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的京都地铁站台像一锅煮沸的水。我和梅梅拖着行李箱站在黄线边缘,身后不断有上班族小跑着超过我们,带起一阵带着咖啡香气的气流。
"这也太夸张了..."梅梅瞪大眼睛看着刚刚进站的列车。透过玻璃门,能清晰地看到车厢里的人们像沙丁鱼罐头般紧紧贴在一起,有位女士的脸甚至被挤得贴在玻璃上变了形。
当提示音响起时,人群突然像潮水般涌动起来。我们被推着向前,却在车门处被反弹回来——里面实在塞不下更多人了。梅梅的行李箱轮子卡在了站台缝隙里,我弯腰去拔的时候,听见身后有人不耐烦地咂舌。
抬起头,正对上梅梅同样无奈的眼神。下一秒,我们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她的眼角挤出可爱的细纹,早晨匆忙扎起的马尾辫已经松散了一半,一缕头发俏皮地翘在耳边。
"京都人口密度最大的地方,"我帮她捋好那缕头发,"居然是早高峰的地铁。"
下一班列车在三分钟后抵达。这次我们学聪明了,梅梅把双肩包背在胸前,我则把行李箱竖起来紧贴腿边。当车门打开的瞬间,我们随着人潮被"吸"进了车厢。
密闭空间里的气味很复杂:香水、早餐煎饼、皮革和某种中药材的气息交织在一起。梅梅被挤得一个踉跄,我迅速伸手环住她的腰,顺势将她转了个方向,让她背靠车厢壁。
"抓紧我。"我用双臂在她周围撑出一个小小的安全区。她听话地环住我的腰,鼻尖几乎贴到我的锁骨处。透过薄薄的衬衫面料,我能感觉到她温热的呼吸。
车厢剧烈晃动起来,我们随着惯性贴得更紧。梅梅仰起脸,隧道的的灯光透过车窗在她脸上投下流动的光斑。她的睫毛在灯光下变成半透明的金色,我能清晰地看见虹膜周围的浅褐色纹路。
"看什么?"她小声问,嘴角扬起熟悉的弧度。
"看我女朋友怎么这么好看。"
这个回答让她耳尖泛红,把脸埋进我胸前。隔着衣料,我感觉到她在偷笑,胸腔传来轻微的震动。在这个拥挤得令人窒息的空间里,我们却像拥有一个只属于两人的秘密气泡。
圆明园的秋色比想象中更加壮烈。残破的西洋楼遗址前,金黄的银杏与火红的枫叶交织,仿佛要用最绚丽的色彩掩盖那段伤痛的历史。
梅梅站在大水法遗址前久久不动,风吹起她的丝巾下摆,像一面小小的旗帜。我悄悄按下快门,镜头里的她与那些断裂的罗马柱构成奇妙的和谐——都是那么美,又都带着无法修复的伤痕。
"要是能看看它原来的样子..."她轻声说,手指抚过一块雕刻着欧式花纹的石柱。
我握住她微凉的手:"有些东西,正是因为残缺才更让人铭记。"
这句话让她转过头来,眼睛亮得惊人。她突然踮脚在我嘴角轻啄一下:"林芮,你有时候真不像个理发师。"
"那像什么?"
"像...我的哲学家。"她笑着跑开,丝巾在风中扬起,像一只振翅的鸟。
中午时分,我们在福海附近找到一片安静的草坪。梅梅变魔术般从背包里掏出两个饭团——是早上在酒店旁边便利店买的。
"惊喜吧?"她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塑料袋,"我偷藏的。"
饭团已经有些变形,海苔也受潮变软了。但我们坐在洒满阳光的草地上,就着秋风吃得津津有味。梅梅嘴角粘了一粒米饭,我伸手去擦,她却调皮地舔了下我的手指。
远处有孩子在放风筝,彩色的纸鸢在湛蓝的天空中忽上忽下。梅梅靠在我肩上,突然说:"我觉得我们像那两个饭团。"
"嗯?"
"外表可能有点狼狈,"她的手指穿过我的指缝,"但内馅儿是实实在在的。"
这个比喻让我笑出声,随即又心头一热。我低头吻她,尝到她唇上残留的梅子饭团的酸甜。
西洋楼附近的迷宫遗址是我们最后的惊喜。用矮灌木复原的欧式迷宫在午后阳光下泛着油绿的光泽,梅梅兴奋地拉着我冲进去,却在第一个拐角就把我弄丢了。
"林芮?"她的声音从绿墙另一端传来,带着俏皮的慌张,"我迷路啦!"
我故意不回答,听着她高跟鞋的声音忽远忽近。当她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转角时,我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她惊叫一声,随即笑倒在我怀中,发间沾着一片小小的红叶。
"抓到你了。"我捏了捏她红扑扑的脸颊。
梅梅突然正经起来,捧着我的脸说:"你知道吗?在古希腊神话里,迷宫是用来困住怪物的。"
"那我是怪物吗?"
"是,"她眨眨眼,"偷心的怪物。"
夕阳西下时,我们坐在去颐和园的地铁上。这次车厢空了许多,梅梅靠在我肩上昏昏欲睡,手里还攥着在纪念品店买的铜制书签。车窗外的城市灯火一盏盏亮起,在她疲惫却满足的脸上投下流动的光影。
我轻轻抚摸她手背上被秋风吹得微微发红的皮肤,想起迷宫里的那个瞬间——当她终于找到我时,眼里的光芒比圆明园所有的秋色都要耀眼。在这个充满历史伤痕的地方,我们却意外地收获了最完整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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