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着院中渐次亮起的火光,隐隐淡淡照清了阁中女子的轮廓,杏儿眼,粉淡唇,正是提前来此等候的李芷恬。
身侧趴在窗棂上的卢三不由得“咦”了一声,指着楼下站着的男子,瞠目结舌,不正是她的议亲对象——郑辰吗?
今夜她收到李芷恬的来信,邀她出来看一场好戏,谁成想,这出戏还能跟她扯上关系。
“好,很好。”郑辰怒火中烧,他盯着摔在他面前的这对狗男女,嘴角勾起一丝阴笑。
近几日事忙,他已许久未曾来此见他这名外室,难得清闲了,吩咐下人晚间来探看她,他不过晚来了两刻,却不想进门便见二人在行苟且之事。
吴向文也发觉自己找错了人,忙道:“公子误会!我……我只是找错了门。”
女子见状也茫然了一刻,待看清身侧之人,又见郑辰愠怒的脸色,顿时知晓自己闯祸了,忙跪地求饶:“辰郎误会啊,妾身认错了人,辰郎……”
她原本想着她与郑辰多日不见,本欲今晚好好伺候他一番,早早换上了轻衣,熄了烛火,躺在床榻上等候。往日她也是这般哄得郑辰情深欲炽,将他侍弄得心满意足。
人是等到了,夜色中昏暗不清,就见那人进来便是一副急色,她以为是二人多日不见,郑辰对她思慕已久,便使尽浑身解数来取悦他。
事毕,满身疲惫时,突然又有人闯入,一阵天旋地转就被人摔在了门外,待清醒过后,才发现自己竟是在与一名陌生男子行那……之事。
真是无妄之灾啊,女子跪地哭求:“辰郎,奴家……奴家以为那是辰郎啊……”
郑辰此刻怒急攻心,只对小厮道:“将外头人喊进来。”小厮也傻了眼,闻言立马向巷口驻守的府兵跑去。
如今被人捉奸在床,吴向文知自己今日怕是在劫难逃,连忙解释道:“公子,某乃应王妃侄子吴向文,此间误会,公子请听在下解释,明日某定当上门赔礼道歉。”
郑辰置若罔闻,待见府兵进来,直接冷声吩咐道:“给我打,打断他的四肢。”
不待吴向文反应,霎时一顿棍棒袭来,他不禁痛呼出声,府兵们下手毫不手软,只听一声闷响,他右腿已经断了。
女子发丝凌乱,衣衫不整,她颤抖着攀上郑辰的衣摆,不住哭诉:“辰郎,是奴家的错。”见他不理会她,遂一咬牙指着吴向文厉声道:“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腌臜货,竟闯入奴家的房间,上来便轻薄奴家,奴家……奴家是给他害的啊……”
吴向文闻言,心中生怒,好一个不要脸的贱人,床榻之上怎不见她推拒,如今却是将错处都怪在他头上!
剧痛中,他陡生急智,今日他遭了殃,她岂能独善其身?忙道:“公子莫偏信了她,此女子不守妇道,早已……早已与我……暗通曲款!”今天谁都别想好过!
竟有人如此不知廉耻!女子闻言怒骂道:“你说的什么胡话,明明是你学那贼人爬人床榻,竟反口污蔑与我!”
吴向文紧咬着她道:“那为何我不爬她人床榻,偏偏就爬了你的?”
女主愣住,她转头看向郑辰,只见他面色愈发冷凝,她忙解释道:“奴家……奴家定是遭人暗算了,对!就是遭人暗算!”
慌乱间,吴向文瞥见府兵身上的家徽,顿时明白了男子身份,此女子当是郑氏养在外头的外室,心想只要祸水东引,将错处引到女子身上,便可逃脱这顿打杀。
于是冷笑道:“你不过一个见不得光的货色,谁来暗算你?”
一场捉奸的祸事,眼见成了二人狗咬狗的戏码,郑辰抬手止住了府兵,侧头拿眼睨向女子,声色莫名道:“是啊,你告诉我,有谁会来暗算你?”他将她暗中赎身不过半年,藏的极好,又会有什么人跑来暗算一个青楼女子,还是用这种方式?
女子顿时哑然,她……她怎会知晓?
吴向文见有可趁之机,紧追着道:“我身为东陵吴氏之子,要什么女人没有,非得夜探香闺,抢夺他人心头好?”
喘息了两口气,又胡编乱造道:“此女子,心术不正,委身公子却无奈不得名分,她与我虚与委蛇,极尽勾引,便是期盼能入大户人家当个妾室。我见她形容姣好,委实可怜她,便承诺不日将纳她入府中为妾。”
吴向文不愧是流连外室圈子里的个中老手,将这类女子心理剖析的明明白白,句句踩中了她的痛点。
听见“名分”二字,郑辰不由得又信了两分,他对着女子阴恻恻道:“名分?你往日对我温柔解意,极尽手段讨好我,为的不就是想要个名分入我郑府吗?”
不过一个玩意,原本见她容貌美艳,又聪明伶俐,很是合他心意,于是在她还是清白之身的时候,就赎了出来。每日金银珠宝的养着,不想养大了她的胃口。
“你若能一直安分守己,待日后我娶得正妻,也不是不能帮你弄个名分,却不想你心急至此,又攀上了他人。”郑辰冷漠道。
女子顿时心下一凉,自己小心谨慎,机关算尽,不想此刻竟是徒劳无功。
她一时不知该如何辩驳,转眼看向倒在地上的吴向文,疯了一般跪爬过去捶打他:“你到底是什么人,要这般害我!”
