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岫走出了两步才回过头来看她,不解道:“怎么了?”
“你也听到了?”
何岫抿唇笑了笑:“学校门口附近就有一个音箱啊,在奶茶店听得很清楚。”
喻挽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上前跟她并行,说:“不早了,快走吧。”
二人才走到楼下,何岫便听到了一个男声喊了她的名字。
两人默契地同时回过头去,何岫便见她爸何耀祖手里拎着行李箱,笑盈盈地朝着她小跑过来。
“爸?你怎么……”
这么说好像不太对,厂离家又不是很远,回来不是很正常?而且这么说,显得好像她很不希望她爸回来一样。
好吧,确实有一点不太希望。
“怎么现在才放学?”目光又在旁边的喻挽秋身上打量了一番,笑道:“这么快就认识新同学啦?”
“她,是邻居。”
“噢,我刚刚回来的路上买了两只窑鸡,待会儿一块儿过来吃饭啊!”
何耀祖什么时候这么好客了?之前何岫说要带朋友回家,他回的是:“你敢带回来,我就敢拿扫把把人扫出去!”
喻挽秋见何岫的表情有些不乐意,便拒绝道:“不用了叔,我家也已经煮了饭,就不去了。”
“那行,走,上楼吧。”何耀祖说着便上了楼,但行李箱并没有拿。
地上那快要比何岫腿还高的行李箱,她盯着看了一会儿,才无奈地拎起,朝着楼上走。
“我帮你吧。”喻挽秋上前抓过了她手里的东西,说:“挺重的,你拎上去,明天估计手都是抖的。”
话是这么说,但何岫怎么好意思,光人人家帮她帮了?
便上手抬起行李箱的屁股,说:“咱们一起。”
行李箱的轮子上布满泥沙,同时也沾上了一片玫瑰花片。
到三楼时,何岫从书包里掏出纸巾,擦掉了轮子上的脏东西,免得把张兰刚拖过的地给弄脏了。
“你都还没发工资呢,干嘛买这个?”张兰脸上的洋溢着笑,拆着窑鸡的包装。
“你不是爱吃吗?在路上看到就买了。”何耀祖将身上的衬衫脱掉,只留了黑色的老头背心。
他走到张兰身边,往她脸颊亲了一口:“想死你了。”
何岫早就习惯两人这么多年了,还很腻歪的那股劲儿,默不作声地把行李箱放好,摘了书包,去卫生间洗手。
“你身上什么味儿啊?”
何耀祖一靠近,张兰就闻到了并不明显的香水味道。她也是个爱买香水的,所以对这个味道还挺敏感的,只是当了家庭主妇后,就不怎么喷了。
闻言,何岫看向那挂在脏衣桶上的衬衫,有意低头嗅了嗅,浓重的汗臭味儿,夹扎着一丝淡淡的玫瑰花香。
“害!别提了,我们厂长是个女的,天天就爱喷那个香水,冲得要命!我今天回来前去了她办公室报备,大概是那时候沾上的味道。”
何耀祖抽了张纸巾擦了擦脖子,试图将味道擦下去,说:“我一个大老爷们儿,身上有这种味道也太丢人了,怪不得那个卖窑鸡的老板老盯着我看。”
“别擦了,先吃饭吧。”张兰去厨房给盛了三碗饭出来。
何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清水,她心里想着,她见过安姐,她几乎每天都会喷香水,但是味道并不浓,光是进屋里就能染上味道的话,有点夸张。
“何岫!在厕所干嘛呢?利索点!”
“嗯,知道了。”
何岫坐下的时候,俩人已经开吃了,她的碗里也少见的出现了一个鸡腿。
以往吃鸡的鸡腿,一般两个都是她爸的,也得亏一次买了两只鸡。
“岫岫,新学校适应得怎么样?”何耀祖问。
何岫停下了吃饭的动作,抬头回应:“挺好的,同学老师都很和善。”
“那就好,我还想说,你要是觉得没意思,跟我一块儿去厂里算了。”
这时张兰便皱着眉看向他,“什么跟什么?她必须给我去读书,再没钱也不可能让她放弃学业去打工。”
“况且她现在还没成年,你这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吗?”
何岫不说话,只是低着头吃饭。
何耀祖试图让她去打工不是一次两次了。之前开饭馆的时候,为了省下招员工的钱,还会让何岫请假去店里帮忙。
直到有人举报她雇佣童工……
“我就开个玩笑。”
几人沉默了几秒钟,何耀祖又不死心地说:“但我说真的,我们厂里就有一个高材生,省重点出来的,现在不还是跟我这个高中没毕业的在一块工作呢吗?”
“读书不咋有用,还不如早几年出来打拼,存款领先同龄人好几位数。”
“吃你的饭,少废话,”张兰说:“我是坚决不会同意的,我告诉你,我女儿不可能辍学打工,最后只能是从京华出来,坐办公室。”
何耀祖咂了咂嘴,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女儿是什么成绩,跟京华根本不搭边,于是便说:“高考分数要是没上呢?”
