手指的疤痕处停留,不确定地轻唤:“桐桐?”
刹那间,女人疲惫的双眼焕发出久违的光彩,仿佛时光倒流回青春岁月。
“这些年,你的牌技一定精进不少吧?”张桐笑着打趣,“魔都的生活节奏快得让人喘不过气,哪还有闲暇打牌?况且,不是每个地方都流行我们那种‘戴帽子’的玩法。”
林妙音摇头浅笑:“我也许久未碰了。孩子他爸不喜欢看我打牌……”她顿了顿,“上一次摸牌,还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两个小家伙肯定不熟悉规则,不如我们各带一个?”张桐提议道,“就让这姑娘跟着我吧。”
“哎呀,清绝梅子,你就给我出这个主?”张桐故作夸张地抱怨,“老同学多年不见,第一手牌就这样敷衍我?”
林妙音气定神闲:“逢十逢K,逮到就甩。没办法,我手里只有这张梅子。”
“也罢,反正我们都带着新手,胜负还未可知呢。”
“一个主都没有!耀祖,你这牌怎么出的?”
“孩子还小嘛,别苛责他。”张桐护短地说,“倒是你上一把出的什么牌?害我一个主都接不上。”
林妙音嗔怪地瞪她一眼:“我们又不是搭档,我凭什么给你铺路?”这话反倒逗得张桐开怀大笑。
“不玩了不玩了,”张桐突然收起牌,“这么多年没见,咱们好好说说话。”
“人生啊,真是难以预料。”张桐转动着指间的银戒,声音里带着岁月的沉淀,“这些年来,我做过传单派送,卖过保险,经营过奶茶咖啡。听起来轻松,实则不然。就拿奶茶来说——”她轻轻掰开指环,“珍珠要煮八分钟,焖八分钟,再用纯净水冲洗……而这仅仅是准备配料。”
林妙音点头:“我当年做这行时还是纯手工,现在都用机器了吧?”
“机器确实减轻了部分劳动,但永远无法完全取代人力,况且,”张桐意味深长地说,“若真被机器完全取代,普通人该如何谋生呢?”
“这不是我该操心的事。”林妙音苦笑,“当年我手脚笨拙,总被指责‘连切水果都慢’‘要不是缺人手根本不会用你’。帮同事准备材料被说多管闲事,不帮忙又被骂袖手旁观……最后自然是被辞退了。要不是,我肯定……”她的声音低下去,“算了,又能怎样呢?”
沉默片刻,林妙音轻声问道:“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起初也是手忙脚乱,”张桐目光悠远,“在外漂泊数年,才慢慢站稳脚跟。”
林妙音长叹:“我何尝不明白,任何事只有尝试才有成功的可能。再高的天赋,不付诸实践也是枉然。只是,我实在害怕了。”
“这就是我的命数了,张桐。一眼就能望到头的人生。”她忽然展颜一笑,那笑容里有着释然,“谢谢你还记得我,还有,当年的事,对不起。”
原来那些年轻时以为永远说不出口的道歉,随着岁月流逝,竟能如此自然地脱口而出。当年视若鸿沟的隔阂,如今回望,不过是青春里一段微不足道的插曲。
“那件事啊。”张桐摆摆手,“我早就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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