她又跪爬回郑辰身边哭求道:“奴家真的是第一次见他啊,辰郎……奴家对你的真心,可昭日月,没有半分作假,辰郎信我……”
身上被棍棒打过的地方,又被女子捶得生疼,他火上浇油道:“你就莫要狡辩了,我也是被你诓骗,今日你我之事,可清白不了。”
女子凄厉哭了起来,发丝沾着泪水,糊了她满脸,她无力祈求道:“辰郎……你信奴家,奴家……与你相处多日,辰郎知奴家的,奴家……是被人害的啊……”
哀声凄凄,女子在绝望中不断祈求,郑辰却无动于衷。他嫌弃道:“那又如何,你都脏了,我还要你作甚。”
不过一个玩意罢了,胆大包天还给他戴绿帽。
什么污秽之事,惹得他满身腥臭。
他耐心已耗尽,看也不看地上女子一眼,抬步便离开。女子跪爬着去抓他,却被府兵生生拦住。她哭的好不凄厉,哭声蔓延在黑夜中,突兀又悲切。
吴向文暗暗松了口气,以为自己总算逃过一劫,熟料,郑辰经过他时,余光扫了他一眼,又冷声吩咐了一句:“再断他一条腿。”
今日他这邪火无处发泄,地上这对一个都逃不了。
吴向文忙质问道:“我乃应王妃亲侄子,公子怎敢不顾应王颜面?”
郑辰冷笑一声,嘲讽道:“你夜闯我屋舍,辱我女人,便是应王的儿子来了,我也打得。”
说罢再不看二人,抬步离开。
……
李芷恬关上窗户,将外头的痛呼声隔绝在外。
卢三已看傻了,心惊胆战道:“……郑辰这人真可怕……”三言两语毁了一名女子以及两条腿,她已然是怕极了他。
“阿恬,你是如何认识这吴向文,寻他来帮忙的?”卢三抚了抚胸口,又问道。
帮忙?
这几日她一直派人盯着郑辰,探到他小厮去外院传信要见那外室,于是给吴向文送了口信,约他子时相见。吴向文最爱夜探外室妇的闺房,前几日她一直吊着他,将他吊得抓心挠肝,都不肖她多费口舌,他便急色的信了。
她本是想借郑辰的手将吴向文整治一番,不想吴向文这个人,脑子活泛,滑不溜手,竟只断了两条腿,还将那女子祸害得走投无路。
卢三见她埋在阴影中,静默不语,黑暗将她紧紧包裹,如那随时要下沉的鬼魅,让她很是陌生。
“阿恬……”她害怕李芷恬这个样子。
李芷恬却淡淡道:“走吧。”
这出戏,她看得一点也不酣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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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雨,总是来得这般突然。
珠玉院的小丫鬟们,着急忙慌的冲入雨中,抢救晒在院中的书籍。一时院中吵吵嚷嚷,比那猛烈的雨势还闹腾。
李芷恬窝在美人榻上,伴着窗外的吵闹声,看着手中卢三写给她的书信。
卢氏与郑氏的联姻并未就此作罢,外室女子没了,郑辰又变成了个“清清白白”的郎君,只是前去相看的人选,从卢三换成了卢氏旁支的一名嫡出女子。
李芷恬懒懒的搁下信纸,百无聊赖往榻上一躺。
真是好生无趣。
李宁氏身边的冬雪走了进来,瞧见李芷恬这副懒散模样,调笑道:“小娘子又犯懒了。”
李芷恬方躺下不过半刻,又坐起身来:“冬雪姐姐怎的来了,是阿娘那有事吗?”
冬雪轻柔的将她按回了榻上,柔声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前日里宫中传信来,太后见着了无为观的老子玉像,甚是心喜,道是要去祈福还愿,于是下了懿旨,让世家贵眷们都随行。主母问小娘子,可否要跟着去?”
“去无为观吗?”李芷恬问。
“哪能啊,那道观忒小,又路途遥远,怎容得下这么帮人。圣人已命人先将老子玉像暂时移至了新建的长青观,就在京郊十里处。”
李芷恬闻言兴致缺缺道:“不去了,不过又是跟着诵经祭拜,无甚趣味。”
冬雪得了她回复,点点头道:“不去也好,主母也叮嘱我告知你一句,你若是要去,应王府的人包括应王也会去,你若是不小心撞见,只怕尴尬。”
李芷恬心中一凛,一段模糊的记忆从脑中闪过,她问:“应王也去?”
“是啊,太后点了应王随行,正巧他手头的盐税案子结了,正是得了空闲,便跟着领了旨。”
前世,因为并未有退亲之事,应王是在一年后才结了盐税案,也因为不曾有老子玉像之事,太后也是在一年后点了应王陪同。两项事宜,提前了一年,又莫名的撞在了一处。
此事能被她记住,是因长青观中发生了一件大事。
在应王呈交的盐税贪墨官员名单中,圣人点了几名典型案首,诛了满门,不曾想清理的不够干净,遗漏了几个残余。
那几人不服应王办案的结果,于是谋划暗中行刺应王。
地址便选在了长青观。
前世,那几人谋划的很是缜密,不想应王此人心机深沉,躲开了行刺,却也令刺客逃脱。应王为了不惊动太后,暗中追查几人下落,几乎将长青观翻了个底朝天也未能抓住那几个余孽。
此事原本与她无关,但是时间上却不得不令她在意。
那会她与梁勋已成亲,初时二人如胶似漆,琴瑟调和,梁勋虽然为人克己复礼,但也是一名血气方刚的年轻男子,加上二人情意深绵,敦伦之事行的频繁。
怎料,成婚不过两月,梁勋忽然再也没有碰过她。平日里待她依旧如常,晚间房事却再未进行过。
她只当他亏了身子,甚是体贴的从未主动提及过。却不知三个月后,他忽而再也不肯见她,将她一个人丢入了后院中,受尽他母亲的摧折。
一切的转变,正是从长青观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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