“那就复读,直到考上为止。”
何岫眼神落在身前的白米饭上,嘴里咀嚼着鸡腿肉。一开始吃还挺香的,又嫩又入味儿,但是越嚼越觉得食之无味。
无趣的哪是这鸡腿?无趣的分明是她的父母。
“我吃饱了。”
何岫将鸡腿放进碗里,起身进了厨房,按了两泵洗洁精洗手。
张兰看着她那没碰几粒米的饭碗,气不打一处来:“都说了让你别在外面买吃的,回来又给我浪费粮食!”
“不浪费不浪费。”何耀祖拿过了何岫的饭碗,左右开弓。
何岫坐在房间做完作业,收拾书包才猛然想起要交校服费的事情。
她将那没有关紧的门合上,蹑手蹑脚地走到柜子前,掏出铁盒,从里边拿出了一百块。
虽然父母没有没收她的钱,但是父母并不知道她都存着,如果被他们发现了,那怕是一分也留不住。
毕竟他们正是缺钱的时候,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占的便宜。
何岫将现金塞进书包里,这才拿上衣服去浴室洗澡。
“你大爷的又给我带人回来,想死吗?”
喻挽秋从浴室走出,手里攥着一瓶包装精致的沐浴露,丝毫不拖沓地往喻定福的身上砸过去,不偏不倚砸中了他的额头。
“老子单身!谈个恋爱怎么了?”喻定福气得恨不得抡起水烟筒就往喻挽秋身上砸。
但是他没喻挽秋高,也没喻挽秋有力。
喻挽秋不管他已经单身多久了,在她心里,他就是对不起她妈妈,他就该守一辈子寡。
“再让我发现你往家里领那些男男女女人,我给你剁了。”
说罢,她便踹了一脚那滑到她脚边的沐浴露,嫌弃地转身往浴室走去,“脏死了。”
能跟这种人搞到一起,那些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喻挽秋洗澡,压根没敢用花洒,她蹲在浴室洗了半个小时的水桶,才终于开始进入正题。
他讨厌喻定福,生理和心理都极其厌恶,任何他碰过的东西,都恨不得放进消毒柜里消个七七四十九天。
所以她出门时,房间的门都会上锁。
但她会心安理得地花他给的生活费,因为那是他欠她的。
从浴室出来时,客厅里又是一片烟雾缭绕,路过的邻居捂着鼻子,从窗户嫌弃地撇了里面一眼。
邻居嘴里还在说着些什么,差不多都是那几句不好听的,喻挽秋不用猜也知道,并且很赞同她们说的话。
喻挽秋懒得管,用力砸上门便躺下了。
她现在住的这个房间,是这套房里最大的一间,当初她妈妈就是因为房间大,所以才留给了她。
但是窗户却是对着走廊的,这一点她有些无法接受。听到的东西总是会比别人多,被看到的东西也会比别人多。
就比如七年前,她被堵在房间的角落里,用皮鞭抽打,言语辱骂,用滚水浇灌,拳打脚踢,她看到窗户外有人在看,有很多人在看,但没有一个人向她们伸出援手。
那也是她第一次鼓起勇气报警,告她父亲家暴,但结果就像现在,喻定福没有受到任何惩罚。
每到午夜梦回之时,她都想生生把喻定福给碾碎。
她想不明白,她的妈妈温愉,当年到底是怎么看上这个男人的?没钱没本事,长得又老又丑。
闹铃响起的第一秒,喻挽秋一个激灵,从噩梦中惊醒,她利落地坐起了身,看到窗外有小孩乱跑的身影,又是尖叫又是嬉笑,烦得很。
喻挽秋站起身走到窗台前,推开船户,嘴角带着一丝浅笑,沉默地看着走廊上的小孩。
那三个小孩一见喻挽秋,脸色立马就变了,嘴里一边说着“吸血鬼大王来啦!”一边往自家跑。
她还听到有小孩吓哭了,一边哭一边去找妈妈。
“你说说你老吓唬他干嘛?”那小孩的妈妈抱着她,冲喻挽秋说。
“欠收拾。”
喻挽秋说罢便要将窗户重新拉上,结果眼睛一瞥,便看到了站在走廊边上,手里拿着浇水壶的何岫。
她也正有些懵地看着她。
随后喻挽秋便松开了窗户,转身走了。
何岫忍那几个闹腾的小孩很久了,但是见张兰跟周围几个邻居聊挺来的,便没敢多管。
没想到小孩那么怕喻挽秋,一出面连一句话都不用多说,立马就能凑效。
何岫因为被小孩闹得,所以今天起得早,洗漱完后还有时间,便浇了浇张兰带过来三天,始终都没有浇过水的花。
雨田市太阳大,这花一天不浇水都能蔫,她试图挽救,因为阳台上放几盆绿植,才显得这栋楼不那么陈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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